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是認定了嗎
而這幾天,統一從禦膳房送來的食物裏,再也沒有出現什麽紙條,皇後雖然不明白元妃為什麽關著她,但若能保得自己一時安全,保得疆兒的身世不被人發現,她寧願在這裏躲一輩子。
可她也明白,兒子是關不住的,再幾天就是極限了。
靈初就在等人動手,她要先弄清楚,是什麽人企圖在背後控製皇後。果然第二天,當青鬆再次派人想要往清涼殿傳遞信息時,被阿蘭派去的人當場拿下。
禦膳房的宮女還沒被一嚇唬,青鬆就主動見了姐姐,靈初笑笑,這孩子老是讓她很意外。
靈初忽然眼中透出淩厲目光:“那就讓皇後知道,是她作繭自縛。”
清涼殿裏,皇後正耐心地安撫毛躁的兒子,這個年紀的孩子本就沒有一刻坐得住,起初兩天大皇子還因為不必去書房受拘束而覺得高興,關了三四天後,就知道厲害了。
“主子,禦膳房送飯菜來了。”蝶兒來到大皇子的屋子裏,才說這話,就見郭聖通著急地瞪了她一眼,而後繼續對身旁的兒子說,“疆兒,我們先去用膳,也許吃好這頓飯,元妃娘娘就會放我們出去了,你早上就沒吃東西,該餓了。”
“是元妃娘娘要把我關起來嗎?”
“是因為宮裏有人生病,元妃娘娘要保護我們。”
蘇疆聽得懂,可心裏不樂意,扭身往床上一鑽,嚷嚷著:“我要出去,我不要關在這裏,我又不會生病……”
再懂事的孩子,也有發脾氣的時候,何況兒子都算不上是懂事的孩子,皇後束手無策,她若教得好,也不至於如此。自然這也不是什麽大事,誰被關幾天都會煩躁的,大人都這樣何況孩子。
卻見蝶兒不依不饒地纏上來,拉著皇後道一旁:“娘娘,有要緊的事。”
皇後好不耐煩,正要責備她,但一聽香薇說:“禦膳房一個宮女要見您。”心裏猛然一緊,難道這一次不是紙條,是派人傳話。
“你看好疆兒,別叫他過來。”皇後丟下這句話,就匆匆而去。
衝回來的皇後,見宮女們麻利地擺著飯菜,才想起來忘記問香薇是哪個要找她了,一張張生麵孔看過去,誰也不惹眼,心裏頭正煩躁,卻見一位端著碗茶過來,郭聖通下意識地伸手接過,便聽那宮女道:“娘娘,您身體還好吧?夫人說,要奴婢好好照顧您的,往後海棠宮的膳食,奴婢會用心伺候。”
“夫夫人……”郭況心裏突突直跳,哪家的夫人,到底是誰?她壯著膽子問,“你說的是哪位夫人?”
宮女故意奇道:“您的母親郭夫人呀?”
“娘娘,如今元妃娘娘管得嚴,不能再遞送紙條,口傳才不會留下任何證據。上一次竹林裏,本就該是奴婢代表夫人去見您,奈何許美人半路殺出來,奴婢隻能退下了。”那宮女攙扶郭聖通到膳桌前坐下,其他人已經放下東西到門前侍立,她說的輕,又麵帶笑容,外頭看著還當是在介紹今日的膳食。
宮女繼續說道:“夫人說,郭高全的事,等將來有機會見麵,自然好好和您相談,奴婢隻要傳達她的意思就好。”
皇後已然渾身顫抖,手不自覺地抓桌沿,好像生怕自己一激動,會拔出發髻上的簪子刺死這個宮女,但這個宮女不過是個傳話的,但正真要和她過不去的是她的母親嗎?
上陽殿裏,阿蘭已經得到消息,派去清涼殿的人把話都對郭聖通說明白了,那個被抓的宮女當然用不得,阿蘭重新選了可靠的人,把皇後的話一句句教給她,不多一句不少一句,說完就走人。
阿蘭則道:“郭高全這個人,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周懷說查了很多地方,都沒有這個逃兵後來的記錄,是開國後皇上勾了一筆算作已經死了不再追查,也沒給家人撫恤。”
靈初頷首:“早晚要驚動皇上的,我要想好怎麽麵對她。至於郭聖通,若僅僅是和那逃兵有舊情,那麽多年過去了,根本不值得懼怕,必定是有更大的證據留在人世,她才擔心。如此看來,大皇子,就是那無法抹去的證據。”
“可是要證明大皇子不是皇上的兒子,嘴巴說不管用呐,又有什麽法子能證明就不是的呢?奴婢若是皇後,一定咬緊牙關。”阿蘭苦笑道,“都熬到這個地步了,難道功虧一簣?”
