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爹
杜蘇氏目瞪口呆的看著如意,張嘴結舌,“你,你再說一遍?!”
如意幹脆破罐子破摔,“就是我不想當太女了唄!”被親爹坑了,還不允許她發頓脾氣呀!
杜蘇氏捏了捏她的耳垂,“你不想當,你倒是將眼神給老娘繃直嘍啊!”
她也是個疼閨女沒下限的,“你不早說,反正那皇帝那麽壯實(這會兒又壯實了),再活個二十年不成問題,到時候你孩子都一群了,從裏頭挑個好的給他不就得了?還不用整出這麽多事……”
如意嘿嘿一笑,她當然不願意在娘親的興頭上告訴她國無儲君會民心不穩……
杜蘇氏眼睛一亮,“不是還有個四公主?”
如意搖了搖頭,“四公主不行,”遞了個眼神給杜蘇氏,杜蘇氏沒看懂。
如意隻好又說,“四公主對父皇,就像我對我爹。”這裏的爹當然是杜老大……
杜蘇氏秒懂,然後一臉便秘……
杜蘇氏覺得自己真算是漲了見識了,哎呀娘呀。
如意便跟杜蘇氏偷偷說慶禾帝的壞話,這些話,她平常存心裏,當然是誰也不敢說的,再者,就算她敢說,誰又敢聽啊!侍衛們當然不行,李軟綠竹等人保證一聽見就裝死,錢太傅,她不敢說,就是王太常,平日裏笑笑鬧鬧,也是不能講的。
這會兒跟杜蘇氏在一起,就沒了遮攔,兩個人狠狠的說了慶禾帝的一堆不是。
這會兒如意又唇紅齒白,俏皮極了,活脫脫似哪家的小子。
杜蘇氏原本擔心她在宮裏過的不如意,現在見了,也放下一半心,雖然說了慶禾帝的那麽多壞話,要是慶禾帝真壞,孩子也不敢講了。真到那時候,性子怎麽樣,還不是看皇帝待承的如何。
鄉下那些見了人就唯唯諾諾的,也不是一下生就那樣,還不是家裏大人待承的不好,平日裏非打即罵的,性子也任由旁人搓圓捏扁。
衝了孩子現在這樣子,杜蘇氏也感激一下慶禾帝。嘴上卻誇如意道,“娘就知道,你到哪裏都能過的好,這樣娘也放心了。”
※
王太常悄聲問,“不是說裏頭念經,怎麽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錢太傅沒好氣的回答,“你當是喇嘛教呢。”早就覺得太女監斬不妥當,王太常還不跟自己一起去勸慶禾帝。
錢太傅對太女總是多了一份慈愛,當初帶走的時候,也是對杜蘇氏保證了的,現在太女出事,他即心疼太女,又覺得愧對杜蘇氏。
王太常撇撇嘴,“不破不立,你看陛下這不就好了……”敢於腹誹當今皇帝,王太常也是年紀大了,有點活夠的趕腳。
慶禾帝可不是不別扭了,薛家就要合家流放,閨女也沒為了這個跟自己求情鬧別扭,反倒是自己,立逼著她長大,這不給嚇著了。
裏頭如意悄悄問杜蘇氏,“剛才是大師在外頭?我要不要見見?”
杜蘇氏摸了摸她的額頭,又轉手貼了貼自家的,問,“你不困了?”
如意搖頭,“走了困,這會兒倒睡不著了。”好不容易看見娘,睡覺多浪費!
杜蘇氏了解,點頭道,“那我出去問問。”
法式大師本要不見,一想,萬一以後路上碰見,互不認識有點不好,遂點頭允了。
杜蘇氏給如意找衣裳,“哎呀,我說你這衣裳可夠多的!”
如意從帳子裏頭鑽出頭來,“娘你喜歡哪件,盡管拿走。”
杜蘇氏啐她,“就是咱們那兒的媒婆,也不敢穿這麽華麗的,我穿上像話麽?”
法式大師出門的時候打了個幌子,說是要將纏繞太女的惡鬼帶走,因此請陛下並諸人都回避。
杜蘇氏正好混著出了宮。
慶禾帝等法式大師走了個幹淨,立即迫不及待的跑出來看如意。
如意雖然虛弱,已經恢複的不錯,目光沉靜,微微帶了一絲微笑的見禮,“父皇。”
慶禾帝往前一步俯身扶起她來,細細打量,見她目光穩重,仿佛多了份底氣,才算是真正鬆一口氣。
“太常和太傅還有老公爺都擔心你呢,也一並見見吧。”
如意正經的行禮道,“讓諸位大人擔憂了。”
三位老大人也都當得起她這一禮。
王太常:從前的太女像隻小鬆鼠,現在麽,總算是像個大人了。
錢太傅:還是應該多讀書,讀書百遍其義自見。
高素:俗話說嚇一跳,長一智,還是有點道理的。(老公爺您從哪裏聽來的道理喲,那些嚇死的,難道是被智商竄的太快給擊穿了才死的?)
