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我想陪陪他
沉默良久之後，晨晨悲傷的聲音緩緩傳來。
“我今年7歲了，我已經有三年多沒有見過媽媽了，在媽媽不在這段時間裏，我一直很乖，很聽話，就算爹地抱著這張照片哭得稀裏嘩啦的時候，我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因為，我相信，我的媽媽有一天一定會回到我身邊的。”
說到此處，晨晨頓了頓，回過頭來看著柳菲菲淺淺的笑著。
“前幾天，爹地告訴我，媽媽回來了。我高興得整整一夜沒睡著覺，後來還是爹地偷給我服下了安眠藥，我才睡著的。第二天，我興高采烈地向爹地嚷嚷著要見你，爹地卻說，你失憶了，不記得我和他了。那一刻，爹地哭了，雖然他掩飾的很好，我還是發現他的眼睛紅了。”
晨晨重重的吸了吸鼻子，聲音漸漸變得低啞，柳菲菲怔忡地看著他不知說什麽好，隻得安靜地聆聽他繼續敘說。
“我曾經在無數個深夜裏醒來，都發現爹地都在看著媽媽的照片掉眼淚。”
“我很愛我爹地，就像愛媽媽一樣愛他。”
餐廳裏很安靜，安靜到讓柳菲菲能輕而易舉地聽出晨晨聲音裏細微的顫栗，孩子黯淡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眉宇間盡顯哀痛。
良久之後，他清了清喉嚨繼續說，“媽媽，爹地說你是我媽媽，你就是我媽媽！爹地他從來沒有騙過我。”
“晨晨……”
不知何時已經悄然來到他們身旁的歐陽天宇正神色複雜地看著晨晨。在失去柳菲菲的這幾年裏，他一直覺得是自己害晨晨失去了母親，他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在晨晨的心目中竟會變得如此重要。
“爹地~”晨晨聽到歐陽天宇的聲音，迅速收起悲傷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欣喜的笑容。
他騰地一下站起身來，快步跑到歐陽天宇身旁，緊緊地抱著他的雙腿，一張小臉在歐陽天宇的腿上了蹭了蹭才昂起頭，有些生氣的嘟著嘴問他，“你去哪兒了？怎麽到現在才出現？”
歐陽天宇摸了摸晨晨的頭，“乖，別生氣，爹地這不是來了麽？”
“哼……”晨晨生氣的別過頭。
歐陽天宇看著生氣的兒子，無奈地問：“怎麽了，小寶貝。”
“媽媽不相信我說的話。”晨晨小聲呢喃，小嘴嘟著，眉頭緊皺，眼神十分委屈。
“晨晨……”歐陽天宇心疼地喚了一聲，抬頭看著柳菲菲。此刻，柳菲菲正用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
歐陽天宇被她陌生的眼神刺的心痛，縱使他已有十成的把握確定她就是柳菲菲又能怎樣？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了啊。
他不能失去理智地把她擁進懷裏，更不能當著她的麵告訴晨晨，她是他媽媽，不然，他會嚇走她的。
歐陽天宇艱難地收回目光，低頭看著一臉委屈的晨晨，顫聲說道，“對不起，晨晨，她不是你的媽媽。”
晨晨突然鬆開了原本緊緊抱著歐陽天宇雙腿的手臂，他小小的腦袋左搖右晃，睜大著眼不敢置信地看著歐陽天宇，黑眸中，淚水如泉湧動。
“我不相信——”他衝歐陽天宇大聲嚷道，“你說過的，她和媽媽長得一模一樣，她就是我媽媽，你還說過，隻要我乖乖聽話，媽媽就會回到我身邊，我一直很乖，很聽話。為什麽，現在，你又說她不是我媽媽？為什麽？”
眼淚從眼角滑落，晨晨倔強地抹去，然後受傷地看著歐陽天宇，“為什麽？你說啊！”
“晨晨……”歐陽天宇沒有回答，隻是慢慢地向走到他的身邊，彎下身子，心痛地捧著晨晨那張淚痕斑斑的小臉，沉重地吸了吸鼻子，神色頗為痛苦，卻久久不敢回答晨晨的問題。
仿佛已經猜到了歐陽天宇的答案，晨晨不敢置信地搖著頭，用力地撥開他的手。轉身就往柳菲菲所在的位置跑去，此時的他猶如一頭受傷的幼獅，仿佛隻有哪位酷似媽媽的女人才能在精神上給予他慰藉。
然而就在他轉身的刹那，他被歐陽天宇一手拉回去擁進懷裏。
“對不起……”歐陽天宇緊緊地抱著晨晨，哽咽地說，“晨晨，對不起，都是爹地的錯，是爹地害你失去了媽媽，對不起……對不起……”
晨晨不接受歐陽天宇的道歉，他在歐陽天宇的懷中劇烈的掙紮。歐陽天宇越發地將他抱緊。
“晨晨，爹地知道你很想念媽媽。可是，現在站在你身旁的這位阿姨是季風集團董事長的未婚妻，她不是你媽媽，她不愛你。”
