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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至 134章

  二人朝著廣寧方向趕路,沿途全是馬蹄踐踏之痕跡,他們心中憂慮,擔心廣寧已被攻破。


  翌日傍晚,二人到了城外十餘裏,沿路遇到幾名逃難的老百姓,一打聽才知道,今早城內軍隊反叛,諸多叛軍打開了守城大門,現在八旗騎兵已經入城。


  逃難之村民,淒慘無比,他們生怕被後金的兵官擒獲,爭相往山海關方向逃奔。如煙和英東看後,心疼且無奈。不過,唯獨有一事,讓費英東有點寬慰,有幾名難民告訴英東,大虎山寨主毛笑海得知百姓受苦,特意在山下發糧救濟。


  形孤和如煙決定繞過了廣寧前行。因途中怕遭遇後金軍兵,又改走林間小路,直奔鎮遠堡而去。


  剛走了一個時辰,費英東忽然箭傷發作,跌下馬來。如煙見英東痛苦落馬,飛身而下,趕緊上去查看傷勢,此時,她也顧不得男女之別,直接扒開了費英東衣領,檢查箭傷。並言道:

  “還好,隻是咱們走的太快了,馬背過於顛簸,致使中箭的口子裂開而已。”


  因為是皮外傷,昨天英東自己簡單包紮了一下,他二人沒有攜帶藥品,故此傷口愈合的不快。


  如煙直接撕下了衣角,將原來被血液沾滿的布條拆掉,又將衣服的布片換上,最後仔仔細細的纏了幾圈,這才停下手來。費英東看著滿頭大汗的蘇如煙,苦笑道:


  “西平堡這一趟,若不是妹妹預先深入虎穴,哪裏還有我的命在?要是你不嫌英東出身草莽,不如我二人互許終身,結為……。”


  費英東想到如煙對自己的恩情,又看到她這般的天仙模樣,心頭如暖陽灑下,腦中猶騰雲駕霧。他剛想表白愛意的時候,忽聽一滄桑威嚇之聲:“原來你們在這裏!”


  二人本在柔情蜜意之間,忽聽到有人高聲喊叫,便抬頭看去,竟是龔自悠和方蛟。


  如煙和英東心頭一涼,都知道他二人來者不善,蘇如煙橫眉到豎,質問道:“皇太極有言在先,西平堡外各自散去。你二人尾隨至此,是何意圖?難道他堂堂正白旗旗主、後金的四貝勒,說話不算數?”


  方蛟一咧嘴,皮笑肉不笑的回道:“你也說了,那是我們主子放你們走的,我和龔老劍客可沒說過。再說了,我倆在軍中的時候,自然要聽貝勒爺的。現在離了大營,便是江湖自由身,想去哪就去哪,輪得到你說三道四麽?”


  龔自悠麵無表情,接言道:“西平是西平,廣寧是廣寧。我二人,就算在這裏結果你們的性命,也不違背承諾。”


  費英東硬撐著身體坐了起來,咒罵道:“無恥小人!”


  方蛟看到費英東受傷,哈哈大笑,然後說道:“費大俠客、費盟主,我到是想問問,你既盜取了五副寶甲,為何還能受傷?莫非,你舍不得穿?留著下崽子?”


  英東一聽,登時疑惑叢生,去西平之前,哥哥分明已將寶甲的重要部分拆散,套在了自己的衣裳之中,怎會被箭射傷呢?他細看之下,發現中箭之處的甲胄,早已脫落不見,而傷口四周的護甲,均有裂痕開片。


  方蛟看他不得其解,嘲弄道:“魯莽武夫,你盜取的寶甲,早已被我在錦州城內掉包,還傻乎乎的當成寶。不過,今日你算是不走運,就是穿著寶甲,也救不了你。”


  如煙對著龔自悠說道:“龔自悠,你可還記得?總把頭在白沙灣英雄會上,曾經饒你一命麽?莫非你想恩將仇報?這種事你怎麽做的出來?”


  龔自悠“哼”了一聲,回道:


  “那日,若不是老師和王天來出手,他和姓莫的臭小子會不殺我麽?你們不用在這裏惺惺作態,況且老夫已經投靠了大金,理應為主分憂。”


  英東厲聲道:“龔自悠,你可想過?你的老邊山青龍幫,是被誰鏟平的?你兒子是怎麽死的?你這不是認賊作父嗎?”