李軟帶著人送了茶來,如意看見先捧了一杯奉給慶禾帝,慶禾帝笑道,“你也坐著。”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慶禾帝啜了一口茶水,和緩了語氣,“你今兒歇一日,明日裏還是跟著朕早朝。”
慶禾帝走了,李軟等人過來都是行禮,麵上也歡喜,口裏道,“恭喜殿下。”看來能出去早朝,奴婢們也是很開心的。
如意也笑了,說道,“好,你們伺候的辛苦了,殿內伺候的賞銀十兩,殿外頭的賞五兩。”慶禾帝剛才直接賞了一座皇莊給她,以後她也有錢了,哈哈。
雖說是教她歇著,可明日一早薛家合家就要出發,她不安頓好了,總是心裏過意不去。
本來是想叫娘親照顧一二,可是想到父皇的脾氣,一個薛礡雲尚且生了一年多的氣,要是再讓娘親出麵,父皇的麵子裏子都要沒有了,說不定更生氣,所以這事她在娘親跟前提都沒提。
“曹禦醫昨日跟夜裏也辛苦了,賞他一百兩。”
曹禦醫接了賞過來謝恩。
如意揮退了眾人,問薛礡雲的情況。
“外傷好的快些,內傷還是需要將養……”
如意將手邊的一隻盒子遞了過去,“一事不煩二主,就勞煩曹大人將這個替我送給他吧。”
曹禦醫隻覺的心頭一熱,他到底沒有看錯,太女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殿下,容臣請給平安脈吧。”
薛家確實是一片狼藉,虧了抄家的時候並不抄走女眷們的嫁妝,薛夫人也算持家有方,再加上兵馬司那邊有韓冬斡旋,所以麵上雖說難看了些,院子裏花樹七倒八歪的,裏子總算是保住了。
薛端敬按律要挨一百板子的,薛明瑞替了父親五十,他也不是個強壯的,所以家裏的男人們現下都隻能躺著了。
薛礡雲遭了這一宗罪,臉上的稚氣早就褪幹淨了,卻是仍舊謝了曹禦醫。
曹禦醫揮手道,“咱們爺倆從前也沒什麽交情,老朽自認也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實在不值當得你這一謝。”
薛礡雲聽的麵容發白,曹禦醫見他似乎沒明白過來,也不肯多說,隻將如意給的盒子遞給了他,“這是有人請我轉交的。此去經年,薛公子還要細細保重啊!”
出了車廂,吩咐小童,“好生送薛公子回家去。”
兩個總角的小童應了。一個問另一個,“師傅不是常說偷得半日閑的,怎麽這會兒急吼吼的就回去了。”曹禦醫喜歡逛街乃是眾人皆知的愛好。
另一個大些,知道的八卦多,便道,“仿佛是得了本什麽寶書,師傅寶貝著呢,親自藏的,不叫人看,聽說,連院正大人都沒有的。”
前麵那小童撇嘴道,“院正沒有的多了去了,不過院正大人總能去內書庫那邊借讀抄閱。”
另一個就道,“你懂什麽,還有那些不許抄閱的呢!”
“難道師傅真得了這樣的書?”
“誰說呢,他老人家從前就稀罕這些旁人沒有的……”
薛礡雲在車裏打開盒子,裏頭是兩隻品相整齊的人參,他剛要合起來,突然意動,將人參拿起來放到一邊,掀開墊在人參下頭的白綾緞,底下果然有一張紙,伸開一看,上麵隻幾個字,“莫負了韶光”,寫的筆意都不連貫,似是隨手塗畫了一般,心裏不由堵了一口氣,咳嗽了兩聲。
外頭的小童忙問,“公子還好麽?”
薛礡雲道了句無事,將東西胡亂收拾了起來,那大點的童子從外頭遞了一盅水進來,“公子喝口水,這是師傅留下的,說公子難受了就喝一口。”
曹禦醫的好東西真的很多,留下的也不過小半壺,聞起來似清泉水的香味,喝道嘴裏卻又不同,像是將五經六脈都走過了一遍似得,薛礡雲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喝了,馬車還在慢悠悠的走著。
他從韓冬那裏知道父親跟大哥都挨了打,便想留著曹禦醫給的這東西回家給父親兄長用一些,所以喝完這一盅便閉上眼睛,車廂外頭的兩個小童又在扯七扯八的說話,一個道,“師傅什麽時候得了那寶貝,從前都沒聽說過……”
“仿佛就是這幾日呢,一不留神的功夫就得了。”
薛礡雲聽了眉頭一動。
兩個小童已經轉了話題,“唉,你說這些人,咱們就不明白了,有那好書,拿出來叫旁人抄一抄多好……”
另一個知道的多些,“這你就不懂了,抄書是那麽簡單的麽,再者這東西萬一被借了出去,那借的人不還回來可怎麽辦?再說,像到師傅這種的,那書本若是得用的,一本書便說是價值千金也不為過,還是千金難求的,你要是得了,你會給旁人看了去……”
薛礡雲在車廂裏頭聽的意動,強撐起身子來,又拉過剛才被他賭氣放到一邊的盒子,再看如意寫的那幾個字,像是初學者筆力不濟的樣子,仔細看來,卻是筆畫有了,力道不夠,分明是若不是她隨手為之,便隻有一種可能,是她……
他越是不想往那一處想,越是忍不住想,臉上不由的多了幾分熱氣,卻是比剛才的死氣沉沉要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