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做錯了什麽
蘇玄回身掃了她一眼,冷然道:“你還在宮裏?”
宮女定了定心,說:“皇上沒有示下,奴婢就不能離開夫人。”
蘇玄走回桌案,趙有容的那封家信映入眼簾,可他冷笑:“滾出去,朕不想看見你。”
“皇上,奴婢即便不能活著出去,有幾句話也要向您說明。”宮女反而站了起來,走到皇帝麵前說,“皇上,奴婢不知道夫人怎麽惹了皇上不高興,但夫人一直期待著您能去看她。”
皇帝的神情,很明顯地有了變化,他的確沒頭沒腦地聽見趙有容說“答應不要對我用粗”,並不能就此確定,她說的是不能碰她。可他不夠自信,他自信於天下,卻無法對一個女人自信,甚至覺得這是宮女編出來哄他。
“即便你不說,她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蘇玄垂首苦澀地一笑,沒有了令人害怕的怒意,隻有失望和無奈,“退下吧,回她身邊去。”
宮女道:“皇上是不信奴婢的話嗎?”
蘇玄惱怒地抬起眼眉:“朕叫你滾出去。”
宮女卻堅持著:“皇上,夫人的性情您知道,倘若是前幾日的夫人,除了趙家老宅的老夫人外,她根本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放在眼裏,說句大不敬的話,連您都不放在眼裏。可如今的夫人不同了,那晚您走後,她已經兩天沒說話,皇上覺得,這意味著什麽?”
蘇玄的目光裏,浮起幾分朦朧感,還是不信宮女的話,問道:“她兩天沒說話?”
宮女此刻才屈膝:“今日夫人幾乎沒說過話,總是一個人坐在水榭裏發呆,和從前完全不同。奴婢知道,夫人是在乎那晚的事,她怕您誤會,若是從前的夫人,根本不會在乎您是不是誤會她,不會在乎您怎麽看待她。”
蘇玄眉頭緊蹙,心中負氣:難道朕就不在乎她怎麽看待朕?既然在乎,為什麽要疏遠朕,而她說那樣的話,又會怎麽想?
宮女聽不見更始帝這些心裏的話,可她忽然想起一事來,對更始帝道:“夫人聽聞您的事跡,就很感慨地說,皇上又大氣度大胸懷,是真正君臨天下的帝王。”
隻見更始帝霍然站了起來,沒再對這個歌宮女說什麽,徑直就往門外走,但旋即又折了回來,抓起了桌上的那封信,而後又大步流星地往外去,宮女明白過來,立刻跟出來,與李賢輔等人一路尾隨皇帝。
他自然是去常喜殿,隻是那個宮女來時還是黃昏時分夕陽朦朧,此刻天就快全黑了。那引橋,皇帝走過無數回,即便是夜色裏沒有路燈指引,也走得穩穩當當,而常喜殿已經燈火通明,他要去的地方,真真切切地在眼前。
夜色微涼,趙有容坐在水榭發呆,一手扶著琴弦,這琴弦帶個她的,全是關於那個人的回憶。
她不知道什麽是愛情,可那晚更始帝的背影她心痛,這些日以來,更始帝待她的所有溫柔,點點滴滴都在心頭,趙有容不會愛上那個粗暴對待自己的男人,可她很清楚地記得,更始帝的懷抱那麽溫暖,被他捧在手心裏的感覺……
身子越來越冷,趙有容也越來越冷靜,就此放下吧,不然在這深宮裏生存,太難了。
更始帝的愛,她要不起。
趙有容正要起身,才發現小腿麻木,低頭捶打時,聽見了熟悉的腳步聲,一抬頭,更始帝的身影出現在水榭之外,殿內燈火通明,水榭上沒有點燈,便隻見那高大的身影,一時看不清他的麵容。
“朕叮囑過你好幾次,天涼了,不要坐在這裏,你若是再不聽,朕就命人拆了水榭,或是把這三麵結結實實地封起來。”皇帝聽來冷冰冰的話語裏,滿是對趙有容的心疼,他已經似習慣,很自覺地脫了鞋子,走到了瑉兒身邊,霸道地拉起趙有容的手,果然十指冰涼。
更始帝掌心的溫暖,叫趙有容心裏一顫,發涼的身體似乎也因此暖和起來。
“容兒,朕到底做錯了什麽,你告訴朕,朕改了好不好?”更始帝已經把自己放在了最低的位置,他曾經對亡妻說,愛一個女人,就會什麽都為她著想,就要給她世上最好的一切,蘇玄曾經如此待亡妻,現在,想要更周全地待容兒。
趙有容冷得僵硬的手指,在皇帝的掌心裏緩過勁來,更始帝什麽也沒做錯,她該怎麽回答?
夜色越來越深,從更始帝背後投來的光亮,在他身上暈出一層光圈,說這些話的皇帝,好像豪邁威武的天神。
“那晚臣妾是覺得動氣傷身。”瑉兒終於開口了,“不是故意您生氣。”
這話由瑉兒親口說出來,蘇玄才真的信了。
趙有容水霧朦朧的雙眼裏,透著笑意:“皇上,箏修好了,您要聽臣妾彈琴嗎?”
蘇玄席地而坐,點頭道:“隻聽一曲,這裏太涼了,夏熱之前,再不許你來這裏,不然朕真的會封了它或是拆了它。”
趙有容不自覺地微微撅了嘴,但沒敢反抗,調整了姿勢後,試了幾個音,便靜下心來撫過琴弦,悠揚舒緩的樂曲順著太液池的水波散出去,李賢輔和宮人們在門外頭,都鬆了口氣。
一曲終了,常喜殿變得越發安寧靜謐,說好了一曲便結束,更始帝起身要帶容兒回內殿去,可是趙有容的腿坐麻了,身上又冷,在地上折騰了幾下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模樣又笨拙又可憐,且惹得更始帝惱火,不由分說地上前將她打橫抱起來,趙有容的身體很涼,他不得不再次警告:“別再讓朕看到你坐在這裏。”
趙有容看著他霸道的神情,卻笑了。
“笑什麽?”曾經那麽奢侈的笑容,如今毫不保留地展露在自己的眼前,更始帝的心裏比吃了蜜糖還甜,可他們之間的事還沒解決,蘇玄把她抱回溫暖的內殿,沒往椅子上放,也不往床上放,好像故意這麽抱著似的,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朕,為什麽忽然疏遠朕,朕做錯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