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六王子在燕都人稱薑公子,這兩年,很是為自己贏得了許多好感,他功課出眾,勝過燕都許多勳貴家的紈絝子弟,跟成國公的嫡出二子高謙、齊國公的嫡孫蕭嘉、靖江侯世子並稱燕都四才子,不光是有才,還是明珠一般的人物。
薑公子但凡出行,必能偶遇某家貴女,偏他極守禮,從不肯逾越半步,使得那些對他有意的貴女們越發的蠢蠢欲動。
當年蒲氏一族盡誅,可慶禾帝畢竟手下留情,沒有遷怒其三族,蒲家出嫁的女兒們得以保存,而蒲家的兒媳婦們的娘家也幾乎沒受到影響。
其中已經去世的蒲家當初的嫡幼子的妻子李氏的娘家反而還有人升了官,成了刑部尚書,他是李氏的堂叔李參,同時也是禮部郎中薛端德的妻子李氏的親叔叔。
薛端德自從上了那個貞節牌坊的折子,這些年一直不慍不火,既沒有升遷,也沒有得到重用,不過自從李參成了刑部尚書,薛李氏卻是極其高興的。
她的大女兒薛麗雲已經十歲了,就算不用現在著急成親,可也要看好了人,若是能盡快定下親事,也是喜事一樁。
“你去外祖家,一定要跟你幾個李表姐交好知道嗎?尤其是你大舅舅跟二舅舅家的幾位表姐,娘可是知道你從前隻曉得跟你小舅舅家的思蘭表姐一起玩的,以後切不能這樣了。”薛李氏殷切的囑咐著閨女。
隻是薛麗雲年紀小,思考的也簡單,“娘,我要去找思萱表姐還好些,可若是找思君表姐,曾祖母就會不高興的。”
薛李氏後悔女兒沒有遺傳道她的聰明,隻能撫額嗬斥道,“胡說八道,她們都是你曾祖母的嫡親曾孫女,你是你曾祖母唯一的外孫女,你曾祖母怎麽會不盼著你們交好?”
李家是個大族,現在的老太君卻不是先李氏族長的原配妻子,而是繼妻,而李參卻是原配嫡子,按理父親是李氏族長,李參本身才學人品也是眾口皆碑。
可先族長臨終卻將族長傳給了現在老太君的幼子,也就是薛李氏的父親李溢,而李參,能走到今日刑部尚書的位置上,則是憑借真憑實學,通過科舉一步步的成了正二品的高官。
薛李氏從前並未多看中李參,她關注嫁入蒲家的那個從妹都比關注李參高,那時候李參還隻是刑部的一個六品主事,還不如薛端德這個禮部郎中,好歹是五品官,在京裏不顯,拿出去也很能唬唬人的。
不過自從刑部原來的尚書致仕後,沒想到李參就這樣不顯山不漏水的出現在眾人跟前,先是成了刑部右侍郎,沒過一年,便成了刑部尚書,這從六品飛升到正二品,這比吃了仙丹飛升大乘還要迅速呀!也就怪不得薛李氏對李參由路人轉粉了。
李參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李振瑜生了兩個女兒,李思萱跟李思芯,沒有嫡子,二兒子李振哲則有二子一女,李思毅、李思鋒跟李思君。
薛李氏想讓閨女更李思君交好,則是因為她看上了李思毅,李思毅是李參的嫡長孫,有李參這個正二品的祖父,前途可謂一馬平川,她想將女兒嫁回娘家,李思毅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李氏老太君的親子李溢是李氏族長,他也是薛李氏的父親,可惜薛李氏隻有一個弟弟李振源,侄子李思齊的年紀比薛麗雲小了好幾歲,兩個人實在不合適。
薛李氏這才將主意打到李思毅頭上,親侄女李思蘭的年紀跟麗雲相當,兩個人也能玩到一處,就是可惜是侄女不是侄子。
薛麗雲被薛李氏打包送到外祖家,路上薛李氏一個勁的囑咐終於起了效果,她見過了曾祖母又見過了外祖母後,便先去見大舅舅跟二舅舅家的表姐們。
可惜從前沒什麽來往,現在突然叫她跟她們親熱起來也太難,薛麗雲幹巴巴的說了幾句話,便告辭走了。
她帶著丫頭沿著小花園徑直去了表姐李思蘭的住處。
李思蘭正在作畫,看見她來瞟了她一眼,卻沒有做聲。她娘管著李家中饋,薛麗雲先去了李思萱等人那裏,她早就知道了。
等李思蘭畫完畫,擱下畫筆,似笑非笑的瞟過薛麗雲,薛麗雲一下子就有點兒不自在了,對於母親的心思,薛麗雲知道一點,卻不知其深意,這會兒見表姐這樣看她,分明是了然的樣子,薛麗雲微微臉紅了。
薛家從前就不如李家,雖然薛家早先算是侯府,但落魄不堪,後來大房二房分家,二房分了大部分家產,大房則降爵成了伯府。
李氏則是京中望族,嫡支人丁興旺,旁支人數也不少,何況李氏族長這一職還落在他們一房頭上,早先沒分家的薛家說不定還能一比,可分了家的薛家二房,那真是拿不出手了,要不是薛李氏會鑽營逢迎,得了李家老太君的喜歡,李家還真沒拿薛家當回事。
可是李老太君再喜歡薛李氏,那也是喜歡他們這一房的人,現在薛李氏慫恿著薛麗雲去拍李參那一房的馬屁,看看老太君還喜歡不?李思蘭比薛李氏年紀小,但是卻比薛李氏更了解老太君,老太君絕對不會喜歡李參那一房興旺起來。
“去見過大姐二姐她們了?”李思蘭到底是心裏不舒服便笑著刺了薛麗雲一句。
薛麗雲臉色微紅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努力想揭過這一回,扯了個笑上前了幾步問道,“表姐剛才畫的什麽?”