  龔自悠辯駁道:“你休要挑撥離間,那日我山寨被屠,皆因我綁了劉先生雙子,他請兵來攻,我沒有怨言。我兒是被九貪和尚所殺,與大金有何幹係?費英東,任你花言巧語,也躲不過今日之禍。”


  方蛟道:“龔老劍客,你、我合攻他二人,費英東有傷在身,今日便是取他性命的大好時機。此人一死,十八寨群龍無首,必然大亂。我們就是漢王和貝勒爺麵前的頭號功臣。”


  龔自悠同意道:“方掌門所言極是。”


  二人說罷,雙雙拔劍上前。費英東在西平大戰中,耗損了太多內力,不要說是方蛟、龔自悠二人合力,就是一人來攻,他也未必能勝。加之箭傷複發,更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看著如煙箭步上前,拿出了秋水千波,一人抵抗龔自悠的無常劍法和方蛟的苗蠱毒劍。


  方蛟搶在龔自悠前麵,單劍祭出,腋下閃出一片空擋。英東和如煙都明白,他這一手的厲害在處後招,故如煙沒敢發力,隻是輕輕的躲過了鐵劍。沒成想,方蛟的劍鋒不收,並無後招而來,而是衝著英東過去。費英東毫無準備,胸前又有箭傷流血,隻能硬著頭皮使出腿法。


  方蛟一看費英東踢來,將寶劍一丟,英東腳尖的力氣,就全用在了劍上。方蛟趁機也踢出一腳,費英東剛想運氣抵擋,箭傷就發作了起來,他覺得胸前發悶,內息紊亂。無奈之下,肉身被方蛟狠狠的踢中。


  若是不運內功,去接習武之人的拳腳,凡人多數一命嗚呼。況且方蛟還是武林中的高手,他踢出一腳後,就知道費英東非死即傷。


  英東“哎呀”一聲,箭傷帶著踢傷齊齊發作,當刻便昏倒了過去。這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如煙根本來不及反應,她忍不住的叫了一聲:“總把頭。”這就要去救英東,可身後的龔自悠已經攻向了自己,而方蛟在費英東倒下後,撿起寶劍,凶神惡煞般的也攻向了自己。


  如煙在雙人的劍法中,隻有招架之力。起初蘇寨主魂不守舍,心中一直惦記著費英東的安危。可她很快便清醒了起來,暗想道:當下最重要的,就是救起費英東,帶他逃離此地。


  蘇如煙的功夫,雖不如對麵敵人霸道,但十分靈巧多變,尤其這“踏花十八塵步。”其中一路“飛花遁影”,便是專門躲避圍攻的,她將左腳支撐,右腳抬起,給人以向右移動的假象,然後右腳一交叉,左腳再一使勁,右腳跨入了敵人的左前方,最後借著內力的催動,左腳使勁,肩部下沉,頃刻間便閃出了包圍,來到了圈外。


  沒等對麵二人續攻,他打出秋水千波上的九枚暗釘,直勾勾的朝方蛟、龔自悠而去。此招,正是她賴以成名的絕技:“千波三重浪。”


  二人趕緊用劍抵擋暗器,在這間隙,如煙再次使出十八塵步,架起費英東就跑。這一式名為“追花逐葉。”雖然十分損耗功力,可是跑起來的速度,是平時的一倍。


  蘇如煙隻知道向前逃跑,到底前方是不是鎮遠堡方向,她也沒空去想。


  後麵的二人緊追不舍,半個時辰過去了,蘇如煙還是沒有擺脫他們。


  “踏花十八塵步“雖為武林奇功,可畢竟拖著一個重傷的男子,後麵又有兩名高手緊追,一個時辰過去,如煙已感到體力不支。她汗流浹背的喘著氣,“追花逐葉”此招使用太多,便會消耗元氣。


  蘇如煙又看到昏死過去的英東,再想著身後的追兵,一時急火攻心,嘔出了一口鮮血。更糟糕的是,由於自己慌不擇路,眼前隻有一座陡峭的岩壁,並無其他出路。


  她看了看這座山岩石壁,垂直於地麵,且山體光滑,岩壁上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個樹枝。不要說現在帶著費英東,就單獨一人,也沒有立足之地,若想攀上山去,除非肋生雙翅。”


