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五:宿命
那些天,蔣文浩麵臨著要離開這個南方小縣城,因為這裏不是他真正的家,從來不曾想過他真正的家在C市,夏小婭那些天在部隊上軍訓,他說要等著夏小婭回來後他再走。蔣義和趙雲莉同意了,同意了他在呆呆,一家三口一起等著夏小婭回來,再見見那姑娘再走,大家都知道,夏小婭真正的家也不在這個南方小縣城,隻是找她的人還沒有來,或許她也將一輩子和她媽將這個小縣城當做她們娘倆的家鄉,一切都是命,哪裏能由世人自己鞭策呢?
一個星期後,夏小婭曬的灰頭土臉的回來了,小臉兒上甚至曬褪了皮,從部隊軍訓回來,也許是夏小婭最幹巴最黑最健康的時候,原來水淋淋的葡萄突然之間變成了沒有水分的葡萄幹。可是她回來的時候,還相當得瑟的跟蔣文浩講她軍訓的這十天,有些什麽好玩兒的事兒,當然免不了要提到孫揚。
“小婭,哥跟你說,哥要走了,你聽見了嗎?”蔣文浩聽著她不停的嘀咕,看這個樣子她能說到天黑,不得不出言提醒他要走要回C市這件事兒。
“我知道,那裏是個好地方,比咱這兒好多了,去吧,去吧!”夏小婭當年的意識裏,隻覺得說那是個好地方,燈紅酒綠的國際大都市,那裏埋藏了很多人的夢想和希望。
“小婭,哥舍不得你。”蔣文浩聽她毫不在乎甚至揮揮手讓他去吧去吧,心裏有些說不出來的滋味,埋著腦袋咬緊了唇最終說了這句話,或許這是他當年說過的最動情的話,隻是如此淺顯的語言,夏小婭這樣的二恁子怎麽能聽得明白。
“哥,我也舍不得你,以後我也要去那個地方,你先去把地盤踩熱和了,等兩年我也去,我要去A大。”
夏小婭在這麽一刻,或許堅定了她要上A大的決心,蔣文浩有個爺爺,她夏小婭撒也沒有,那個時候她懂了,她媽小時候所告訴她的她爸爸等她大了會來接她,她真的長大了的時候明白了,她們娘倆根本就是被她爸遺棄了的,有段時間很憎恨這個遺棄他們娘倆的男人,但是看母親夏梅從來沒有任何的抱怨,每當她問起當年事兒的時候,都笑著跟她說:“當初離開你爸的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已經有了你,你爸根本就不知道他還有你這麽個孩子,他甚至連我去了哪裏都不知道?”她媽都如此說,她還有什麽委屈的,所謂不知者不罪。
“你要上A大?”
蔣文浩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對於當年的這群孩子來說,這是個多縹緲的夢想,他們學校從建校到他蔣文浩畢業就隻有唯一的一個考上了A大,夏小婭不像是在說著玩兒的,她的夢想太大了。大的讓蔣文浩覺得自己是那麽的渺小。
“當然,哥,你先去,等我三年,我一定去找你。”
夏小婭看著頭頂的天,信誓旦旦,或許長大後,他們都會羨慕當年的鬥誌與意氣風發,那個有夢想有激情的年紀真的是太美了,她不知道前路有多少坎坷,她不知道這個夢想要付出怎樣的辛苦,她隻是看著遠方那個渺茫的亮光與希望,於是她在這條路上橫衝直撞一條道跑到黑。
兩個孩子一整晚的時間,各自將人生將夢想規劃的好好的,第二天,就各自奔著所謂的夢想衝刺,蔣文浩依依不舍的登上了上C市的的飛機,夏小婭也從那天起艱難的奔起了她的前程,她什麽也沒有,她不奢望她的老爹有一天能找到她,她不奢望她的老爹能找到她後為她的夢想和人生護航,她夏小婭向來隻有自己去拚搏去奮鬥,那個時候意氣風發的夏小婭,或許也根本不稀罕誰來為她的夢想加推一把前進的力量。
三年後的一天,夏小婭終於接到了A大的錄取通知,她拽著通知書好幾個晚上捧在自己的心口上默默的流淚,眼睜睜的看著不睡覺,生怕一睡過去,這張紙就這麽飛了再無蹤影,隻有她自己知道,為了這麽一張紙,她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三年都沒流過一滴眼淚,三年都沒有去覺得自己是多麽的不容易,可真的拿到這張紙時,她激動的痛哭流涕。她無法言語的傷心。拚搏奮鬥的三年,她沒有一刻去埋怨過中國教育當下的這種考試製度,當真的拿到之時,她夏小婭哭著指天痛罵。