靈初道:“原本是如此,王氏若一口咬定誓死捍衛她和兒子的清白,就是活生生的郭高全站在麵前,也無法證明大皇子就不是皇上的兒子,什麽滴血認親,都是說書的騙人的。但人心就是這樣,人這輩子最難過的,是自己心裏的坎,最大的敵人是自己,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也就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所有的事實。阿蘭,先等著看吧,想多了,對著人世要失望的。”
第三天,也就是靈初給郭聖通母子相處的最後期限,這天一早,皇後沒有送兒子去書房,打發了蝶兒幾人,自己留在了宮裏,人一走後,就趕回自己的寢殿翻找一件重要的東西,可是卻不見了。
她藏在衣櫃深處,平日裏不許宮人們碰的地方,那件沾染了血汙的禮服不見了。她一直想著,要找機會處理掉,哪怕是把血汙清洗掉,可惜這幾天總是找不到機會,今天總算把人都打發了,可是東西卻消失了。
郭聖通的手裏,死過那麽多的人命,她早已不是那種會驚慌失措的人,但也因為太自信,才會在那次的宴會上,暴露自己。她知道也許殺一個傳話的宮女根本不足夠,可是她相信母親的智慧,那個人不會再輕易動自己了,她應該會擔心兩敗俱傷的結果。
但婚後不能不為自己脫罪,她必須把證據消滅,可是證據呢?
半個時辰後,送大皇子去書房的蝶兒回來了,本是照例來向皇後複命,可一進門,突然被拽住了後領,殿門轟然合上,她回過神時,已經被摁在牆上了。
“什什麽衣裳?主子您說什麽?”被嚇懵的蝶兒,完全忘記自己做過了什麽,因為腿軟身子要往下墜,可皇後竟然有力氣揪著她的衣領,牢牢地拎著她的身體。
尖銳的發簪幾乎就要刺進香薇的咽喉,她掙紮著尖叫著,卻是此刻,門外一陣動靜傳來,像是進來了很多很多的人,有內侍高聲唱:“皇後娘娘駕到。”
王氏怔了,香薇也怔了,但她很快就從眼中浮起恨意,抓起了香薇勒著她的脖子,那發簪抵著她的脖子。
殿門豁然洞開,威儀萬千的袁飛出現在了門前,陽光在她的身上灑出一層金黃的光圈,她緩緩走來,看到眼前這樣的景象也絲毫不驚訝,在王婕妤看來,連此刻的情景一定都是元妃算計的,她一定被蝶兒背叛了。
“把人放了吧,你這是做什麽?”靈初開口問,而她再要往前走,阿蘭等人就來攔著了,生怕郭聖通會對元妃不利。
“主子,奴婢沒有背叛您……”蝶兒泣不成聲,沒力氣站住的她,幾乎是吊在郭聖通的身上,哀求著解釋著,“奴婢真的沒有背叛您,求您放過奴婢。”
“你以為我拉攏了蝶兒嗎?”元妃看明白了,淡淡一笑,“我原以為來清涼殿時,你會冷靜相待,未必能從你嘴裏問出什麽,早知道你是這樣沉不住氣的人,我也不必費心了,我沒有拉攏你身邊任何一個人。”
皇後眼神飄忽,她早已失去了判斷的能力,靈塵輕輕一歎:“你看她到了這一刻,不是向我呼救,而是求你放開她,為什麽?因為她自己覺得始終是你的人,也許從你不信任自己身邊的人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有今天了。”
靈初在一旁坐下了,擺手,命令道:“去把蝶兒姑娘帶走,你們卸下皇後身上的利器,就都退下吧,真有什麽事你們在門口待著,立刻就能衝進來,我不會有事的。”
眾人聽元妃這麽吩咐,知道宮中風向已變便往身前走去,她本是拿蝶兒當人質的,要用簪子刺死她,可在元妃的強勢之下,郭聖通竟然下不了手了,四五個人衝上來摁住了她的胳膊,順利把蝶兒安然無恙地拉了出去。
蝶兒跌在地上捂臉痛哭,很快就被皇後的人帶了出去,阿蘭帶著人卸下了郭聖通身上的力氣,連耳環手鏈都沒放過,青絲也被散了下來,支撐發髻的簪子珠花都被拿走了。
“她們也太小心了。”靈初歎一聲,“不過我也沒想到,可以用簪子殺人,殺了趙氏的簪子,是你手裏剛才拿的那一把嗎?其他的事我們慢慢說,但宮女的命案,我的人親眼看到你下手殺人,也就不要為自己辯駁了,我也不會聽的。”
郭聖通淒涼地看著元妃,吃力地走向一邊,重重地坐了下來,喘著氣道:“元妃娘娘既然什麽都知道了,為何不派侍衛來拿我,你是特地來羞辱我的嗎?”她深深喘了口氣,“我以為自己夠狠毒,沒想到你更厲害,會借刀殺人,當時我為什麽要那麽衝動。現在說這些,也沒有什麽意思,這幾天禦膳房送來的飯菜很不正常,我就知道自己到頭了。”
靈初道:“你明白就好,我來是想最後和你確認一件事,大皇子是不是那個叫郭高全的男人的兒子?”
郭聖通怔怔地看著靈初,不可思議地問:“娘娘這麽問什麽意思,難道我說是,你就會信嗎,你們不是都已經認定了,才會來威脅我利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