  她本想折回來時路,卻也為時已晚,龔自悠和方蛟已然殺到。


  龔自悠自從把“殺劍式、禦劍式”融會貫通之後,武功早不可同日而語。加之比肩英東身手的方蛟,蘇如煙再怎麽努力,也沒有一丁點勝算,何況她已經耗損了大部分的真氣。


  “蘇寨主逃跑的功夫可真是一流。”方蛟一邊喘氣,一邊說道。他追了這麽久,也顯得十分疲累。


  龔自悠卻截然相反,他臉不紅,心不跳,和先前沒有任何區別,並說道:“小丫頭,事不可為,不可強為。自小兒死後,老夫不願多增殺孽,你放下費英東,自行離去吧,我不為難你。”


  方蛟一聽,有點不願意,他試探性的說道:“這麽個大美人,放走了豈不可惜,我鰥處已久,何不……”


  龔自悠搖了搖頭,解釋道:“方掌門,你曾說過,尊師姬星羽已經重現江湖,我雖不認得她老人家,可我風聞已久,姬女俠嫉惡如仇,最痛恨的便是淩辱女子。要是她知道今日之事,你我豈不是招惹了大麻煩?我勸閣下不要動那種心思,尊師的厲害之處,想必,你比我體會的多。”


  方蛟一聽,吐了吐舌頭,遺憾道:“也罷,割下了費英東的人頭,這事就算成了,就不再招惹是非了。”


  這段談話,蘇如煙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她心裏想,如是護不住費英東,就與龔、方二人死戰到底,要是費英東被害,自己也就不活了。


  龔自悠不想再拖下去了,對著方蛟道:“方掌門,我去製住蘇如煙,你快速取來費英東人頭。今天錯過大好時機,以後就再沒機會了。”


  方蛟聽後,不敢遲疑,縱身就到了費英東身邊,如煙本想去救,卻被龔自悠的劍法絆住,一步也動彈不得。


  方蛟舉劍要殺英東,右臂已抬起,手中劍光,也在陽光的照耀下,別樣刺眼、狠辣。卻在這時,劍被人從空中奪走,並伴隨著幾聲野獸的喊叫。


  方蛟登時冒出了冷汗,大喊道:“是誰?”


  方蛟之所以驚訝,是因他和龔自悠已經堵住了道路,前方是一眼可見的懸崖峭壁,除非有人會隱身之法,不然他不會看不到。可是手中利劍,分明被奪,他抬頭向上,看到了一隻白色野獸,手中拿著他的兵刃,進而仔細觀察,發現是一隻白色小猿猴。


  那猿猴手腳敏捷,竟然在危險料峭的山壁上跳躍。


  “哪裏來的猿猴?”方蛟氣憤道。


  龔自悠到是清醒,接言道:“方掌門,放棄寶刃,用拳掌。”


  方蛟聽後,也不管那猿猴,運足了內力,瞄準費英東的前胸,這一掌剛剛打出,就被一石塊擊中了右手,方蛟當即疼痛的喊道:“哎呦,疼死我了。”


  他再一看,搶走寶劍的猿猴,身旁又多了數隻,他們在山壁上胡亂的叫著,然後各自拿起石塊,紛紛扔向了方蛟。方蛟隻得退後躲避,沒成想剛退了幾步,就覺得身後有皮毛紮肉,他馬上轉身觀瞧,嚇得是魂不附體,身後有一巨猿擋道。


  此猿猴皮毛雪白,身高一仗,方蛟在此物麵前,如同孩童一樣,他嚇得趕緊後跳一步。山上的群猴,此刻又朝他扔出石塊。


  龔自悠也看到了巨猿出現,他不禁震驚道:“世上還有這樣的怪物!”不過,他闖蕩江湖已久,霎時恢複了冷靜,放棄了對如煙的進攻,一個空翻就越過了巨猿,來到了方蛟跟前。


  方蛟一邊躲著石塊,一邊問道:“老前輩,這可如何是好?”


  龔自悠麵不改色的回道:“幾隻畜生罷了,怕他作甚?我替你擋下石塊,你趕緊取費英東性命!”


  方蛟道了一聲:是。便在龔自悠的掩護下,再次來到昏倒的英東身旁,剛舉起右掌,就聽旁邊的巨猿,一聲怒吼,用力打向了山壁。經過巨猿的重擊,山體之上,又有無數的石塊落下,乃至道路,似乎也有點晃蕩。方蛟又受到了幹擾。


  龔自悠將心一橫,言道:“畜生,爺爺我看你是個靈物,長成此般身軀也不容易,看來今天,你是逼我誅禽屠獸了!”


