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得脆脆的小魚幹十分清脆可口,杜老大委屈的看著桌上的那一小盤,“怎麽這麽少?”
杜蘇氏給孫子撥了六隻,又給孫女六隻,“呶,剩下的都歸你了!”
如果不會數數的話,會以為杜老大占了多大的便宜呢。
可惜杜老大還沒糊塗到這個地步,他小心翼翼的數了兩遍,結果都沒有大於六。
孫子孫女捏著筷子都笑了,一個說,“爺,給你這個。”另一個說,“爺,我不愛吃,給你吃小魚幹。”
杜老大耍寶耍夠了,這才笑眯眯的說道,“你們吃。”
他拿著筷子沾了沾酒味兒,放到嘴裏眯著眼回味無窮了一番,然後才吃了一條小魚幹兒。
吃過了飯,孫子孫女陪著杜老大玩石頭剪刀布,下半晌衛真跟衛啟下工回家來接孩子們來了。
兩個兄弟這才知道家裏房子被母親租了出去。
衛真跟衛啟都十分汗顏,忙問,“娘,是不是沒有花用,要不……”
杜蘇氏將給孫子孫女準備的點心給他們包好,“我們好著呢,這條街上到處都是出租房屋的,你們出去打聽打聽!咱們家房子雖然不多,空著也是浪費。”
衛真看了一眼那邊新刷的油綠色窗戶漆的三間房子,見屋裏窗台上像是擺著一盆小花,現在沒有動靜,他們一家這麽鬧騰,也沒見人出來。
杜蘇氏也看了一眼,道,“小閨女懷孕了,歇著呢。”
兩兄弟還是不太放心,衛啟是哥哥,他先說到,“要不我跟衛真晚上過來輪著陪爹娘……”
杜蘇氏笑著說道,“等我動彈不了了你們再來吧,左鄰右舍的都近便,不用你們來。”
趕了兒子跟孫子孫女們走了。
看著天色有點晚了,杜蘇氏重新進了廚房,將剩下的小魚全都炸了。
剛端到正房的桌子上,如意來了。
杜老大一臉肉痛!
如意又坐了炕頭,還吃了一盤子小魚幹,最後哄杜蘇氏,“這個真好吃,剩下的我拿回去給相公也嚐嚐。”
杜蘇氏說啥?!
“我幫你端過去,要是他回來的晚了,就先別吃了,等明兒我再炸一遍。”
杜蘇氏送了如意歇下,回到正屋。
杜老大哀怨的問,“你到底收了人家多少房錢?”
杜蘇氏故意道,“你別問,問了也不給你。”
杜老大又問了好幾次,杜蘇氏才慢吞吞的說道,“這夫妻倆傻乎乎,我一年問他們要一千兩銀子……”
杜老大:“哪裏來的這倆傻瓜掉咱們家?”
杜老大想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咱們倆都得好好活著。一年一千兩,十年就是一萬兩啊……咱們賺兩萬兩,一個兒子分他一萬兩,夠他們花兩輩子了!”
杜蘇氏,“哎呦,不心疼你的小魚幹啦!”
杜老大忙搖頭,“這倆傻子,不,這倆孩子傻的可憐,等明兒你問問他們稀罕吃啥,去買來給他們吃,哎!”
杜老大又問,“咱們這宅子當初買的時候花了多少銀子?”
“三百兩。”
杜老大張口結舌,“臥槽,這事兒可千萬別叫那倆傻子知道啊!”
“行了,說一兩句就行了,不許再叫人傻子!”
“哦,”杜老大一臉了然,罵客戶傻子,是挺過分的,忙作“我已經深刻認識到錯誤”狀並道歉,“我以後不說了!”
如意跟礡雲就這樣在杜家住了下來。
日子過得像細細的流水。
出了正月,薛礡雲漸漸少了外出。
杜老大十分擔心他入不敷出,經常問杜蘇氏,“他們房錢交到什麽時候來著?”他已經半糊塗了。
杜蘇氏本來說了交了一年,見他這麽不放心,一日特意當著薛礡雲的麵說,“這房錢我跟你大爺商量了,咱們得改個法子,嗯,就一收收十年的吧!”
杜老大立時瞪圓了眼睛看著杜蘇氏:你瘋了?啥時候跟我商量過?!
杜蘇氏從來沒覺得這麽爽快過。女兒女婿有的是錢。不差錢的感覺太好了。
薛礡雲雖然一愣,但還是從荷包裏頭拿出一摞銀票……
昨天如意特意讓他取一萬兩銀票,還要求一百兩一張的……
杜老大自己一個人拿著一摞銀票玩了好幾天。
他數不過來。
如意特意陪著他玩,還給他出主意,“老爹你這樣,每十張放一疊,一共十摞不就正好一萬兩?”
杜老大深以為然,數了十張出來,放到一起,結果到了最後,不是多出一張就是多出兩張,愁的不行。
二月二是子恒生辰,如意這日特意隨著礡雲去了王太公的宅子。
她這些日子陪著杜老大數銀票數得心情好極了,容光煥發,要不是為了表現前皇帝的威儀,薛礡雲都樂意讓她穿一身粉嫩的春裝。
前些日子他得了一匹素白綾錦,已經讓人比量著她的身量做了衣裳,上頭繡滿了千瓣紅桃花,正好是二月底到三月裏頭穿的著的。
如意既然在意年紀,薛礡雲樂意往年輕裏頭打扮她!
