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深邃的山穀中,隱約回蕩著他痛不欲生的嘶吼聲。
小穗一張俊俏的小臉早就被嚇得沒了血色,滿是汙穢的手,顫抖地緊緊捂住耳朵。淚水早就幹涸,唯有淚痕猶在清晰。
結巴強盜匆匆地從地上爬起來,捂著簌簌流出的血,慌裏慌張地跑進漆黑的深夜,不見了蹤影。
“哼!”施錦宸嘴角一揚,發出冷嘲之聲。
小穗瞧得清楚,那冷聲的鄙夷,仿佛就是在嘲弄自己。驀地,洶湧的怒火按捺不住,她伸手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啪!”施錦宸英俊不凡的側臉上,五個清晰小巧的指印,在月色下泛著紅色。
清脆地耳光聲,在他的腦中炸開……
“你……”施錦宸愣怔片刻後,狠利地掐住了小穗的喉嚨,下一秒就要將她狠狠掐死一般。
他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王爺,身份尊貴,就是朝中大臣都要避讓他幾分。她一個山野村婦,居然敢打她,而且還是啪啪地打臉。
“殺了我吧,你不就想這樣嗎?”小穗沒有一絲的避讓,挺直了頸項讓他動手,就像是在尋死一樣。
這是施錦宸預想不到的,他眉頭一冷:“你以為本王不敢?”
他手上的力氣將將重了幾分,就聽見小穗怒不可遏的聲音:“你不是眼瞎了,你是心瞎了!”
施錦宸一怔,將有的那幾分力氣徒然消失,側著耳朵繼續聽小穗不滿的宣泄。
“這些日子,你從來沒有對我抱有一絲信任,你總是覺得我是來害你的,你的眼睛瞎了也是因為我。可是你不想想,當日是我先醒來的,我若是真的是害你之人,我大可以趁著未醒之時殺了你。我何苦留下來照顧你這個自私、暴躁,又處處針對我的瞎子!”
“我這些日子如何對你,你又是如何對我的,你若心中未瞎,你就不會今日將我推向那兩個強盜。你將我推向他們,不就是明擺讓我受盡羞辱,之後死在他們的手中,現在你救了我,不就是羞辱我一番再殺了我嗎?動手吧,還等什麽!”
炙熱的淚,映照月色的銀光,順著白皙的臉頰緩緩滴落到施錦宸的手背上。他能感受到裏麵的埋怨和惱怒。
那滴淚落到了心底深處冰冷的一潭死水中,激蕩起絲絲漣漪,層層蔓延開來。
她說的很對,施錦宸從一開始就不信任她。畢竟出事之後,隻有她還莫名其妙的留在身邊。而自己的眼睛又瞎了,能看見的就是觸不可及的黑暗,仿佛正在吞噬自己的一切。
施錦宸隻是瞧見賣身葬父的她,莫名同情心起的產物罷了。一介山野村婦,不僅能找到治傷止血的草藥,還知道如何不讓傷口發炎。
她的種種可疑的舉動,施錦宸都記在心中,細細思量來,她確實不能信任。
因此她做任何的事情都必須要提防著,因為她稍稍使一點壞,自己便不明不白的不複存在了。
可是他並不是想讓那兩個強盜將她羞辱完後再殺了她,這不是他想要的。他隻當是她的同夥到了,隻是用這種方式逼她承認,自己的不信任是正確的。畢竟,從他懂事後,他就沒有再錯過。
在任何事上,他總是最正確的!
但是這次他錯了!麵對小穗的指責,施錦宸雖然也很生氣,然而更多的還是自責。若不是自己耳朵格外的靈敏,今日興許就是他一生的敗筆。
施錦宸緩緩鬆開手,緊蹙的眉頭也舒張開了。他轉過身去,他不想讓小穗瞧見他複雜的神情。
小穗連連喘息後,所有的委屈化成了顆顆晶瑩的淚水,沒有過程的爭先滑落。最後,她還是忍不住捂臉抽泣了起來。
小穗抽噎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裏格外的清晰。
施錦宸最怕的就是女人哭泣,一哭他就無可奈何。他很想出言安慰她幾句,可是話到嘴邊總是咽了回去。
他輕咳一聲,端出了他王爺的架子,不耐煩道:“快些立刻這裏吧,這裏畢竟是死人了,被旁人看見又要多生事端了。”
小穗捂著臉,低聲抽噎,充耳不聞他的話。
“難道你讓本王動手收拾不成嗎?”施錦宸對著小穗吼道。
小穗一愣怔,雖然他沒有明說出意思,但是小穗卻已是明白。
他不再懷疑自己了。
“我們……我們要去哪裏?”小穗輕拭著臉頰的淚水。
“回京!”
小穗能從他的眼眸中察覺到一絲堅韌的東西,且又是說不上來的複雜,最後都化在散漫之中。
深邃的天,不再漆黑,迎來了東方微微的亮光。
大地從深睡中醒來,鳥兒歡快的歌聲清脆婉轉,引得一片生機勃勃。
之前大夫瞧過施錦宸的眼睛,他說雖然施錦宸的眼睛看不見東西,可是眼眸子還是透亮的,這樣他能看見的機會還是很大的。隻要找到好大夫,定是能複原的。
所以,施錦宸急三忙活地往京城趕去。
他相信,到了京城,找到太醫,他的眼睛定能看見的!
小穗雖然因為施錦宸相信自己而感到歡喜,可是昨晚上的事情她可還生著氣呢!
她極度嫌棄地扶著施錦宸匆匆趕路,平坦之路她不行,偏偏找一些個窪窪坑坑的小路走。
“這裏怎麽這般偏僻?你確定你走對了?”施錦宸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都是這樣的路啊,我可是按照你說的走的。”
小穗扶著施錦宸故意不躲開前麵的水窪,讓他往裏麵踩。
一片漆黑的施錦宸,隻覺得腳上一濕,敏銳的耳邊就傳來小穗竊竊地偷笑聲。一雙英俊的劍眉微微一蹙,反手緊緊地捏住了小穗的手腕,一用力將她扯到了水窪之中。
小穗腳下一滑,一屁股坐到了水窪之中。全身頓時濕漉一片,汙垢泥濘沾了一身。
她一雙杏眼一瞪,生氣道:“你幹嘛?”
“怎麽了?”施錦宸揣著明白裝糊塗。
“你拽我到水窪中了。”小穗埋怨道。
“這路是你帶我走的,我一個瞎子瞧不見有水窪。怎麽我瞎了你也瞎了嗎?”施錦宸冷嘲熱諷的挑著眉頭。
小穗一時語塞,朝著他狠狠翻了一個白眼。
“好好走!瞎子領瞎子,早晚掉坑裏!”施錦宸說完,摸索著繞過小穗,小心翼翼地行著。
雖說已是春暖花開,又將近夏日。可是小穗全身濕漉,日頭又被層層烏雲遮蓋。微風徐徐而來之時,小穗還是不由地打起寒顫。
施錦宸雖然瞧不見,但著寒氣還是感受到了。他冷漠說道:“找個地方換身幹衣服吧,免得將寒氣傳染本王!”
小穗沒好氣的應了一聲,瞥眼間,不遠處是一家農家小舍。院中還曬著家中人的簡單衣物。
小穗眼珠子溜溜一轉,嘴角勾勒出一抹邪惡的壞笑。她扯著施錦宸的衣袖道:“王爺,你的鞋子褲子也濕了不少,不如也換換吧!”
有了方才的事情,施錦宸對她開始生了提防之心:“不用了,快些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