  龔自悠單劍一轉,腳底如風一般,使出了殺劍式:犁庭掃穴化西風。這一劍招,威力不再劍尖,而是在寶劍劍身,龔自悠的劍法走向,乃是自左至右,橫切巨猿腹部。


  白色巨猿雖然身軀龐大,可畢竟是蠻力而已,它雖看到龔自悠來攻,奈何身體笨重,隻能眼睜睜的看利刃劃入身軀。


  龔自悠還以為能一下橫切巨猿,讓其分為兩半,哪想到巨猿肉身堅硬,寶劍卡在了它左側腰部的肌肉中。


  龔自悠大吃一驚,沒想到此靈物身體這般厚實。巨猿疼痛難忍,伸出右臂揮舞了過來,龔自悠放棄寶劍,架起左肘抵禦。可畢竟是肉體凡胎,經不住龐然大物用力一揮,身體不受控製,撞到了旁邊的山壁上。


  小猿猴一看大猿受傷,又是對著龔自悠一頓猛砸。


  如煙被眼前的一幕所驚,這時方才回過心神。她見龔、方二人被阻,急忙奔到費英東跟前,托起他的雙臂就要逃走。怎料巨猿也同時趕到,它從如煙手中搶過費英東的身體,將他向自己背上一撂,一手扶著英東,一手攀爬上了岩壁。


  如煙急的直跳腳,無奈之下,也躍上了巨猿後背。那靈物頓了一頓,並沒有抗拒如煙上來。於是,大猿背著二人爬上了山頂。


  群猴一看大猿離去,也都跟在了身後,向上峰爬去。


  巨猿一邊爬山,一邊疼痛的嘶吼,那叫聲淒慘嚇人,不停的在山間回蕩。


  不多時,在巨猿的背負下,英東和如煙都來到了山頂。大猿猴像是鬆了一口氣,將後背的二人一扔,自己倒在了地上。蘇如煙看到它傷口處,還插著龔自悠的利劍,那裏的鮮血一直向外流淌。


  如煙初見大猿時,內心十分害怕,可是它居然救了自己和費英東,心中由害怕改為感激,現在見它受傷疼痛,更多了一份可憐之情,於是如煙上前查看傷口,想為其治療。


  小猿猴都來到了巨猿的身邊,在其周圍上竄下跳,一個個急的亂叫。當看到如煙來的時候,他們如同商量好了一樣,在地上坐成一排並閉上了嘴巴。像是:怕妨礙到如煙治傷。


  龔自悠的這把鐵劍,劍身已經鑲進了巨猿體內,若是強行拔出,猿猴肯定失血而死,但是不拔出來,它也沒有多少活命的時間。


  蘇如煙看了後,搖了搖頭:“可惜了這山中靈獸,若不是因為我和英東大哥到來,也不會死於凡人劍下!”


  她剛說完這句話,想起費英東也是性命垂危,又疾步跑來看英東。雙手一搭鼻下,發現費英東全無氣息,又拿起他的左手,摸了摸脈搏後,幾乎感知不到跳動。


  為了救人,她也不能再顧男女之別了,掀開了英東的衣裳,發現胸口有一大片黑紫,正是被方蛟踢中的那一下。


  如煙腦袋發懵,四肢冰涼,心中想起了那個最壞的結果。她拚盡最後一絲氣力,運出內力,經兩掌輸送給費英東,可是一陣忙活之後,費英東不見一點好轉。


  如煙心中悲痛,想起白沙灣初遇心上人,海棠山趕走王化貞,錦州城惡鬥祥雲門等諸多往事,又想到二人均已互許芳心,雖沒有明言愛慕之情,可彼此早已心照不宣。今日,讓自己看著費英東一點一點斷氣,對如煙而言,簡直是酷刑加身,生不如死。


  如煙雖然外表柔美,可內心一向剛強,自記事起,就不曾落下一點眼淚。可現在,眼中的淚水,猶如斷線的珠子,不停的掉下。


  蘇如煙想,等費英東死後,就在這裏為他刨一個墓穴,好好的安葬了。再在墓旁挖一深坑,便於此處殉情。


  想到這裏,如煙越哭越傷心,哭聲也是越來越大。身後的白色巨猿,因為也在死亡的邊緣,所發出的哀嚎之聲,與蘇如煙相互呼應。


  一時間,樹林山間,花草木從,皆飄悲傷之聲。鳥叫蟲鳴,禽吼獸叫,均帶淒慘之音。


  那巨猿也知命不久矣,將小猿召喚了過來,一一撫摸告別。最後,將爪子放到了如煙背部,好像在安慰她一樣。


  如煙看到,邊哭邊去摸巨猿的大掌,也好像在給它安慰,勸它安心離去。


  正當此時,猿群齊聲嚎叫,四周花草也搖曳了起來。天空好似閃過雷電,如煙頭頂,忽有一白衣孩童從天而降。此童子本來的動向,是要來襲擊蘇如煙,可忽然間看到了大猿,就轉了方向,落到了猿猴身旁。