待看過李思蘭的畫,小聲驚呼了一回,“這畫好,這詩也好。”
李思蘭覺得她說的心誠,這會兒便有些得意,“這畫是我做的,不過這詩卻不是我做的。”
“……非事春日偏愛酒,應將美酒消春愁。”薛豔麗輕輕一念,覺得這詩念在嘴裏滿滿的都是輕愁,點頭道,“不知是哪位姐姐做的?”
李思蘭一笑,捏著帕子捂住嘴角,“可不是哪位姐姐,這詩是靖江侯家的大小姐念給我聽得,聽說是咱們燕都四公子之一的薑公子作的。”
薛麗雲有點呆,“薑公子?”
李思蘭見她連這個都不知道,頓時鄙夷極了,“薑公子就是薑國遣來咱們燕國學習的薑六王子,薑末黎。”
說到薑國薑六王子,薛麗雲這才知道了,喃喃道,“這詩做的真好。”
“這詩做的真好。”如意點了點頭,歪頭吩咐李軟道,“你去薑公子的官舍,送十壇梨花白給他,旁的,不必說。”
薑末黎總是有話說的,如意幹脆不說別的。
她送完了酒,繼續指揮馮琳,“你來將戶部這筆賬算算,我總覺的哪裏有些不對勁。”
馮琳點頭應了,竟是右手撥算盤,左手提筆寫字,兩不誤。
前幾年如意意外發現馮琳對數字反應特別快,先是在宮裏找了個積年的老宦官教她打算盤,沒想到她很快就學會了,這一本事連如意都比不上她,學會了撥算盤。
如意比自己學會兒還要高興,請了慶禾帝找了個懂賬的老吏來教她看賬本,因為這是人家的看家本事,如意還讓馮琳認了師傅,也就是將來要供養這個老吏的。
慶禾帝給了如意的一些九寺的積年的陳賬,如意幹脆人盡其才,叫了馮琳幫她一起看。如意總覽,馮琳細算,兩個人還真的找出不少問題,不過這些賬最早的也上去七八年了,如意也知道慶禾帝是叫她練手呢,因此隻是記了下來,並沒有大驚小怪。
等交過了九寺的作業,慶禾帝又命人弄了些戶部的陳賬,拿到東宮的時候,上麵的灰都厚厚的一層,如意現在臉皮厚了,便指使著三個伴讀車宜、朱思棋、陳阿哲抄寫,一個伴讀杜曦檢查,免得有抄錯的,馮琳則跟著她一起看賬本。
錢太傅生了兩回氣,見如意仍舊我行我素,隻得忍了,不過他忍了太女,卻不會忍旁人,把個王太常虐得越活越年輕了。
同一時刻薑末黎身邊也圍了一群人,收到太女叫人送來的酒,他麵上的笑容頓時加深了三分,原本優雅的麵容更是增添了歡喜,讓人一看就覺得眉梢眼角裏頭都是無盡的喜歡,“賞,退下罷……”
那過來回話的人原本還有些忐忑,深恐公子問他太女說了什麽話,天知道,太女隻是叫人送了酒來,卻一個字都沒說,那送酒的擱下就走了,好似他們這裏是洪水猛獸似的,他拉都拉不住。不料公子什麽也沒問,反倒還賞了他。
然而他高興的有些早,客人們散去,公子身邊的阿旺便過來問他,得知太女什麽也沒說,搖著頭走了,不一會兒,公子又再次召見他,這次他原原本本的描述了始末就被揮退了。
薑末黎對著虛空露出一個粲然的笑,他早已死心,但是哪怕她有一點的回應,他覺得自己也會死灰複燃。
阿旺匆匆進來,躬身低聲稟道,“公子,四爺的信。”
薑末黎仿佛沒有聽見,但阿旺卻不敢說第二遍,隻得繼續等在一旁。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阿旺才聽見一個仿佛虛空中傳來的聲音說道,“拿過來罷。”
阿旺連忙遞了過去。
薑末黎卻沒有立時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