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得到又如何
陸勵琛。
一想到這個名字，舒念念的臉色就古怪起來。
“怎麽了，是傷口疼了？”唐紹峯見她臉色有些發白，眉頭緊皺的樣子就忍不住出聲問到，高大的身子探了過去，“傷在哪裏了，我幫你看看。”
“背上。”舒念念飛快地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把陸勵琛的名字從自己的腦袋裏麵趕了出去。
唐紹峯伸出去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半秒，又不著痕跡地放回了身側，“雖然出了很多意外，不過陸勵琛總算是會安靜一段時間了。我會抓緊時間，把你的資料處理幹淨，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離開了。”
“去哪兒？”舒念念完全是下意識地問到。
唐紹峯低頭看著舒念念放在膝蓋上麵的手，瘦骨嶙峋的，想必在山下的兩天時間讓她吃了不少苦頭。他的眼裏看不見絲毫波瀾，聲音平靜地道，“歐洲，你喜歡哪個地方，就去哪個地方。”
舒念念注意到在那句“你喜歡哪個地方，就去哪個地方”之前還有一個詞——歐洲。
從來不善於在唐紹峯麵前掩飾自己的驚訝，她當即開口問道，“為什麽是歐洲？我就想像以前一樣，和你住在一起。”
唐紹峯沉默了一下，好看的手指在胸前交叉，相互用力地握了握，默不作聲地看著舒念念，嘴角的笑容，罕見的沒有掛起。
舒念念看著他嘴角緊抿的直線，沒來由地心裏一陣慌亂，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想也不想地一把抓住了唐紹峯的手，想要追問，卻發現自己像是啞了一樣，隻能徒勞地張嘴，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
有什麽情緒沉甸甸地壓在了她的喉嚨，舒念念的眼睛漲得難受，總覺得有些東西，快要忍耐不住地從眼眶滾落出來。
唐紹峯靜靜地看著舒念念發紅的雙眼，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緩聲開口道，“雖然我能把你過去的資料處理好，讓陸勵琛找不到你，但是，如果你繼續待在國內，一旦被陸勵琛發現，就有難以預料的風險。舒念念，我不想用你做任何賭注。”
“我願意去賭！”舒念念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或許是這麽多年一直苦苦壓抑的情感再也難以控製，她幾乎是帶著哭腔的聲音，緊緊拽著唐紹峯的手，低吼出來。
唐紹峯望著她，臉上浮起了一個淡淡的笑容，那笑容虛虛浮浮，像是風一吹就能吹散一樣，他低下了頭，視線裏，舒念念的手牢牢抓著自己。
“舒念念。”唐紹峯聽見自己的聲音還是那麽溫和，“你知不知道，輸了，會有什麽樣的後果？”
舒念念咬緊了牙，不肯鬆口，“大不了留在陸勵琛身邊。”
“你不怕？”唐紹峯原本朦朦朧朧的視線忽然像是撥開了霧氣一樣，變得淩厲，直接，單槍匹馬地就殺進了舒念念的眼底，將她眼裏的防備殺得天翻地覆。
舒念念怔了片刻，“為什麽要怕？”
話一出口，舒念念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寬敞明亮的病房裏，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
為什麽要怕？
舒念念這句話壓根沒有經過她的大腦，仿佛在問為什麽人要吃飯一樣自然。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對陸勵琛那種畏懼的感情，就變了質。
是他肆無忌憚地和自己開著玩笑的時候，還是聯手戲弄陸兆正嚇走顏黎的時候，又或者是滾下山崖他抱著自己的時候，甚至……是他沒來由地突然吻了自己的時候？
舒念念越想，心裏越是慌亂，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受，一顆心七上八下地，完完全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她越是控製自己不要去想，腦海裏關於陸勵琛的畫麵出現得越多。
很多她從前並沒有在意的東西，也鋪天蓋地地席卷過來。
陸勵琛吃早餐時，握著刀叉，骨節分明的大手。他戲謔地看向自己時，習慣性上揚的嘴唇。他高燒不止時，明亮得驚人的眼眸。
零零碎碎的片斷在舒念念的腦海裏自主性地拚湊成了一個完整的陸勵琛。
唐紹峯將她的表情變化一一看在眼裏。微微皺起了眉，他頓了頓，沉聲說道，“舒念念，不要忘記了，你是以什麽身份出現在陸勵琛身邊的。他或許現在對你沒有任何不利的地方，但如果他知道你本來的樣子呢，你覺得陸勵琛會放過你嗎？”
舒念念的心頭猛地一顫，唐紹峯的話猶如一記悶錘，重重地擊打在了舒念念的心上，將陸勵琛的臉迅雷不及掩耳地擊碎成片，消失不見。
唐紹峯看著她的指甲不自覺地陷到了自己手背的肉裏麵，垂下了眼瞼，“舒念念，你輸不起。所以，也不能賭。”
舒念念蒼白著臉，沒有出聲。
許久，她才一字一頓地說道，“我不想離開你。”
唐紹峯眯著眼，神色如常地注視著她。
舒念念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兩塊巨石碾壓過一樣，完全沒有了平時的靈動。每一個字，仿佛都帶著血淋淋的堅定，果決。
她抬起頭，一動不動地盯著唐紹峯，再次重複道，“我不想離開你。”
唐紹峯把手從舒念念的掌心裏抽了出來，放在她的頭頂，輕輕地按了按，像是在無聲地傳遞著什麽，舒念念下唇已經咬出了血跡。
看著唐紹峯走向門口的聲音，舒念念忍不住出聲低吼道，“陸勵琛吻了我。”
唐紹峯腳步頓了頓，卻沒有回頭，“你在電話裏已經說過了，需要我恭喜你嗎？”
“唐紹峯！”舒念念有些忍無可忍了，“你難道就沒有別的什麽要說的嗎？”
“該說的話，你十八歲的時候，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唐紹峯的手放在了門把上，潔淨的白大褂將他的身影襯托得格外高大，“不要愛我。舒念念，不管我做了什麽，都不要愛我。”
舒念念的嘴角，緊緊地抿在一起，她想要笑，可拚了命地往上也提不動嘴角。
唐紹峯的身影消失在了門外。
舒念念像是脫力了一樣，猛地坐了下去。
她喜歡這個人喜歡了多久，連她自己都不記得了，隻是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拚命為他工作，拚命討他歡心，他說一，舒念念從來不說二，不管他怎麽樣冷淡，舒念念都咬著牙堅持著。可是現在，她忽然覺得有些冷，冰冷過後，又是一片看不見盡頭的空虛。
得到了，又如何。
得不到，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