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冬天的夜市
馮曉筠點著我的鼻子笑嗬嗬說道:“唉,柳鬆,你這可是吝嗇了,你說說本姑娘為你抄寫,為你投稿,現在發表了,不論說有沒有稿費,文章發表到報刊上麵了對不對?你倒是訛詐我來了,你花錢了,我問你,你花錢請客的時候,有沒有請本姑娘。”
我當時傻眼了,不錯啊,我是請客了,可是我請的是我的那一幫狐朋狗友,和人家馮曉筠沒有一毛錢的關係啊。
我心裏想: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我要是再不請一請人家馮曉筠,那就說不過去了。
於是乎,我拍拍胸脯,故作大方說道:“阿桌,沒關係,咱們回去的路上,我總是記得有一家夜市,對不對?我給你說姐姐,隻要是這家夜市沒關門,我就請你,不管是羊肉串、羊排、煎炒烹炸,什麽的我一定管你吃飽。”
“白居易不是寫給朋友劉十九一首詩麽?綠蟻新焙酒,紅泥小火爐。夜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更何況今天陪著我們十三班的校花,一起吃夜市,多少年之後回憶起來,那都是我一輩子的榮幸。姐,走吧。”
“切,”馮曉筠切了一聲,差一點把我的魂魄瞎掉,直接一個趔趄,這一聲切,讓我想到了王芝,聲音裏滿含著輕蔑與鄙視,“我說,你隻剩下來十二塊錢了,大不了就是一碗餛飩,一格小籠包子吧,我吃的多了,錢誰來付?”
一言中的,說的我都有想要找個磚縫鑽進去的想法,隻可惜這是新建教學樓,沒有磚縫,我也隻好串上門,下樓去了。
還記得天上是一彎新月,如同是彎彎娥眉,不知道古代哪一個閑的蛋疼的人,看著天上的月牙,胡思亂想,想象成為了美女的眉毛。一定是李商隱那種,在愛情上不如意的人,你看他們這類人寫的詩句:來是空言去絕蹤,月斜樓上五更鍾。如此良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他們沒事幹,白天睡覺,晚上不睡,想念著心中的美麗女孩子,就是一個一個的夜晚過去了。
如果不是瞎話,那是他們閑的蛋疼,如果不然,白天忙了一天,夜裏睡不著?瞎扯淡。
不過這種比喻非常優美,如果說月牙是美女的美貌,可以想象美女會是怎麽樣的天姿國色,怎麽樣碧玉無雙。
天上是彎彎娥眉月,還有一些明亮的星星。
起風了,風吹過來,吹動了馮曉筠的圍脖,吹動了她的頭發,我借著手電筒的燈光看到她的臉色稍微有些蒼白,眼睛烏黑發亮,那種風情永遠留在了我的記憶中,成為這輩子的回憶。
所謂的夜市,也不過是用鋼管焊接了活動架子,四周圍上了一道紅一道白一道藍的塑料布罷了,裏麵一盞不太明亮的日光燈,做飯的地方霧氣氤氳。
或許是時光太晚了,塑料棚裏麵沒有一個人吃東西,隻有做夜市的夫妻倆,坐在那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男女都是四十來歲,他們是馬村鎮的人,男的看起來一臉憨厚,女子看起來幹淨利落。
我一挑塑料布,我們兩個來到裏麵:“老板,來兩碗餛飩,小籠包子啥價錢?”
那婦女看著我們笑了:“餛飩一碗三塊,小籠包子一格四塊。”
我嘿嘿一笑:“那就給我們來兩格。”
四十多歲憨厚男子,微微一笑:“好嘞,小籠包子來了。”
說著把已經蒸好的小籠包子掀開來,熱氣蒸騰,那一股熱氣給我溫暖的感覺,我仿佛看到在家黝黑昏暗的廚房中,父親掀開鍋蓋的一刹那。
或許我比較沒出息,對於掀開鍋蓋的一刹那的熱氣蒸騰,對於別人在村莊口部的遠望,對於父母照看小孩子的小心翼翼;對於父母送孩子上學;對於頭發花白的爺爺奶奶,給小孩子買東西……這些細微的場景,都埋藏在我的腦海深處,好像這些情景都能夠打動我內心深深埋藏的情愫。
就連歌曲《小芳》裏麵那一句:多少次我回回頭我走過的路,你站在小村旁。都能夠讓我熱淚盈眶。
我知道,我這輩子或許是出於自卑,或許是出於其他原因,得到的關愛比較少,為其因為得到的愛比較少,所以,我對於愛的場景,總是如此清晰的記憶在腦海中。
端過來了小籠包子,我趕緊給馮曉筠的小碟子裏麵倒上醋汁,又讓老板澆上幾滴香油。
伸手在筷子籠裏,拿出來速生楊做成的白色的一次性筷子,並且掰開來,遞給同桌:“阿桌,我這是沒錢了,不能夠請你好吃的,你等著回頭我再請你一次。”
馮曉筠微微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OK,說話算數。”
兩碗餛飩上來了,熱氣騰騰,帶著一股芫荽的香味,帶著香油的香氣,還有蝦米皮的鹹腥味道。我在餛飩碗裏倒上一些醋,吃醋是一個好習慣,能夠在寒冷中發汗,暖和身子;多少年之後,我才知道,吃醋也是對自己伴侶的發自心靈深處的愛。
我問同桌要不要?
阿桌搖搖頭。
我就看到阿桌的麵孔氤氳在餛飩的熱氣中,看著她的模樣,我有些感動,這是我阿桌能夠跟著我一起吃一碗餛飩,還這樣的津津有味。
如果是別人他怎麽可能這樣子的陪著我。
我慢慢地吃,熱氣氤氳的餛飩,老板和老板娘在一邊,有一搭沒有一搭的說話,我感覺好像是時間停滯了,好像是這就是我心中的田園牧歌。
人生有時候,需要的不是你有多少物質,而是這些美好的瞬間,直到今天,我一直懷念那樣的夜晚,懷念一個短發齊耳,麵容精致的女孩子,和我在一個深夜,坐在簡陋到極點的棚子裏一起吃一碗餛飩的時光。
這種時光的美麗,比起來後來自己跨越過女人的河流,或者說年歲過去之後擁有的愛情,要溫暖的多。
最起碼時光帶走了我們的純真,我們不再有當初那種善良而淳樸的心靈,就沒有那時的敏感心靈,和敏感心靈能夠感受的美好。
吃過飯,我拿出來十二塊半,走到他們那裏算賬說:“叔叔,嬸子,我就剩下來這十二塊半,就算我欠您一塊半錢吧,行麽?”
老板拍拍我的肩膀哈哈大笑:“沒有錢也是可以請女朋友吃飯的。”
我趕緊說:“叔叔,您可是不要亂說,對我沒什麽?我是毛頭小子,不害怕,這位同學人家是冰清玉潔,品學兼優,溫柔窈窕的淑女,不能夠那樣說啊,我們就是普通同學,明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