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相信過我嗎
心髒在胸腔裏麵沉穩而劇烈地跳動著，舒念念焦躁地抓了抓頭發，從床上彈起來，衝到洗漱台處，將頭放在了水龍頭下，打開水龍頭，讓冷水嘩啦啦地淋在自己頭上，昏沉的大腦這才清醒不少。
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麽樣的情緒，隻覺得陌生。
心裏有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和煩躁在和陸勵琛一次次的接吻中，顯得越來越清晰。清晰到連舒念念自己都覺得害怕的地步。
關掉冷水，舒念念抬頭看著鏡子裏自己濕漉漉的頭發，眼神茫然的樣子，不由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鏡中人陌生得可怕。
記憶中那個眼神堅定，冷漠善變的人已經悄無聲息改變了麵貌。
悄無聲息地，仿佛有什麽情緒在舒念念的胸膛慢慢地堆積起來，漸漸的，猶如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迫著她，讓她的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雙手不自覺地抓緊了洗漱台的邊緣，借著瓷磚上冰冷的觸感，舒念念慢慢清醒過來。
她將陸筱西的話反反複複地回想了一遍，深吸了一口氣，撥通了唐紹峯的電話。
像是早就在等著她的電話一樣，電話剛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舒念念。”
溫和醇厚的聲音一如從前，舒念念卻覺得一股冷意從不知名的方向漸湧過來，緩緩包裹了自己。
她張了張嘴，卻沒能出聲。
那天唐紹峯告訴她的話，不斷回放在腦海。
他說，找到陸勵琛公司的資料，給我。
她告訴他，自己會考慮。但沒有等到她的答案，唐紹峯就找上了陸勵琛。
唐紹峯等了一會兒，沒有聽見舒念念的聲音，他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緩緩開口，“什麽事？”
“唐紹峯。”舒念念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被磨盤碾磨過一樣，破破碎碎的，僵硬得不似人聲，“你……有相信過我嗎？”
“你想說什麽。”唐紹峯依舊平靜。
舒念念看著鏡中的人，習慣性地咬住了下唇，“為什麽找陸筱西？”
“我不想為難你。”唐紹峯沉穩地開口，“念念，你從小到大，我都看著，你心裏在想什麽，我也知道。你說要考慮，已經代表了你其實並不想做這件事。”
唐紹峯說得又輕又快，明明是句句在理，舒念念卻聽得一陣苦澀，她扯了扯嘴角，“我心裏想什麽，你真的什麽都知道嗎？”
唐紹峯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隻是看著自己透過水杯的身影，十指成拳。
好一會兒，他的聲音才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念念，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要愛我。”
舒念念的呼吸急促了許多，她死死地盯著自己已經被咬出了慘白牙印的下唇，幾乎是不經思考地脫口而出，“那陸勵琛呢？”
話音落下，一片死一樣的沉默在房間裏麵蔓延開來。
唐紹峯盯著地板，沒有出聲。
舒念念在短暫的後悔後忽然覺得一陣輕鬆，一種在麵臨唐紹峯時前所未有的輕鬆，像是自己一直想要壓抑的某種東西終於得到了釋放一樣。
這種輕鬆讓她忽略了氣氛的古怪，輕聲重複著追問道，“如果是陸勵琛呢？”
唐紹峯的手，緩緩撫過透明的玻璃杯，許久，茫然般歎息了一口氣，“我……不知道。”
似有似無的語調，閃電一樣擊中了舒念念。
這種前所未有的迷茫，生生將舒念念心裏某個正在發芽的種子毫不留情地按回了土壤裏。
舒念念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她意識到唐紹峯對自己的影響，他甚至不用說任何承諾，隻需要做出這樣一幅覺得自己很重要的樣子，自己就會義無反顧地倒向她。
一股冥冥間無法自拔的悲哀，潮水一般瞬間讓舒念念從頭冷到了腳，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
用力地掐著自己的掌心，舒念念迫使自己清醒過來，她艱難地張了張嘴，“那天我走的時候，從我房間，帶了一件衣服走。”
唐紹峯挑了挑眉，“嗯。”
“不是我的。”舒念念磨著牙出聲，每一個字，都經過了千辛萬苦，才能從緊閉的牙關蹦出來。
唐紹峯眉頭皺了皺，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依舊溫聲道，“你記錯了。”
“唐紹峯。”舒念念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有一種忍無可忍的感覺，她握著拳開口道，“你曾經說過，我是你見過的最完美的殺手，尤其是我的記憶力。”
唐紹峯沉默了。
舒念念等了一會兒，心一會兒上，一會兒下，來來回回無數次，漸漸也就累了，也就沒有了追問下去的欲望。
“算了。”舒念念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憊地轉了個身，讓自己的後腰靠著洗漱台，支撐著自己整個身體的重量。
唐紹峯的聲音泉水一樣流淌在耳邊，汩汩潺潺，“很多事情，我沒有辦法告訴你，舒念念，你隻要記得，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害你的人，隻有我。至於陸勵琛，你看過他的資料，你應該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人。他不會愛你。”
唐紹峯還說了什麽，舒念念已經不想聽了。
隻覺得自己耳邊一直嗡嗡作響，分明是自己聽了二十幾年也不覺得厭煩的語調，自己曾經深愛過的平靜，從容，可現在隔著電話聽著，隻覺得陌生。
等舒念念回過神來的時候，電話已經掛斷了許久。
原本有些發燙的電話，也在手裏慢慢地冷卻下來，回到了以前的溫度。
不能愛。
舒念念死死地攥著電話，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道：不能愛。
舒念念，不能再愛了。
她喜歡唐紹峯，喜歡了多久，連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似乎從記事開始，她的眼裏就隻有這個男人。
這麽多年，他的回避從來沒有改變過她的想法。隻是現在，她開始累了。
她突然覺得，比起繼續呆在唐紹峯身邊，自己更想要的是盡早結束這三個月的生活，拿著新的身份，像唐紹峯說的那樣，去歐洲，離這裏遠遠的，讓一切都重新開始。
怔怔地站了許久，一直到快要天亮的時候，舒念念才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滾回了床上。
可能是因為一夜未睡的緣故，舒念念第二天一直覺得陸勵琛心不在焉的。
晚上下了班，陸勵琛也沒有走，一直在辦公室裏看著資料。
舒念念就在外麵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