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少掌櫃的是縣令
阿蘭自己的額頭抵上來試了試，笑道：“燒退了好些呢，還有幾分熱，且要養一養。昨夜你燒得像火爐似的燙手，我真怕你把腦袋燒壞了。”
趙妙芙虛弱無比，沒力氣和阿蘭接話，可這個人總是笑眯眯地看著自己，漂亮的大眼睛像夜明珠一般透亮，喜怒哀樂都在臉上，幹幹淨淨。
“你叫什麽名字？”心裏好生羨慕這小小丫頭能活得灑脫，趙妙芙放下藥碗，總算開了口。
“我叫阿蘭，我家小姐姓古。”小晚熱情地說，“你和我家小姐一樣這麽叫我好了，過了年我十六歲了，趙小姐，你多大了，我們瞧著差不多呢？”
趙妙芙別過臉，沒理會，阿蘭見她這樣，也不再多嘴，為她掖一掖被子便要退下，趙妙芙卻開口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對不對？”
阿蘭說：“我家小姐猜，你是縣太爺的小姐，畢竟昨天隻有一位新娘子從門前過。”
趙妙芙說道：“你們要把我送回去，還是讓他們來接。”
“我家小姐說，等你病好了，自己決定去哪兒。”阿蘭神情溫和，“你不要胡思亂想，先把身體養好，你這一病可不是鬧著玩的，差點就死了。”
趙妙芙冷笑：“死了才好，可我又不想為了他們死，掉到水裏，不自覺地就遊了起來，不甘心凍死也不甘心淹死，就遊到岸上了。”
阿蘭搬了凳子來坐到邊上，靜靜地聽著，少掌櫃的也將藥碗放在桌上，坐在桌旁遠遠的瞧著。
趙妙芙見他們安靜不多嘴，心裏頭一鬆，便告訴了他們當時發生了什麽。
她投河是要自盡的，可沒想到身體的本能，並不想死。可悲的是，岸上的人隻顧大呼小叫，並沒有人真正願意跳入冰冷的河水救人，等他們不得不跳下去救人，她早就被衝到河的後方，爬上岸了。
“我沿著河岸走回碼頭，在樹林裏暈了過去，醒來後繼續走，就到了這裏，見是家客棧，便想找個地方落腳，沒想到一開門，就是那天抓我的人，我終於能問問你家小姐，有沒有見到我的荷包了。”連憶咳嗽了幾聲，繼續道，“我就想，拿回姐姐給我的荷包，便是死了，去地底下也能找到她。”
“趙小姐，既然活下來了，就別再尋死了。”阿蘭溫柔地笑著，摸了摸她的手，“重新活了一回，更不能辜負自己了呀。絕處逢生，否極泰來。”
阿蘭顯擺她從小姐那新學的詞，說完美滋滋的。
趙妙芙不屑地說：“你怎麽總是高高興興的，哪裏來這麽多開心的事？”
阿蘭道：“你把嘴角揚起來，心裏是不是舒坦多？我家小姐這麽告訴我的。”
趙妙芙愣住，阿蘭卻衝她比劃著，她不自覺地揚起嘴角，一瞬間，心裏便是敞亮了，雖然現實的煩惱很快會重新占據，可那一瞬間的喜悅，很神奇。
“姐姐去世後，我再也沒笑過。”趙妙芙說，“她是被夫家逼死的，可我爹還要把我送去，我姐姐從前歸寧時，對我說將來一定不要走她的老路，可我爹不僅不心疼她，還要把我也送去。”
“大小姐是被虐待嗎？”阿蘭臉上浮起怒意，這要是被自家小姐知道了，可不得火冒三丈。
趙妙芙搖頭，說道：“她嫁去第一年就生了女兒，從此身體一直不大好，可她的婆婆還逼著她生兒子。兩年前終於生下一個兒子，自己卻在三天後去世了。我爹一滴眼淚都沒有，趕到京城卻是把我的婚事訂了，那邊覺得姨母能善待親姐的孩子，比從別家再娶來續弦要安生，就答應了。”
阿蘭心疼地說：“趙大小姐的一雙兒女，還在京城嗎。”
趙妙芙笑：“那是他們家的香火，他們不會虧待。我願意為姐姐照顧一雙孩子，可姐姐當年再三叮囑，千萬不要走她的老路，千萬不要被父親當禮物送到京城去。我對那一家人恨之入骨，我嫁過去，這輩子就完了。”
熱淚滑落，趙妙芙倔強地抹去，可止不住的咳嗽，讓她折騰去半條命，小晚忙說：“等你好了，我們再說話，現在養身體要緊。”
少掌櫃的看著也不忍，可身為男兒也也不好勸阻。
這時古靈初從朱茵哪裏回來了，阿蘭一見到自家小姐便問朱茵那匹夫有沒有為難她，還想告訴了小姐趙小姐的故事，她感慨：“原來錦衣玉食，也未必真的好，誰都有無可奈何，人生在世，都不容易。”
古靈初走到趙妙芙的麵前：“你是要給大司馬朱鮋續弦？”
“大司馬？”阿蘭詫異的道，還沒和小姐說趙小姐的故事了，趙妙芙也是一臉的驚恐。
“你不用怕。”古靈初麵色平靜，“我們也是被大司馬的人捉來的。”
少掌櫃的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秘密，震驚的打碎了藥碗。古靈初這才發現自己太不冷靜，這裏還有一個人，轉過身：“少掌櫃的……”
少掌櫃的道：“叫我馬成就好了，敢問蘇夫人夫家是？”
阿蘭沒在意，隨口道：“當然是太常偏將軍蘇玨蘇家了。”
馬成麵色一怔，愣了愣，忽然跪下：“屬下該死，不知道是蘇夫人真人。”
“你是？”古靈初好奇的道，倒也想不起馬成這麽一個人，蘇玨像是半分都沒有向她提起過。
馬成道：“屬下前些年坐過官，後來跟隨蘇將軍，在郟縣做了縣令。聽聞蘇將軍去了河北，就辭了官打算追隨蘇將軍，這是屬下的老家，去河北前想看看回來看看家父。”
一麵從懷裏掏出蘇玨給他的親筆信，拿給古靈初看。
阿蘭從他手中接過來，遞給了小姐，古靈初隻一眼便認出了夫君的字跡，頓時親自俯下身：“快起來，我也是謹慎為上，還望馬大人多多海涵。”
客棧少掌櫃的轉眼變成了縣令大人，阿蘭歡喜的笑著：“少掌櫃的變縣令，想不到你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居然也會是縣令？”
“阿蘭。”古靈初瞟了她一眼，目光平和，“不得對馬大人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