  這一幕舉動雖快,可蘇如煙看的清清楚楚,她是又驚又恐,驚的是如此荒野,竟有孩子出現。恐的是,這孩童絕非一般凡人,且有傷害自己的苗頭。


  那孩童落下之後,背對著蘇如煙,容貌便難以看到。之後,童子毫不手軟,用手握住猿猴體內的鐵劍,用力一拔,身手利落的令人膽寒。


  如煙不禁“啊”了一聲,看到大猿體內的血液噴湧而出。


  如煙實在看不下去這般殘忍的場麵,本能的用手捂住了眼睛。令她乍舌的一幕又出現了,那孩童雙手合並聚攏,接住了噴出的猿血,然後送到了嘴邊喝下。


  蘇如煙倏而覺得恐怖反胃,心頭一難受,竟然幹嘔了起來。


  那孩童好像不敢多喝,隻喝了一捧後,就停了下來。然後對著死去的巨猿歎氣。


  奇怪的事情再次發生,那群小猿猴,似乎對這人熟悉的很,見他來後,紛紛跟在那童子身後,即使看見大猿鮮血被喝,也沒有過激的反應。


  那童子看了看猿猴,又看了看如煙以及地上的費英東。突然鼻子一動,像是聞道了什麽,他順著味道的方向,一直挪動著腳步,十幾步後,就在費英東身旁停了下來,他伸手要摸英東時,如煙哪裏肯讓,馬上丟出秋水千波。


  那孩童也不正眼看她,始終保持背對如煙。


  他簡單的揮了揮手,三條綾布互纏的“秋水千波”被原路打了回去。


  如煙感受到了回攻的力量,並不敢接自己的武器,隻見那三條綾布,直勾勾的撞向了旁邊的岩石。岩石與秋水千波接觸後,就聽“嘣”的一聲,石頭化為了齏粉。


  蘇如煙嚇得目瞪口呆,沒料到世上,有人具備這般功力。


  如煙的武功,在這人麵前,如同童子操刀,不值一提。隻能任由他對費英東動手動腳。


  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這名孩童一直避免與如煙照麵。


  他用鼻子靠向了費英東的脖子,然用力聞了幾下後,伸手掏向了費英東的懷裏。摸了幾下後,便找到了一塊用布包著的紅色石塊。


  這人還是一言不發,連布帶著石塊拿起後,便不屑的看了一眼,又扔回了費英東身上。


  他看了看四周的情況,打了一聲哈切,看樣子,沒什麽能提起他的興致。


  這孩子雙腿半蹲,頭朝天空,正是準備離去的樣子。


  如煙為了最後的希望,高聲攔下那人,並叫道:“神童慢走,可否救一救我們的盟主。”


  那名白衣童子,根本不理會如煙的求救,雙腿一用力,在空中連踏八步,便飛入了樹林。身後的小猴子竟不顧大猿的死活,也尾隨而去,空留如煙的啜泣之聲。


  蘇如煙心中五味雜陳,短短時間,她見到了這般奇景,可又想到,費英東馬上要死在自己麵前了。


  正當她無助的時候,那大猿居然還有一口氣在。它哀鳴了一聲,引起了如煙的注意,她見大猿猴用手指了指流血之處,又顫顫巍巍的,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費英東,大概意思是,想讓英東和剛才的童子一樣,喝下自己的鮮血。


  如煙看到後,腦中跳出一個念頭,這孩童能有神仙一樣的身手,莫非和飲血有關?想到已經走入了絕境,幹脆死馬當活馬醫吧。她按照猿猴所示,撿了幾片葉子後,從猿猴的傷口處接了一點鮮血,分量和剛才的怪童子差不多,然後小心翼翼的捧到了費英東麵前,她騰出一隻手,掰開了英東的嘴唇,然後將鮮血強行灌下。


  如煙不知這個方法是否奏效,她守在費英東的身旁,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依舊不見英東醒來。


