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是他自找的
鮮血連成一片猩紅，遮蓋了舒念念的眼。她近乎看不清眼前的場景。
隻覺得一片鋪天蓋地的紅蔓延在自己的眼前，除了那種鮮紅，她再也看不見其他任何。
“還活著。”淩奉天清冷的聲音突然在舒念念的耳邊響起。
就像是溺水之人麵前忽然飄來的一艘小船，舒念念猛地抬起頭，目瞪口呆地望著淩奉天，“他……他還活著？”
淩奉天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淡淡地應了一聲，就俯下身去，小心翼翼地將陸勵琛扛了起來，大步朝著停在外麵的警車走去。
舒念念抹了抹眼睛，連忙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淩奉天將陸勵琛放在了車後座上，剛才開槍的警察已經發動了汽車。
等舒念念剛一坐上車，不等她關上車門，就用力將油門一踩到底，警車逃命一樣瘋狂地駛出了停車場。
淩奉天將陸勵琛翻了個身，讓他趴在了舒念念的腿上，將他背上的西裝撕開，檢查了一下傷口，眉頭皺得更緊了。
舒念念看他的表情，心都揪在了一起，“怎麽樣了？”
“兩處槍傷，一處在肩膀擦過，還有一處正好在……心髒旁邊。”淩奉天的聲音難得有些失去了平時的鎮定，微微顫抖起來。
舒念念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被人用石頭用力捶了一下一般，她呆了呆，“能救嗎？”
“不清楚。”淩奉天飛快地回道，“我必須先給他簡單止一下血，不然到了醫院，活人也變成死人了。”
舒念念一怔，她隱約覺得淩奉天的態度有些奇怪，可見他將陸勵琛的衣衫撕成布條，綁在了他的傷口上方，用力的係了一個結，她的注意力又全被陸勵琛吸引過去了。
警車一路向著醫院疾馳過去。
舒念念抱著陸勵琛的身子，看他向來冷漠的眼睛緊閉著，長而濃密的睫毛被鮮血粘濕，顯得更加黑長，心中一陣焦急。
她下意識地拍了拍陸勵琛的臉頰，“你別睡……少爺……別睡啊……”
這個時候睡了，無異於離死神又近了一步。
陸勵琛身子重重地壓在她的腿上，沒有絲毫反應。
淩奉天低頭沉默地為他止血。
舒念念見陸勵琛沒有動靜，心裏一急，下手的動作也重了起來，失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你別睡啊！”
淩奉天抬起頭來，眉頭緊蹙，“冷靜點。”
“我他媽怎麽冷靜！”舒念念想也不想地失口吼道，她想著淩奉天漫不經心的態度，心裏一陣沒來由的煩躁，“他要死了，他要死了，你知不知道，你以為誰都能像你一樣冷靜嗎！”
淩奉天藏在鏡片後的眼睛悄無聲息地微微眯了一點。
隻是這個幅度太小，不仔細看的話，根本注意不到。
深深地望了舒念念一眼，淩奉天重新埋下頭去，繼續著手裏的工作，“死了也是他自找的。明明知道陸兆正想要殺他，還不安分地到處找你，不死才奇怪。”
“你——”
“閉……嘴……”陸勵琛虛弱的聲音突然在舒念念的腿上響起。
她連忙停下了和淩奉天的爭執，低頭去看陸勵琛。
陸勵琛半趴在她腿上，頭沉沉地壓在她的手臂上，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他掙紮了好幾次，才費力地撐開了眼皮，聲音嘶啞，“舒念念……”
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虛弱的陸勵琛，舒念念不知道為什麽，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掉下來的眼淚，啪地一下全部砸在了陸勵琛的臉上。
這是她記憶中，第一次流淚。
哪怕是曾經唐紹峯告訴她，別愛他的時候，她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我在……少爺……我在這裏……”舒念念俯下身去，蒼白的臉頰緊緊貼著陸勵琛的臉，感覺到他的體溫冰冷得不似常人，不由冷冷地打了一個寒噤，“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
“你……”陸勵琛剛說了一個字，就停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一會兒，才格外艱難地擠出了後半個字，“跑……”
跑？
舒念念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陸勵琛的意識早就已經不清楚了，他恐怕還以為他們還在被追殺中。
眼睛酸脹得更加厲害。
陸勵琛也許是沒有聽到舒念念的回答，他的表情變得焦躁起來。
張了張嘴，卻是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喉嚨裏隻能發出某些音節不清的嘶吼聲。
舒念念看著他，隻覺得一隻無形的大手肆意地抓住了自己的心髒，毫不留情地撕扯起來，很快就鮮血淋淋成了一片。
她甚至能聽見自己心髒往下滴血的聲音，一聲一聲，刀子一樣紮在她的身上，痛不堪言。
陸勵琛又陷入了一片昏迷中。
舒念念看著淩奉天冷靜地給他包紮，心裏忍不住一陣愧疚。
淩奉天不是不關心陸勵琛，隻是這個時候，要是連他也失去了鎮定的話，車裏就沒有人能挽救陸勵琛了。
舒念念抿緊了唇。
不等她開口道歉，昏迷中的陸勵琛卻像是一下子活了過來，軟綿綿的身體爆發出了莫大的力量，突然抬起身子，一手用力地將舒念念往外推去。
隻是他的力氣畢竟有限，舒念念又坐在車後座上，陸勵琛僅僅是將舒念念推得往椅子裏麵陷得更深了一點。
而他卻是在這力道的反彈之下，骨溜溜地滾到了舒念念和車前座的縫隙中。
舒念念嚇了一大跳，連忙將陸勵琛重新抱了起來。
陸勵琛卻仍然不屈不饒地推著她。
舒念念生怕他再次摔下去，又怕他觸碰到了傷口，不由心裏一急，語氣也焦躁起來，“別動了！”
陸勵琛像是沒有聽見她的話一樣，還是用自己那所剩無幾的力氣推著她，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想要推動一棵大樹一樣，顯得可笑，又有些可悲。
他不知什麽時候又睜開了眼睛，定定地望著舒念念，冷漠卻堅定地說道，“快跑，別回頭。舒念念……跑……”
心頭的大手用力插了進去，生生將心撕成了兩半。
舒念念咬著牙，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摸著陸勵琛的臉，哆哆嗦嗦地說道，“已經沒事了，我們得救了。少爺，沒有人會殺我們。”
陸勵琛的視線在舒念念臉上逡巡了一圈，像是在確定她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一樣。
好一會兒，他的手才放了下來，緊繃的身子總算放鬆，頹然地倒在了舒念念的身上，再沒有絲毫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