隻是今日她是皇子母親,又是前皇帝,是要威儀不要年紀的。
先選了一件沉香色的禮服,不等如意嘟嘴,薛礡雲就撥拉到一旁,兩口子再看,好不容易挑了一件絳紫色衣裳,袖口跟領口都用金線修了龍紋裝飾的,如意臉色紅潤,白裏微微透紅,穿上不見老氣隻見生機。
薛礡雲身上是一件同色同款的絳紫親王禮服,隻是袖口的紋飾不同,上頭繡的是寶團花的吉祥紋。
今日來的人不少。
夫妻倆一亮相,即刻驚豔全場。
眾人紛紛上前見禮。
如意笑著開口,“他小兒家一個小小的生辰,勞動諸位過來,本夫人心中過意實在過意不去!”
眾臣:陛下,俺們其實是來看您來啦!
不過這話沒幾個敢說的,大家都嗬嗬嗬嗬……
李參自覺,陪著錢太傅跟王太公在裏頭待著,見了如意扶著薛礡雲的手走進來,臉上還做出一個吃驚的表情。
如意這次懷孕一直沒有對外公布,嚓,這麽大年紀,實在不好意思說。
但是懷孕確實是一個退位的好借口。
王太公抬起指頭指著她肚子問了句,“幾個月了。”
薛礡雲替如意答到,“快三個月了!”
李參還要跟如意寒暄呢,寒暄到一半突然腦子抽了,一瞬間變作呆頭呆腦。
錢太傅跟太上皇走的近,已經從太上皇嘴裏知道了,現在,終於到了表現兩代帝師淡定風采的時候了……
跟這些人應酬,如意一向是當做皇帝的本分的,現在她不是皇帝了,自然無須再繼續勉強自己。
所以等眾人敬過三杯酒後,她就跟薛礡雲準備撤退。
對她來說,在這裏吃吃喝喝還不如陪著杜老大數銀票呢!
按照道理,弟弟過生辰皇帝哥哥沒有出席的必要,但是他們娘都出場了,翎朝那邊也是忙忙乎乎的連忙從宮裏往這邊趕。
要不是皇帝的安危實在重要,翎朝都想自己騎馬跑來了。
李青親自跑過來替他打前站。
如意雖然沒讓李青近身伺候過,但是對這位總管太監還是很有好感的,李青一來說明,她就留了下來,去了院子裏頭最高的一個樓上等大兒子。
等新皇帝(如意:怎麽我是舊皇帝?)在門口匆匆下了禦輦,又低頭進了大門,他個子高,進這種普通宅子,非得低頭不可。
如意忍不住得意,“兒子長得很好看,個頭也高於你。”
薛礡雲攬著她的腰防止她從欄杆上翻到樓下,笑道,“是,這都是你的功勞。”
如意低頭看了看自己,又仰頭看了看他,嘴裏又想念叨那句一孕傻三年了。
祝翎朝一仰頭就看見父母了,真如天上下凡的神仙一般,他那一瞬間不是驚喜,而是害怕,害怕這神仙似得父母會淩空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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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到現在懷孕的事情還是隻有少數人知道。
她年輕的時候懷孕如同驕傲的小母雞,產了蛋恨不能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
現在年紀大了,突然有孕,身體、皮膚其實都承受了不少壓力,而且實在是臉麵上過不去,所以至今為止宮中也就隻有太上皇跟鄭大官知道。
太上皇呢,自我覺得是他幫著孫子戰勝了如意,所以如意才惶惶退位的,這勝利來的著實突然,他沒品嚐到勝利的滋味便先失落了。
他自己老了還沒什麽,隻是覺得閨女也到了抱孫子的年紀,便有些心痛她了,而皇帝則如初生之朝陽,因此在皇帝這裏,太上皇這次隱瞞了如意有孕的事實。
祝翎朝登基以來是很不好受的,簡直就跟蠟燭兩頭燒一樣,白日要忙著朝政,晚上則獨自忍受痛楚,當身旁所有的人都下意識的覺得是他的成長逼迫如意退位之後,他的內心也給了自己一種這就是事實的心理暗示,這是不孝,他內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因此他此時站在樓上仰首看著父母,忽然就忍不住委屈了。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是那麽齷齪的小人。
如意笑著衝他招手,“快上來讓我看看。”
翎朝一步步沉重的邁上樓梯。
如意張開手臂,作了個像他還是小時候可以衝到母親懷裏的動作。
他下意識的就快走了好幾步。
然後遭到攔截。
母子倆都不高興的看著薛礡雲。
薛礡雲自覺老臉一紅。
可如意現在懷孕不足三月,胎像還沒坐穩。
他握起拳頭抵在唇邊,須臾說道,“你娘懷孕了,不宜衝撞。”
如意拉去呆頭呆腦的大兒子,母子倆坐在鋪著厚墊子的錦繡坐榻上,十分抱歉的說道,“不是娘故意匆匆扔下朝政給你的,實在是前段時間娘的孕像不好,脾氣也壞透了,否則,按照娘原來的打算,其實還要帶著你學一段日子再讓你登基的。”
祝翎朝忙問,“那您現在?”
如意笑,“不是你先托了你祖母後頭又托了你的皇後來看我的?我好不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將頭擱在兒子的肩膀上,“推心置腹”的說道,“娘都這麽大年紀了,懷孕的事實在不好意思說出口!這才匆匆的傳了位子給你,娘得跟你說聲對不起,在你登基這件大事上,娘做的不夠隆重!你最近很辛苦吧,看你都覺得你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