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醉酒
時玉揮了揮手,示意他去忙吧,不用刻意招呼她。
包廂內的氣氛一下子輕鬆下來,沈卜芥坐在椅子上,用手扇著風,皺了皺眉,撇嘴道:“那掌櫃的也太誇張,太殷勤了吧,弄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時玉瞥了她一眼,忍笑道:“是不太習慣吧!”
衛以冬直接道:“反正我是不太習慣的,總覺得有點別扭,渾身不自在……”她說著還扭了扭身子,又模仿了下剛才掌櫃的動作和神態,惟妙惟肖,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時玉擺手道:“你們不用在意他,我們玩我們的就好了。”
她看到沈卜芥和衛以冬的麵色,就猜到她們可能或多或少是有點看不上掌櫃那麽殷勤,伏低做小的樣子的,覺得有些丟麵子,沒尊嚴,她們這群人可是比掌櫃的小很多呢!
殷勤到像是倒貼,說話還那般客氣,態度又極其卑微。
對她們這群沒與太多社會上的人打交道的學生而言,確實是有點沒眼看的感覺。
沒經曆過社會毒打的少年人多是如此,天大地大不如自己的麵子大,把自己的尊嚴看得比命還重要,要讓她們像剛才掌櫃的那個樣子,還不如直接拿把刀殺了他們算了。
但在那些掌櫃的眼裏,有錢的都是大爺,當然得好生伺候著了,伺候好了,好處也是少不了的,一時半會兒的點頭哈腰有什麽要緊,臉皮能值幾個錢,能實實在在拿到的好處才是讓他們真正心動的點。
作為時物集的大小姐,時玉從小跟在時父身後,看多了這些,時父時母也會細細分析給她聽,見得多,聽得多,眼界和格局自然就出來了。
至於那掌櫃的是真心還是假意,誰在乎?
不過這樣的人也不是誰都能當,比如她,比如沈卜芥、衛以冬、君澤、明微……他們都是不行的,沒辦法,放不下身段,彎不下腰,隻願頂天立地的站著,不願意做出一丁點兒的妥協。
社會的殘酷,陽光下的黑暗,宛如臭水溝裏的淤泥,不曾沾染到她們半分。
時玉不會看不起掌櫃的這樣的人,相反,她很佩服這樣能跪的下,也站的起的人,最起碼,她就做不到!
包廂的布置不如大廳那般華麗,清新而淡雅,比較符合沈卜芥的審美。
謝子奕伸手推開窗,花燈隨煙波鋪江上,萬家笙歌,燈火熙攘,星河在碧波蕩漾中搖曳,春夜清風拂過,帶來陣陣花香。
一行九人或坐或站,沒人說話,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這種安靜沒有持續多長時間,掌櫃的領著幾個小二敲了敲門,時玉說了一聲:“進。”
他們端著精致的菜肴魚貫而入,九個人,時玉點了不燒菜,上完菜後掌櫃的笑眯眯道:“時大小姐,有事叫小的們一聲就成,我們也不在此多打擾諸位姑娘公子們用餐的雅興了……”
他使了個顏色,幾個小二恭敬地退下了,包廂內再次恢複寂靜。
圓形案桌上擺滿了精致的菜肴、醇香的美酒、甜美的果子,應有盡有,時玉做東,幾人都坐在桌子旁,大家都是朋友,自然用不著那些虛禮寒暄。
直接就舉箸吃飯,同門雲集,推杯換盞,觥籌交錯,言笑晏晏。
美酒醇香,菜肴精美,好友在側,良宵美景,這一刻的美好,被他們珍之重之地藏在了心裏,多年後,或許能在某刻想起今日的美好吧!
沈卜芥打了個飽嗝,看到衛以冬舉著酒杯非要給崔崢倒酒,崔崢已經喝的有些醉了,醉眼朦朧,嚷嚷著,“喝,再來一杯!”
“來啊!”衛以冬兩頰染上霞色,“不喝是小狗!”
“喝就喝,誰怕誰?”崔崢即使醉了,也不忘和衛以冬鬥嘴,君澤站起身拉著他,“不喝了,你喝醉了!”
“誰,誰醉了!你才醉了,我認得你,阿澤……對不對!”崔崢兩腳打晃,君澤急忙去扶他,怕他摔倒了。
衛以冬右掌拍桌,哈哈大笑,“微微,暮雨,你看他那樣兒!快用廣文牌給我記錄下來,等他酒醒了,給他看,到時候好好取笑他一番!”
裴少卿一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樣子,見縫插針,煽風點火,樂的不行。
“快點兒啊呀!”衛以冬不停催促著兩人,韓暮雨沒法兒,隻得拿出廣文牌。
“好熱鬧啊!”謝子奕坐在窗邊,凝望著他們,眼中盛滿溫柔,一向冷俊的麵龐此時也不免柔和起來。
沈卜芥斜靠在窗的另一邊,與他間隔著兩個人的距離,雙目含星,眉心舒展,“是啊,真的很熱鬧……”
謝子奕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投向窗外,繁星點點,就這麽不經意地撒落在暗沉的天幕裏,月亮皎潔的光輝,輝映著白蘭花般的雲朵。
不知過去了多久,謝子奕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你知道嗎,其實我以前挺嫉妒你的!”
他的聲音裏帶了些微微啞意,平添三分風流。
沈卜芥詫異地轉頭,月華傾瀉而下,撒落到謝子奕的身上,那雙如黑曜石般澄亮刺眼的黑瞳靜靜凝視著她。
沈卜芥莞爾一笑,站在窗邊遙望遠處繁華夜景,“是嗎,那現在呢?”
謝子奕收回目光,看向窗外,搖了搖頭,抬手一道靈氣把一片樹葉攝入手中,骨節分明又修長的手捏住一片樹葉,細細看了看,“有些人能通過一片落葉看到整個秋天,有些人卻隻是井底之蛙,以為自己看到的一方天井便是整個世界,行萬裏路,才能見天地之廣闊。”
“心如果在深井,眼中的天空就會變小,現在的我,已經跳出了那個狹小的井,看到了外麵更為廣闊的天空……”
心小了,所有的小事就大了,心大了,所有的大事就小了。
沈卜芥看向他,輕笑的指了指自己,“這是瞧不上我了?”
謝子奕眉眼染上幾分笑意,“我可沒這樣說,從前沒見過汪洋,便以為江河最為壯美,現在有了更多值得追尋的東西,嫉妒、不甘……這些已經無法再影響到我了。”
“說來你可能不信,當初在半月齋時,因為傅風傅先生老是在術法課上當眾誇獎你,我還暗暗記恨了你好久……現在想來,竟然覺得有好笑,又有點……可愛?!”他仔細斟酌了許久,才緩緩吐出最後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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