眼中泛起一片溫熱，歐陽天宇不知道是什麽力量支撐著自己說完這席話。他抬頭淚光閃閃定定地凝望著柳菲菲，記憶在腦海中飛快地倒轉——他與柳菲菲重逢後，屈指可數的相見畫麵。
畫廊內，她說：“對不起，我不認識你。”
訂婚宴上，她挽著季鶴軒的手臂，幸福地接受賓客的恭賀，她對晨晨說：“對不起，我不是你媽媽。”
這些“抱歉”的話語，鋒利如刀，直到現在還在狠狠地淩遲著他的心。
她不愛你，她不愛你。回想著這句不知是對晨晨還是對自己所說的話語，他的心，痛得無法言語。
眼睛裏漸漸蒙上了一層霧氣，視線漸漸變得模糊，柳菲菲木然站在一旁的身影逐漸開始慢慢渙散。
這時，懷中的晨晨卻突然停止了掙紮，取而代之的是悲慟的顫栗。
歐陽天宇察覺到晨晨的異樣，急忙眨了眨眼，低頭端看著晨晨痛苦的模樣，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晨晨突然抬起頭看著歐陽天宇，哽咽地問道：“爹地，她真的不是我媽媽嗎？”歐陽天宇違心地點點頭。
“那我以後都不可以再叫她媽媽了嗎？”歐陽天宇點頭。
“那我又變成了隻有爹地的小孩了嗎？”歐陽天宇點頭。
晨晨受傷地看著歐陽天宇，唇角開始劇烈地顫動。
“哇——”他突然一頭撲進了歐陽天宇的的懷裏，大聲痛哭起來，那包含著撕心裂肺的哭聲，刺的柳菲菲一陣心悸。
“爹地……媽媽……”晨晨緊緊地抱著歐陽天宇，聲音哽咽，話不成句，“媽媽……晨晨要媽媽，晨晨不要當有媽生沒媽疼的小孩，不要……”
晨晨在歐陽天宇懷裏不依不撓的哭喊，歐陽天宇濕了雙眼，心情沉痛地抱起晨晨，哀傷地看著柳菲菲，欲言又止。
柳菲菲被歐陽天宇那哀傷而又略帶責備的眼神看得心慌，她無措地別過頭。歐陽天宇重重地吸了吸鼻子，越過柳菲菲，什麽也沒說直接往大門走去。
歐陽天宇筆挺而又孤寂的背影漸漸遠去，晨晨從他的肩上探出頭，一雙紅腫的眸子不舍地看著柳菲菲，他緊咬著唇，身子還在不停地抽搐。
柳菲菲看著他傷心痛哭的模樣，心無端端的就像被錐子錐了個洞一般痛了起來。她雙手攥著自己的衣襟，細長的柳葉眉痛苦地擰起。猶豫了片刻，她突然追了出去。
“等一下。”她橫在路中央，張開雙臂攔下了歐陽天宇的車。
“嘎——”一陣尖銳而又刺耳的刹車聲響起，坐在駕駛位上的歐陽天宇，身子慣性地往前一傾，頭部險些與方向盤來個親密接觸。
“媽媽！爹地，是媽媽！”剛才還坐在副駕駛位上埋頭哭鼻子的晨晨，指著柳菲菲突然驚叫了起來。
歐陽天宇猛地抬頭，此時在他的車前方那個正上氣不接下氣急促喘息的女人，不是柳菲菲是誰？
他愣愣地看著柳菲菲三秒，打開車門下車走到柳菲菲跟前，怒問她，“你橫在馬路中央幹什麽？不要命了？”
柳菲菲抬頭看著歐陽天宇，被他那雙憤怒的眼睛嚇了一跳，那憤怒的眼睛就像是在責備她犯下一個不可饒恕的罪行一樣。
她沒有不要命啊，她隻是想要多陪那個小孩一會兒，他為什麽要生氣？還有，為什麽她會覺得眼前的男人生氣發火的樣子很熟悉，更奇怪的是她居然一點也不生氣他大聲凶自己，仿佛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柳菲菲不解地看著歐陽天宇：“我……我……”
歐陽天宇情緒激動地看著手無頓措的柳菲菲，“蠢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差一點就被我撞死了。”
柳菲菲木訥地點點頭，歐陽天宇卻紅了眼眶，他看著柳菲菲，降下音調問她：“欄我車幹什麽？”
“噢~”柳菲菲用手拍了下自己的頭道，“你的兒子剛才看起來很難過，我想陪陪他。”
歐陽天宇挑眉：“就這樣？”
“嗯。”柳菲菲重重的點了點頭。
歐陽天宇回頭看了一眼猛向自己使眼色的兒子，唇角掀起一抹令人不易察覺的微笑，轉身舉步走到轎車前，打開後座的車門之後，才回過頭來看著柳菲菲沉聲說，“上車。”
柳菲菲快步走過去，上車係好安全帶之後，她就開始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的決定了。
副駕駛位上，晨晨正歪著腦袋定定地瞅著自己，可愛的小嘴裏不時問出一些令人難以招架的問題。
“阿姨，你喜歡晨晨嗎？”柳菲菲點頭。
“那我可以叫你媽媽嗎？”
“呃……”柳菲菲尷尬地別過頭。
歐陽天宇佯裝嗬斥：“晨晨，不許再問這個問題。”
“哦……”晨晨黯然地垂下頭，然後用隻有他和歐陽天宇能夠聽到的聲音嘀咕道，“不是你唆使我這麽幹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