  蘇寨主心想,莫非是血液分量不足,想到這裏,她發足又回到了猿猴處,剛想再取一些的時候,便發現大猿已經死去,而傷口處的血液,已經發黑凝結,顯然不能再用。


  如煙站在這靈畜麵前,不由得扼腕歎息,若不是為了救她和費英東,這天然靈物,也不會命喪龔自悠之手。如煙想到這裏,就動了安葬它的念頭。但天色已晚,山頂上也沒有趁手的工具,如煙不得已放棄了這個想法。此時,天氣也與她作對,竟開始有雪花飄下。如今正值隆冬,夜晚的郊外冰涼刺骨,除了蘇如煙外,還有生死不明的費英東,所以找個落腳的地方,成了當務之急。


  如煙環顧四周,均是露天荒野,無奈之下,隻有朝怪異童子的方向走去,才有可能找到避雪之處。蘇如煙不敢多想,對著巨猿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道:“待放晴之後,我必來安藏猿兄。”說罷,她費力得撐起英東的身軀,將那塊扔掉的奇石又掛回了費英東脖間,撿起自己的“秋水千波”後,艱難的朝南邊樹林走去。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架著費英東剛起來,雪花就如牛毛一樣飄下。蘇如煙叫苦不迭,她本來就運功過度,虛弱不堪,現在又拖著英東,乃是難上加難。此時天寒刺骨,凍得她渾身冰涼,直打哆嗦。


  蘇如煙步履維艱,每跨出一步,就想昏倒一次。就這樣,她硬生生的將費英東拖入了樹林。就這幾十步的功夫,兩個青春年少的俠客,被覆蓋成了雪人。眼睛、睫毛、頭發,布滿了雪片。


  剛進樹林後,如煙就覺得頭暈目眩,一步也不能再動了,她放棄了最後的希望,心裏想到:就算和費英東凍死在這裏,也沒什麽好遺憾了的。


  在這生命的最後關頭,小猿猴中的一隻,不知從何處跳到了如煙麵前,他在被冰雪覆蓋的男女麵前,又蹦又跳。然後側著身子,向左前方一點一點的跳躍,好像是在說:跟著我走。


  如煙本就沒有一點氣力了,就算知道前方有避難之所,也無力再向前,她凍僵的美麗臉蛋上,想苦笑一下也沒有氣力了。


  此刻她已經倒在了雪地上,雙臂緊緊的抱著費英東,既是為了取暖,也是為了死前不留遺憾。


  說來也怪,任憑天寒地凍,有情人的心,始終如火一般熱烈。


  如煙慢慢的、慢慢的覺得四肢僵硬,腦袋發沉,她迷迷糊糊之中,便暈了過去……


  耳邊的水聲潺潺悅耳,四周的蒸汽渺渺彌漫,如煙慢慢的睜開了朦朧的雙眼。雖然身上依舊寒冷,可明顯感到了已經不在野外,她虛弱的自問道:“這是陰曹地府麽?”


  四周漆黑一片,隻有遠處有一些月光灑下,因為下雪的緣故,遠處的地麵很是雪白光亮。


  如煙大致感知到了,自己不是死了,應是身處一山洞,但不知是被誰救了起來。


  她剛移動下了手腳,就被嚇了一跳,在黑暗中,竟摸到了另外一個的人身體。可如煙很快就穩定了心神,因為那個溫度,那個質感,那個感覺,正是費英東。更令人驚喜的是,她耳中竟聽得到英東的呼吸聲。


  伴隨著英東的呼吸,山洞內還有流水的聲音,伴隨著流水的聲音,周圍還有騰騰的熱氣。


  如煙清醒後,體力恢複了不少,她走到洞口,便覺得內外是兩個世界,洞內溫暖濕潤,洞外大雪紛飛。她跑出去好遠,才撿到了一些樹枝,然後很快的返回山洞。拿出隨身而帶的打火石,沒多久,便將樹枝燃起。


  山洞內慢慢亮堂了起來,如煙一看,散發的熱氣源自洞內的一口溫泉。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將費英東拖到溫泉旁邊,讓他盡可能的暖和起來。


  如煙剛將費英東安置好,心頭就是一陣困惑:“是誰將我二人拖入山洞的呢?”


  她想起了那個帶路的小猿猴,可瞬時否決了這個想法,那小靈物還在幼年,決沒力氣拖動兩個活人。


  如煙又一想,趕緊去看英東的傷勢,發現他胸前的淤痕正在消散。再搭脈搏,雖然脈象不強,但也無瀕死之兆。


  蘇如煙疑竇叢生,這是怎麽回事呢?

