第300章 如夢方醒
記憶碎片鑽進舒曉的大腦，逐漸喚醒她沉睡已久的身體，她像是聽見了什麽可又什麽也沒聽見。
如夢方醒，緩緩睜開雙眼。
有那麽一瞬間舒曉還以為自己是到閻王這兒來報道了，還沒來得及問問自己的情況，下一秒就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味道侵入舒曉的鼻尖，原來她真的還活在這個世上。
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又在海水裏泡了那麽久，能活下來舒曉很想問問老天爺，是在暗示自己什麽嗎？
衝到床邊簡逸辰見她睜開雙眼，輕輕將人抱起送進自己懷裏。平日裏冰冷的臉上此刻多了些不知所措，雖是抱著她卻也怕因為自己的魯莽而傷了她，整整三個月的時間，終於，她回來了。
“怎麽樣？還好嗎？哪裏不舒服？”摸著那人已經瘦脫相的小臉，隨之失而複得的喜悅感爬上臉頰，這一刻他無比感謝上蒼，將他愛的人用送回自己身邊。
視線逐漸明朗，舒曉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病房。抱著自己的人緊張的舒曉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顫抖，輕輕抬頭，開口道：“額……睡額……多……多久？”
身形一頓，簡逸辰臉上的剛顯露出來的笑意消失的蕩然無存，推出自己懷裏身子，簡逸辰看著她，問道：“你，你說什麽？”
那個聲音是因為昏睡太久的緣故嗎？
注意到他的口型，仿佛一道閃電直接劈向舒曉，那種晴天霹靂的感覺讓她感受的窒息，迅速抽出自己的身子，抬手不相信的摸上自己喉嚨，舒曉皺著眉頭努力發出一點聲音。
為什麽？
她明明說了話的？為什麽一點聲音都沒有？
還有他明明看見了他在說話，為什麽自己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曉曉？”注意到她的動作，簡逸辰也察覺出事情的蹊蹺，看她茫然的樣子，抬手剛想安慰她卻被狠狠揮開，“你……剛……剛剛……”突然打住自己沒說完的話，舒曉定格在原地，她騙不了自己，她是真的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
冷靜下來簡逸辰按了床頭的呼叫鈴，短短兩分鍾的時間寧嘉琳趕到病房門口，推門而入一晃驚喜的表情，“曉曉，你醒過來了？真是太好了。”
一把抓住寧嘉琳的手，簡逸辰搖頭示意她，隨後說道：“你看看她，好像哪裏有些不對勁。”
“曉曉？曉曉？”
第二次被趕出病房，簡逸辰無法透過那個小小的窗子觀察舒曉的反應，剛才那個動作還有模糊不清的說話聲音，到底又是怎麽回事？
寬敞的病房隻剩舒曉和寧嘉琳兩個人，床上的人顯然還在測試自己的耳朵，完全沒注意如傀儡般向自己走近的寧嘉琳。
“嗬，額……不……”
低啞的聲音回蕩在病房裏，像是小時候牙牙學語的孩子一般，舒曉不知所措的抬眼看向寧嘉琳，她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嘉琳，我……”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寧嘉琳的手，舒曉一眼快要哭出來的眼睛看著自己，滿臉茫然。
“曉曉，你的耳朵，聽不見嗎？”故意放慢自己的語速，寧嘉琳心裏顯然已經有了答案，長時間的溺水以及後來藥物導致的低燒，就這麽又再一次無情的奪走了舒曉的聽力。
也許還遠遠不止這些，因為寧嘉琳根本就無法分辨她是在喊自己還是在說什麽。
捂著耳朵舒曉苦苦搖頭，不可能的，她剛才明明聽見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還有……
絕望的抬頭，寧嘉琳在那雙眼眸裏都出了很多情緒。
“曉曉，你先別擔心，明天我會幫你預約樓下的耳科醫生，說不定隻是因為昏迷太久導致的暫時性失聰，相信我，不會有事的。”握住舒曉的手，寧嘉琳明顯感覺到她手心裏的冷汗。
才剛醒過來就接受這麽大的打擊，寧嘉琳心疼的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
“你聽不懂我說話是嗎？”打著手語，舒曉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即便能讀懂她在說什麽也沒辦法再用語言來回答她。
手指撫上自己發生的位置，她甚至感覺不到那裏的顫抖。
“啪。”
“出什麽事了？”門外的簡逸辰聽見這一清脆的玻璃聲音再也按捺不住，推門衝入病房，他看見幾乎已經喪失了理智的舒曉。
“曉曉，曉曉。”費力的抓住她揮舞的手臂，寧嘉琳強迫她冷靜下來，簡逸辰見狀繞到病床的另一邊，從寧嘉琳手裏扯回舒曉，帶進自己懷裏，“這是怎麽回事？”