夏小婭拿到了A大的錄取通知,她自己睡不著覺,夏梅也睡不著覺,學校專門召集全校學生家長開講座,請夏梅去分享教育女兒的經驗,她哪裏說得出來,夏小婭從小在學習上她就不曾怎麽過問,在學習上她給了她相當大的自由,另一方麵也確實因為她作為一個女人,要獨自的養家養孩子的不容易,在生活和孩子的成長麵前她忽略了孩子的成長,夏小婭直到拿到A大的錄取通知,哭著放在她麵前的時候她才知道,這個孩子居然做了這麽大的一件事兒,那一刻她才知道她個當媽的是有多不負責任,學校老師對她投來崇拜的目光,學生家長眼睜睜的望著她一臉的羨慕嫉妒恨。可是這所有人都認為是好事兒是件大喜事兒的事兒,她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推不掉學校的講座,她隻能坐在台上說:“一切都是孩子自己自覺,我作為媽媽甚至覺得虧欠她,我真的什麽也沒有做。直到她把錄取通知放到我麵前的時候,我才知道我的女兒竟然有這麽一個夢想。”說到夢想的時候,夏梅哽咽了,當年她也和今天的夏小婭一樣對C市對A大充滿了希望,她知道其中付出的艱辛,因為她也是一步一步這麽將這條路走過來的,當年的她或許更加的艱辛,她真的是窮山溝裏第一個走出來的大學生,而且是第一個上A大的大學生,當年所有的鄉親敲鑼打鼓的為她送行,可如今,她卻根本沒臉再回去了。隻在父母去世的時候回去了那麽兩次就再也沒回去過,甚至跟兄弟姐妹都沒有了聯係,所有人都瞧不起她這個未婚生育的女人。
當年夏梅為了夢想,當年她A大畢業之後,或許那個時候她的夢想已經成功實現了,她終於被C市這樣的一個大城市成功的接納了,當年是為了夢想去了C市,可是後來卻是為了愛情遠走他鄉。為了愛情她拋棄了最初的夢想,為了那個男人的家庭,為了不當這個所謂的小三兒她獨自落魄的逃亡。
夏小婭要上A大,夏梅作為媽媽也無法阻止,她即使心理在感慨或許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不想女兒踏上A大,她晚上睡覺做夢,時常夢見那根本不認識對方的父女不期而遇,她不想她去,可是她卻又不得不賣了在這個小縣城的小院子,陪著她一起到了C市。臨走的時候,她望著她親手種下的那株白薔薇默默的流淚,她在心裏祈禱女兒不要和她的爸爸遇見,她在祈禱,女兒的人生不要發生改變,她在祈禱那個男人的人生也不要再一次的因為她因為孩子而改變。
蔣文浩得知夏小婭真的考上了A大,真的歡呼雀躍,那晚上他抱著酒瓶子獨自在書房喝的滿臉紅霞飛,她媽趙雲莉拿熱帕子進書房給他洗臉的時候深深的歎氣。隻聽見蔣文浩一次又一次的跟她嘮叨說:“小婭考上A大了,小婭要來了。”她也喜歡夏小婭那個孩子,許多年不見她和蔣義也甚是想念,但確實也不希望兒子因為一個女孩子將夢想和未來的人生都擱置下來。
夏小婭和夏梅走的那天,所有的鄉裏鄉親都來送行,將她娘倆送出了那條小胡同。從那個時候,他們娘倆就知道,他們或許永遠都不可能再回來了,不由的三步兩回頭,把這個娘倆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印在腦子裏。
坐上到C市的飛機,夏小婭全是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她甚至能看到她光彩四射的人生正在熱情的向她揮著手,夏梅的心理卻是說不出的不是滋味。夏小婭還是個孩子。她這個時候怎麽能知道,人生沒有那麽多的精彩。人的一生就像是熬煮一杯咖啡的過程,要慢慢的滴漏,然後沉澱。最後出來的咖啡卻根本不甜蜜,而是苦澀的。要想甜還得加糖。要想有喝到嘴裏有絲滑的感覺,還得加奶。但願夏小婭的人生一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有糖又加了奶的。
蔣文浩從夏家母女上飛機之時就等在了C市的候機大廳,他破不急待的想看到夏小婭,三年不見,不知道他的小公主是什麽樣子的,是否還如當年一樣的調皮可愛。是否還像當年一樣的壞脾氣,有沒有改改。是否還像他走的那年一樣充滿了鬥誌與激情……
他在心裏想著,不時的勾起嘴角淺笑,路過他身邊的旅客都不由得會看他兩眼。
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偷偷給她布置的新家,他不知道她喜歡不喜歡,他親手在小公寓的院子前給她們娘倆種下的那株白薔薇,已經白花飄灑!那個時候他覺得他倆就是宿命,他的命中注定有她,她的命裏也注定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