  大雪依舊在下,洞內因為有溫泉和火堆的關係,並不算寒冷,如煙找了幾塊較大的石頭,盡可能擋住洞口的冷風,隻留了一處窟窿,以便她天亮出洞。


  第二日清早,蘇如煙便走入了樹林,不到中午,她便打回了兩隻野雞。她查看了英東的傷勢後,發現他的傷勢趨平穩。便將野雞拔毛衝洗,放在火堆上烤炙。


  可能費英東被餓醒了,野雞剛烤到一半,就聽他氣若遊絲的說:“妹妹……妹妹……能先給我一塊雞肉麽,熟不熟都不要緊。”


  如煙當場“哎呀”了一聲,當她聽到費英東死而複生之後,喜極而泣,哪裏去管別的,飛奔到費英東懷裏,嚎啕大哭:“你可算是醒了,如煙快嚇死了……”


  如煙哭的撕心裂肺,似乎要把昨日的苦難,一股腦的都發泄出來。


  費英東輕輕摟著如煙,然後虛弱的說道:“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眷顧,昨天我一睜眼,就發現咱們兩個躺在雪地裏。然後覺得胸中火熱,情緒翻騰,身上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又見一個小猴子,在麵前嘰喳嘰喳的亂蹦,就抱起妹妹跟著它來到了這裏。可能是路途太遠,剛進來的時候,便覺得頭暈目眩,又倒了下去。也不怎麽地,竟睡到了現在。一醒就看到了妹妹在烤肉,我這肚子又餓的不行……”


  如煙慢慢收住了哭聲,一邊用手抹著眼淚,一邊說道:“大哥別急,這肉剛剛烤上……”


  “哎呀!”如煙趕緊從英東懷裏離開,由於自己太過激動,竟一直和費英東抱在了一起。


  如煙嬌羞而起,立馬將身子挪動了一點,以便與費英東保持一個適當的距離。哪知英東一手拉住了她,深情的說道:“妹妹,我倆經過此劫,還分什麽你我,等下了這座荒山,我與你便結為百年之好,不知如煙意下如何?”


  蘇如煙的兩頰,順勢就紅了起來,被形孤緊握的小手,登時布滿了汗水,她害羞的不知怎麽處理。掙脫開吧,她心裏並不情願,要是一直被人拉著吧,又覺得難為情。正當如煙害羞扭捏的時候,費英東猛地將她拉了回來,從後麵用雙手扣住了她的細腰,然後讓如煙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他剛想從頸後去親如煙的側臉,就覺得腦中迸出了一股惡念,然後心中的暴戾之氣突發,費英東趕緊一把推開蘇如煙,閉著著眼睛,要緊牙關,與心中的邪念抗爭。


  如煙被英東推開後,便覺得無所適從,她不知是總把頭不喜歡她,還是英東身體不舒服,也不好開口相問,隻能在一旁傻愣著。最終如煙沒有按耐住自己,說道:“要是總把頭不喜歡如煙,可以……”


  費英東此時麵部痛苦,心頭急躁。沒去理會蘇如煙。等過了一會後,才恢複了正常。然後英東忙解釋道:“妹妹千萬別誤會,剛才腦中突然有了傷人的念頭,似乎隻有打出一掌,才能消散心頭的急火,加上妹妹又在一旁,故冒失推開了你。不知怎麽回事,昨天從雪地來這裏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妹妹,我被方蛟打昏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如煙想到了飲血之事。於是將走到絕路遇見大猿猴,之後被它救上了山頂,再後來遇見了那個奇怪童子,最後飲了猿猴血之事,悉數講給了費英東。


  英東也忘記了肚子餓,聽後費解的問道:“這大猿為什麽會救我們呢?這白衣仙童是什麽人呢?還有,我這內心發狂的症狀,以及恢複的傷勢,是否和猿血有關?”


  如煙也答不出所以然,隻能安慰道:“可能那靈物的血,和人不能相容,估計過幾天,就沒事了……”


  如煙看英東大病初愈,不想讓他費神,忙轉移談話:“野雞烤好了!”