肉眼可見寧嘉琳通紅的雙眼，還有已經哭得不像樣子的舒曉，簡逸辰不相信她是真的檢查過舒曉的情況。
“曉曉，你看著我，你看著我。”努力讓舒曉平靜下來，寧嘉琳伸手迫使她盯著自己的唇形，“聽我說，好嗎？先冷靜下來……”
懷裏的身體逐漸恢複平靜，舒曉麵無表情的從簡逸辰懷裏探出頭來，看著寧嘉琳。
“樓下的醫生已經下班了，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叫他上來，你乖乖睡下，明天早上等我帶他過來見你好嗎？”怕她跟不上自己的節奏，寧嘉琳故意分了幾次才說完，見她點頭寧嘉琳拍拍他的手，看著簡逸辰說道：“你先和我出來，我有話對你說。”
不放心的看看舒曉，簡逸辰潛意識已經感覺到事情不對勁的地方，緩緩鬆開舒曉的身子，率先離開病房。
寧嘉琳轉身欲走，被身後的舒曉拉住袖子，回身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我不想讓他擔心。”一手示意自己想說的，另一隻手不給她拒絕自己的機會，寧嘉琳知道，這丫頭性子向來倔強。隻怕自己不答應，她也不會放自己出去。
“放心吧。”手勢回應著她，寧嘉琳轉身帶上病房的門。
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聽舒曉的話了。
“是她聽力上出了問題？為什麽剛才……”早在病房裏簡逸辰就察覺到她細微的變化，那種對自己的話沒有半點回應的態度讓他覺得奇怪，加之寧嘉琳雖說的話，簡逸辰已然心裏有了猜測。
寧嘉琳通知了護士換藥的事，隨後和簡逸辰走在長廊盡頭，輕輕開口，“她不讓我告訴你。”
“你必須告訴我。”
有些事被隱瞞久了，很多人就可以當它不存在，可簡逸辰不能，他遲早要明白所有的事。
深吸一口氣，寧嘉琳在心裏對舒曉說：
曉曉，我這是為了你好，別怪我。
“曉曉她……聽不見了……”
上次和他的那次見麵自己就理應告訴他，可礙於舒曉的千萬阻攔寧嘉琳才遲遲沒有說出口，也許自己要是早點告訴簡逸辰，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麽糟，“聽不見是什麽意思？”
顯而易見的問題簡逸辰卻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心又問了一遍，難道說……
“還記得上次我告訴過你的嗎？”
“其實遠不止我對你說的那些，你知道她本來身子底就弱，再加上那次車禍。期間因為炎症遲遲沒有消掉讓她反反複複住了一個多月的院，後來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因為高燒的原因摧毀了她的聽力。耳神經受到損壞，所以從那之後一年多時間她都處於聽不見的世界裏，好在後來治療出現了效果，恢複了部分聽力。”
“可這次的事故一來……”寧嘉琳有些哽咽，緩了緩又說道：“她比我們所有人想象的要堅強得多，你現在看見的她遠不是當年經曆過痛苦的她。“
筆挺的身子可見顫抖了一下，隨後簡逸辰低沉著嗓音，問道：“所以說，她一直左耳都是聽不見的。”
陳述的語氣簡逸辰已經不需要寧嘉琳來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見她點頭，隨後又說道：“這就是我回國第一眼看見你想狠狠給你一拳的原因，她一直不想你知道她所承受的，可作為朋友我不能一直替她隱瞞下去。換句話說，如果那天曉曉不是為了去見你，這所有的痛苦就都不會發生。”
“見我？什麽時候。”他從未聽舒曉對自己提起過這些，如果今天不是親耳聽寧嘉琳訴說，他也不會知道自己過去這麽混蛋。
冷笑一聲，寧嘉琳諷刺道：“你當然不會知道，你恨曉曉從你的世界消失，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瞞著她你真實身份的時候她是怎麽自己熬過來的？”
原本應該生活在大學校園裏的舒曉卻在特殊學校學習手語和唇語，那種無聲無息的世界，寧嘉琳幾乎不敢想。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無力的靠著身後的牆，簡逸辰從未有一刻覺得自己這麽失敗，寧嘉琳看看時間，道：“我在藥裏加了助眠的成分，她暫時還不會醒。有時間你可以回舒曉的住處看看，你就會明白你五年來恨著的人有……算了，你自己去看吧。”說完扔下那個落寞的身影寧嘉琳轉身離開，她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其實她更想將簡逸辰驅逐出舒曉的生活，可她心知她沒有那個資格，也許這就是他們最好的相處環境。
至於今後的日子會如何，她也隻能作為一個旁觀者保持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