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什麽都不做
舒念念一直注意著陸兆正的表情，所以沒有看見陸勵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而陸兆正見陸勵琛根本沒有聽進去自己的話，隻盯著舒念念看，原本就被舒念念點燃的怒火，像是被淋了一大桶油，燃燒得愈發旺盛。
他焦躁地抓起一本書，想要扔過去，又在陸勵琛嘲諷的神色中生生收了回來。
咬著牙，陸兆正將書握在手中，用力地揉捏著，陰沉沉地開口，“你是我的兒子，我比你更清楚，你需要走什麽樣的路。我知道，你對我有誤解，不滿我對你事事安排，但我是為了你好，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更懂你需要什麽。”
陸勵琛沒有說話，隻是臉色更沉。
緊抿的唇角，像是在竭力忍耐著什麽一樣。
舒念念怕極了這樣的他。
像是一根緊繃到了極限的橡皮筋，再加大一點點的力道，就是“啪”的一下，從中斷掉，狠狠地彈在兩邊拉扯著的手上，留下通紅的印跡。
不由自主地，舒念念出聲反駁道，“你怎麽知道你是最了解他的。也許，很多人都比你更明白少爺想要什麽。不說別的，我和少爺剛認識，但我相信，我比你更懂他。”
“放屁！”陸兆正忍不住爆了粗口，要不是手不夠長，他恐怕已經一巴掌扇在了舒念念的臉上。
陸勵琛一個人忤逆他就夠了，現在還多了一個其貌不揚的舒念念，陸兆正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氣。
舒念念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那以你對他的了解，你知道他今天的底褲穿的什麽顏色嗎？”
“……”陸兆正的怒意、不屑全部僵硬在了臉上，拚盤似的，五花八門地融合在一起，凝固成冰，臉色慢慢漲紅，再漸漸變黑，最後他恨聲說道，“我不知道，難道你知道？”
“當然。”舒念念無比肯定又輕鬆地道，“黑色。”
陸兆正脖子都氣得通紅。
陸勵琛意味深長地瞥了舒念念一眼，“你贏了。”
舒念念得意地仰了仰脖子。
陸兆正手裏麵的書已經被他揉得沒有一絲書樣，他猛地扔開書，從抽屜裏摸了什麽出來，放在大衣裏，又揮手將麵前高高堆起的書全部推倒，弄亂，像是格外焦躁的樣子。
陸勵琛眼神一凝。
陸兆正死死地盯著陸勵琛，“和她分開，你還是我陸兆正的兒子。”
“我的事情，不用你插手。”陸勵琛冷笑一聲，“這麽多年，你威脅的方式就不能改一改嗎，你說得不膩，我聽得都煩了。”
陸兆正氣得渾身發顫，“改？好，我改，你如果固執己見的話，我就殺了她。”
舒念念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這句話，你剛才也說過了，對我說的。”
陸兆正有一種將桌上所有的東西連帶著桌子都狠狠地壓到舒念念臉上的衝動。
他憤怒地站起身來，大步衝到了舒念念麵前，喘著粗氣，瞪著她，粗厚的鼻息撲打在舒念念的臉上，舒念念將臉往後避了避。
“好，好，好！”陸兆正的拳頭握得咯咯作響。
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一個比一個低沉，一個比一個憤怒。
舒念念臉上那種明目張膽的嫌棄是什麽意思？
她嫌棄自己？
陸勵琛看也不看他，拽著舒念念就朝著外麵走去，
剛一出房門，陸勵琛就甩開了舒念念的手，獨自向前。
舒念念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一般，趕緊追了上去。
鮮血一路延伸到了別墅外。
舒念念在外麵的路口看見了靠在車子旁的陸勵琛。見他還能站立，舒念念放緩了腳步，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的表情沒有那麽僵硬了，這才走了過去。
陸勵琛還穿著早上那件白色的襯衫，額頭頂著被煙灰缸砸出的傷口，看著有些猙獰。
陽光照在他的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
舒念念喉嚨莫名的一哽，她在陸勵琛的麵前停了下來，眉頭微皺，“你和他關係……不好嗎？再怎麽生氣，他也不該真的對你下手。”
“這次是意外。”陸勵琛冷淡地道。
“這次？”舒念念敏感地抓住了陸勵琛話裏的深意，她抓了抓衣擺，“難道你們有……有不意外的時候？”
陸勵琛抬起頭，額前的頭發被鮮血沾濕，黏黏膩膩地粘在眉上。受傷額頭那邊的睫毛上的鮮血已經凝固了，上睫毛和下睫毛粘在一起，讓陸勵琛有些睜不開眼睛。
他用另一隻眼睛看著舒念念，沒有說話。
舒念念被他這麽直愣愣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驚，忍不住幹笑了出來，“怎麽了，少爺？”
“舒念念。”陸勵琛放下了自己捂著額頭的手，像是沒有多少力氣一樣，將手放在了車蓋上，想要說什麽，可半晌沒有吐出半個字。
舒念念愈發心慌，她假裝若無其事地上前去扶住了陸勵琛的胳膊，“你受傷了，我帶你去醫院。”
陸勵琛摔開她的手，直接坐上了駕駛座。
舒念念趕緊跳上了車。
陸勵琛麵無表情地發動了車子。
舒念念看著他頂著一頭鮮血，沉著臉開著的樣子，猶豫許久，皺了皺眉，小聲道，“要不我來開車吧。”
陸勵琛猛地一腳踩下刹車。
連安全帶都忘了係的舒念念就直接彈了起來，一頭重重撞在了車頂上。
她捂著頭，齜牙咧嘴地盯著罪魁禍首。
陸勵琛卻是大腿一邁，推開車門，徑直坐到了車後座上。
舒念念揉了揉自己被撞痛的地方，識趣地爬到了駕駛座，正要回頭問去哪個醫院，就聽見陸勵琛已經飛快地報了一串地址，“新閘路102號。”
“那裏有醫院？”舒念念瞪大了眼。
陸勵琛靠著後座，車裏沒有開燈，他的臉被夜色吞沒，看不太清，隻有低沉的聲音帶著慣有的嘲諷和冰冷傳來，“誰告訴你我要去醫院？”
舒念念從後視鏡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你的傷……”
“那是我家。”陸勵琛半閉著眼，一隻手緊緊按住流血的地方。
“哦。”舒念念隨口應了一聲，隨即回過神來，回過頭去盯著陸勵琛，“這個時候，回家做什麽，先去醫院。”
“舒念念。”陸勵琛似乎是微微睜開了眼，“我很有錢。”
舒念念恍然大悟，“所以少爺是想將遺產留給我？”
陸勵琛嘴角抽了抽，“我的意思是，我會有私人醫生。”
舒念念偷偷翻白眼，“你覺得私人醫生能夠神通廣大到連你受傷的事也猜到了，準備好一切在家等你？”
黑暗中，陸勵琛的聲音帶著些微上揚的語調，“還是你覺得方垣看我受傷會像你一樣，什麽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