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道主之死
“首座……”周天澈心裏不安,麵上帶著幾分忐忑,所以他朝著前麵的宋子淵喊了一聲。
“站好,別吵。”宋子淵眼眸一壓,聲音一如既往的沉穩有力,帶著某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的實力強大到耀眼,總會讓人下意識的信服依靠。
得了他簡單四個字的回應,周天澈躁動不安的心奇異的安穩下來。
宋子淵在等,祁珣在等,寧素在等,澹台初在等,無數個知曉內情的人都在等。
沒人說話,一片近乎死寂的安靜,凝結沉默的壓抑感令人窒息。
“該我了。”容七輕聲道,一雙如黑曜石般澄亮刺眼的黑瞳,平靜地注視著前方,那是他最後的戰場。
容七腳步堅定地邁出大道院的範圍,一步又一步走向前方,風雨肆虐,雷雲翻滾,火焰跳動,六頭凶獸嘶吼著,腳步聲如雷貫耳,重重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知曉的,不知曉,此刻都明白了,一襲雨過天青色廣袖長袍被虛空淩厲的風吹得獵獵作響,長袖攏風,袖袍翻飛,風姿卓然,墨色長發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
所有人都沒有動,一雙雙眼睛注視著這個單薄消瘦又格外有力量的身影。
九酒緊閉的雙目微微顫抖,長長的睫毛上沾染了一些濕氣,複又睜開眼來,她要看著他。
小月兒痛苦地捂住嘴巴,她怕自己哭出聲來,為什麽,一次又一次這麽殘忍又直白的帶走她身邊的人,她寧願那人是她!
沈卜芥腦袋嗡嗡的,隻有一個聲音不斷在腦中回響,此去無歸期……
她明白了,她終於明白了。
下一秒,她就要不顧一切的衝出去,她不允許!
被九酒一把按住,沈卜芥死命掙紮,雙眼充血,“放開我!我要和他一起戰鬥!”
九酒壓下喉頭哽咽,聲音沉靜地可怕,“你去了也是無用,隻能白白搭上另一條命,這是他的選擇,不理解,請尊重。”
沈卜芥恍然間突然想起第一次來戰場時三清問自己的問題了,我們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你呢?
容七當時的神情是什麽樣子的?
他隻是輕輕地笑了一下,眼神銳利又堅定,他沒說話,隻是清晰明朗的用行動告訴她——我做好赴死的準備了。
六頭凶獸與容七的距離越來越近,凶獸嗅到活人的氣味更加興奮狂躁,雷電劈裏啪啦的落下,電的方圓幾裏“呲呲”作響。
長袍一抖,從容赴死。
他輕笑著,眼中堅定而眷戀,“可不能讓你們毀壞了我的家啊!”
一直被他把玩在手中的棋子,一黑一白,以道力為引,食指和中指間在身前虛空中落下一枚棋子,璀璨線條從棋子落下出向四周延伸,上下左右,交織成網。
縱橫十九道,是棋盤!
容七唇角噙著淡淡笑意,長袖一揮,六頭凶獸與他皆入棋盤,棋盤如世界,一棋一山河。
容七身上道力激蕩,風法則的力量在守護著他,奇皞直衝而來,陰風蝕雨籠罩住大半棋盤,暴雨連綿,雨重如錘。
容七從容落下一子,黑子化月,圓月高懸,月華如瀑,凡月華所照之地,雨水盡褪。
奇皞炸毛,區區螻蟻,也敢與它動手,不知死活,利爪襲來,龐大的身軀徹底籠罩住渺小的容七,容七又落一子,白子化日,日如火球,“呼呼——燙,好燙……”
奇皞吹著自己的爪子,毛都被燒焦了,檮蠱不甘示弱,帶著滾滾雷電閃爍的爪子一爪揮來,其餘四隻凶獸合力突襲,狂風暴雨般密集的拳爪瘋狂攻擊,日月劇烈震動,烏雲遮月,日月墜落。
兩顆棋子刹時間化為齏粉,凶獸怒吼,容七腳下風雲變換,如風亦如電,風,是最不可捉摸之物。
“吼吼——”凶獸吼聲震天,眼神冰冷如霜,飛火流金,火雨紛紛,雷電密集,如影隨形。
六隻凶獸與容七戰鬥在一起,越戰越勇,凶獸猩紅血眼中殺意更濃,“吼——”檮蠱閃爍著雷電,頻繁朝容七攻擊而來,密密匝匝地落下。
“嘶——”容七避無可避,被六頭凶獸包圍在中間,各種法則作亂,“轟——”雷電直擊入他身體,刺啦啦,容七被暴亂的雷法則折磨得痛不欲生。
九頭鸞鳥展翅高飛,火翼垂天,火焰鋪天蓋地,“砰砰砰——”容七五顆棋子化為齏粉,幻化出的山川湖海盡數被火海吞噬。
“噗——”容七倒在地上連吐了好幾口血,那都是他的本源之力。
他噙著血跡的蒼白唇角勾起一抹無力苦澀的笑,指尖風刃明明滅滅,“怕是無緣再與你們一同作戰了,再見了,我的家國,我的戰友們。”
棋盤之外,虛空之中。
宋子淵緊抿著唇,沉寂如山,遺世獨立,前方戰鬥激烈,滾滾法則之力傾斜而出,黑氣火光雷電衝天而起。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生怕發出一點兒聲音,大道院這邊的氣氛自是不必再提,沈卜芥被攔下了,她沒有再去,棋已開盤,再去無意。
“轟——”前所未有的巨大轟鳴聲,勁風斷海分浪,巨浪倒流撲滅火海,璀璨線條扭曲變形,棋盤上棋子一顆不剩。
“砰——”棋盤崩潰,澎湃力量衝天而起,轟然炸裂,半黑半白,如煙花炸裂,隻不過散落一地的不是細碎的光點,而是無數斷肢血肉。
爆炸的氣團中突然飛出一束白光,直衝浮桐藍色結界而去,如璀璨星痕快速劃過虛空幽蘭底幕,沈卜芥雙腿一軟,愴然跪倒在地。
她知道,那是什麽。
是容七的風道主令。
道主隕落,道主令重回令館,陷入沉睡,等待著與下一位主人共赴新的旅程。
隻是先前的主人,永遠也回不來了。
見到這一幕,廣白、三清、阿婠、君度他們都忍不住扭過頭去,鼻頭一酸,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小月兒蹲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淚如泉湧。
沈卜芥從未如此深切的感受到,戰爭是如此的殘酷,一種如墜冰窖的寒意緊緊包裹住了她。
九酒遙望著容七死去的方向,兩行清淚落下,默默無言。
她褪下那身豔如榴火的衣裳,換上一襲清素白衣,是懷念亦是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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