  費英東也聞到了香味,趕緊向火堆旁湊了湊,他接過如煙撕下的一隻雞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嘴裏嘟嘟囔囔的叫道:

  “好吃,好吃……”


  由於二人餓了一夜,很快的就吃光了一隻野雞。剩下的那隻,被如煙用葉子包好,放在了一邊,然後她言道:“英東哥,咱們得想辦法下山才行,等雪停了,你也恢複了體力,咱們就快點去找下山的路吧。”


  費英東點點頭,然後道:“妹妹,既然我已向你許下了三生之約,我定與你生死與共。等再休息一日,我們就找路下山。”


  如煙聽罷,含羞的點了點頭。


  就這樣,二人又在洞中渡過了一夜。第二天清早,那隻帶路的小猿猴,居然又來到了山洞裏,且小猴子手裏拿了兩顆果子,費英東和如煙相視一笑,接了下來。


  如煙好奇道:“也不知為什麽,這群猿猴對咱們這般友好,不僅驅趕走了龔自悠和方蛟,還帶咱們進山洞躲避風雪,現在又拿東西給我們吃。”


  費英東也十分好奇,好奇道:“咱們身上,有什麽特殊之處?能猿猴如此親近?”


  他這一句話,似乎是點醒了蘇如煙,她回憶起那天怪童的舉動,對著費英東說道:“那日,東哥昏迷不醒,神秘童子在喝了巨猿的血液後,從你身上拿出了一塊石頭,看了看就丟在了地上。後來,我扶著你走向樹林,又把此物掛回了你的脖子上,莫非,這奇石有什麽特殊的魔力?”


  費英東早已忘了此物在身,如煙講後,如夢方醒。用手一摸胸前的奇石,才想到了為了打通“十二經絡”,臥龍朱砂常年佩帶在身上。


  臥龍朱砂和天山龍齒,乃是武林聖藥,凡修習“十二經絡”之內功,要想成功,皆要使用此兩種藥物。


  因為十二經絡之打通,最後一關為:手少陰心經,若想打通這一道經絡,非得用這兩種藥物不可。例如九鼎丹功、風後八陣神功,要想練成,都得依靠此兩種藥物。


  英東當年,因為心想速成,不隻依靠藥物打通了最後一處經絡,前十一處,皆為藥物之力。所以朱真言、姬星羽,都勸他勤練基礎,以防經絡閉塞。


  天山龍齒一共五顆,王天來母親、永嗔道士以及費英東每人用了一顆,現存兩顆,一顆在九華山清蓮寨,一顆在莫形孤手中。而臥龍朱砂,當世隻有武侯門這一塊而已,由費英東常年佩帶。


  費英東拿出臥龍朱砂後,洞中的那隻猿猴不知道為什麽,又蹦又跳,圍在了費英東身旁慶祝。


  二人似乎也知道了,小猿猴和朱砂有什麽奇特關聯,怎奈猿猴隻會嚎叫,並不能告訴他們其中的奧秘。


  小猿猴蹦了一會兒,忽的躍入洞中溫泉,然後在水中狂叫不止,似乎在指引他二人,水中有秘密可尋。


  此山洞內,有一天然形成的水池,池子中有一泉眼,四季均有溫熱的泉水冒出,小猿猴漂浮在泉眼四周嚎叫,示意這費英東過來。


  英東看了一眼如煙,然後跳下溫泉,這個水池不深,也就到了英東膝蓋處。他彎下腰去,順著泉眼處向下摸去,英東摸了一小會兒,就感到有一硬邦邦的東西,像是一個把手,然後他上臂用力,將那鐵把手朝上扳了起來,隻聽一陣泉水的急流聲,在池子中形成一陣旋渦,那水流頃刻間便流的幹幹淨淨。原來,池底有一機關,機關一旦開啟,就可泄幹溫泉水。


  可是眼前,除了岩石的池子底部,並沒有什麽其他的發現,費英東繞著池子走了一圈,忽然發現在池壁上,竟密密麻麻的刻了一堆字。


  形孤看後大驚,然後對著如煙說:“如煙,池壁有字,可是光線太暗,看不清楚。”


  費英東剛說完,就見池子上方忽有幾處亮光射下,正好照在了刻字之處,英東又是一驚,猜想到:莫非有人故意設下機關,讓後來人看到?

  英東急忙找來如煙,二人去看牆上刻字。


  蘇如煙和費英東一邊看,一邊不斷的長大嘴巴,驚奇、驚喜,驚恐,盡皆湧上心頭,隻因上麵記錄之事,不僅過於玄妙,而且與費英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原來,此石刻,記錄的正是武侯門的最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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