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今夜無眠
出來了菜園子。
馮曉筠還在園子邊站著，看到我抱著幾根黃瓜出來，一臉笑盈盈地看著我：“阿桌，你這個英雄人物，可是，做了小偷啊。”
我也笑了：“我可是從來沒有認為自己是英雄，說是英雄人物的也是你，說是小偷的也是你，不是我。”
就算是夜晚十一點多了，菜園子邊上沒有人，我們也沒有在菜園邊上吃黃瓜，萬一被人發現，事情就大條了，臨河市二中有學生在夜晚偷吃馬村鎮的黃瓜，怎麽說也不好聽。
我們就到打麥場的中間部位，那裏一片幹幹淨淨的地方，被朦朧月光籠罩著，地上好像是朦朧一片淡淡清霜。
此刻，人聲沉寂，喧囂不再，夜晚清淨而安逸，整個世界都有些模糊而迷蒙，恍恍惚惚之間如同是人間的仙境。
我把一根黃瓜遞給阿桌，她淺淺一笑，拿出來紙巾，把整一根黃瓜擦拭一下，然後再給我。
又從我手中拿出來一根。
這些黃瓜都是我從懸著的藤蔓上麵摘下來的，不沾地氣，可是看著看著馮曉筠細心地擦拭，還是感覺如是的美好。
頓時間，感覺到自己心中已經醞釀到山峰般高聳的情緒，在這一刻，居然慢慢地消融了。
就看著阿桌，我感覺如果說整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停滯下來，也是美好的事情，我們都成了童話中的人物，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歲月滄桑，永遠永遠不要變。
我還能夠有什麽樣的祈求，常言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能夠坐在一起一起學習，能夠在月色朦朧，星光閃耀的夜晚，一起吃一根黃瓜，也是人生難得經曆吧？
馮曉筠把我胳膊上另外兩根黃瓜接過來。
哢嚓、哢嚓，我們都咬一口自己手中的黃瓜，清脆，一股帶著黃瓜特有的清純味道，彌散在嘴巴中，消融在每一個味蕾裏麵。
比起來食堂裏麵賣的調黃瓜，自然不可同日而語，那種老黃瓜康夫夫的，已經沒有黃瓜的新鮮氣息，隻剩下屬於是大鍋菜的木夫夫難吃的味道。
而現在吃剛摘下來的頂花帶刺的小黃瓜，清香清純，就著一壺月光吃起來，更顯得清閑悠遠而美好。
“還是剛摘下來的黃瓜好吃，有黃瓜的自然清新的味道。”馮曉筠看著我評價說。
我心裏甜滋滋的，好像自己摘下來的黃瓜能夠得到阿桌的稱讚，就是做出來了轟動世界的大事情一樣，心中不知不覺有了驕傲的情緒：“那是自然，這黃瓜是純天然，無汙染，原生態，綠色食品，自然是不同凡響，再加上月光清淡，我們都是青春年少，我們已經不僅僅是吃一根黃瓜，我們吃的是自己美麗的青春年華。”
咯咯，咯咯，馮曉筠笑了，她用拿著黃瓜的手掩遮自己的嘴巴：“看你說的，好像一根黃瓜是人參果，或者是蟠桃一樣。”
我高興說道：“阿桌，你真厲害，的確是說對了，這一根黃瓜的確是和人參果和蟠桃一樣，他們餐食朝霞，痛飲風露，吸收天地之精華，吞噬日月之光芒，融匯春風，汲取雨水，吸收大地母親的滋養，受到農人悉心栽培，才能夠結出來如此靈果。食用這樣的果子，我們就著一壺月光，就著星光酒釀，再加上我們餐食的是青春歲月，甚至說如此神奇的經曆不是人人都有的，是我們的獨享。”
“就像是古希臘哲學家說的，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甚至說人一次也不能同時踏進一條河流。今夜的清風朗月，今夜的星辰閃爍，今夜的心境，今夜的歡樂，今夜的一切一切，都不可能重新再來。”
“或者是還可以說，今夜，我們吃著一根黃瓜，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有句話叫做事後思索備有情，當我們再過幾年，午夜夢回，回想起今天我們一起吃黃瓜的清純歲月，就是儲存在時光中的一壺歲月老酒，打開它都能夠聞到其中散發出來的曆久彌香的青春香味。”
咯咯咯咯，馮曉筠笑了：“看你說的還真有那麽一回事兒，我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在詩人筆下，有些平平常常的東西，都能讓人落淚，原來是因為他能夠詭辯。”
“阿桌，我們高中的日子為數不多了，就像是我們手中的黃瓜，吃一口少一口，吃一根少一根，就算是我們可以再去摘，也不是剛才我們吃的那一根了，可是高招對於我們來說隻有這一回，今年，我們不能失敗，我們隻能夠勝利。”馮曉筠說。
她的話輕飄飄地，好像是給我說，也像是喃喃自語，像是提醒，也像是警告，像是點出來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有說，像是沒有了什麽希望，又像是給了一些期許。
我心中一霎時如同是風卷河麵，掀起來一陣狂風巨浪，蕩漾起無盡心潮。我感覺到馮曉筠一定是明白了我的心意了，這是警告我，是提醒我，是關心我，也是拒絕我。
她讓我明白，青春或許久遠，我們的高招隻有這一次，特別是我真的是隻有一次啊，我想起來來上學前，和父親吵架，給父親摔門的一刹那，心裏麵好像是被一柄大錘砸了一下。
我曾經發誓：今年努力學習，除此之外，什麽都不考慮，除此之外，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想的，可是今天，我確實有些過分了。
想到我們家，想到我的父母，想到……如同是一桶清水，順著我的頭頂澆灌下來，嘩啦啦，流過了我全身，讓我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
我明白了！
黃瓜已經吃完了，我們相對一笑，在我的感覺中是：相視一笑，莫逆於心。
我壓下來自己心中所有的綺麗情思，再一次回到現實中，沒有今年的高招，就沒有我的美好明天，現在的思緒已經偏離了預定軌道。
我感覺到黃瓜的味道稍微有些澀澀的，正是青春的味道；自那一夜之後，我在也沒有感受過如此美好的夜色，也沒有吃過那麽有味道的黃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