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此去經年
盛夏的午後，蟬聲幸災樂禍此起彼伏，樹梢一動不動，沒有一絲風，滿世界耀眼的陽光，刺得人連眼神都不知道何處安放，即使偶爾吹來一絲風，也滿含夏日的燥熱，讓人愈發打不起一絲精神。
“師父！吃櫻桃啦！”空明欣喜清朗的聲音驚醒了躺在藤椅上淺眠的懷淨。
懷淨掀起眼皮，就看到空明步履輕緩地從大廳往這邊走。
“師父，您又睡著了。”空明隨手挪過來一個小桌子，將洗好的櫻桃放上去。
懷淨擺擺手，“什麽叫又，夏乏嘛！”桌子上櫻桃紅枕著白瓷盤，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懷淨伸手拿了一顆放進口中，酸酸甜甜的清甜果香溢滿口腔，讚了一句，“好吃，對了，空明啊，你這次回來的時間著實是有些巧啊，遊曆完了？”
空明端端正正的坐著，聞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弱弱道:“是師叔告訴我您回來了……所以我就……”
他抬起頭，眼睛裏蒙上了一層水霧，“師父，您好久沒回來看我了，我都快忘記您長什麽樣子了……”
距離上次見懷淨，差不多快十年了，雖然這些年過的很充實也很快樂，但在內心深處還是偷偷藏著對師父的思念，所以這次沈師叔一跟他說師父回來了，他就立刻趕回來，生怕這次沒見到師父，下一次見麵又不知到了何年何月。
懷淨輕歎口氣，敲了他腦袋一下，“都長這麽大了，怎麽還跟個小孩子一樣？”
今年空明已經二十歲了，身著一襲青色僧衣，容貌俊秀，眉目如水墨山水般恬淡從容，散發著琉璃般淨澈的氣質，更添幾分出塵的仙氣。
空明撓頭直笑，“師父，我在您麵前永遠是個小孩子！”
懷淨問道:“這一路行走四方可有收獲？萬不可因我回來而懈怠修行，你可明白？”
空明正色道:“弟子明白。”
“哎呀，懷淨你可真是……哎！”沈知行用手擋著烈日往這邊跑來，“弟子千辛萬苦長途跋涉回來看你，你還在這裏說教，真是沒意思。”
空明趕緊起身給他搬了一個凳子，沈知行毫不客氣的坐下，“你這次準備待多久？”
懷淨坐在藤椅上微微後仰，笑道:“怎麽，這才待幾天，莫不是要趕人了？”
沈知行朝桌子上的櫻桃盤努努嘴，“你這一天天的吃喝花費可不少呀！”
懷淨哭笑不得，“怎的，還要收錢？”
沈知行:“嗯哼，差不多吧！”
三人說說笑笑了一陣，空明看出沈知行和懷淨有話要說，於是識趣的找了個借口離開了，長輩談話，他是不方便在這兒待著的。
夏日的溫度著實有些高，在屋外待了一段時間，就被熱的不行，沈知行和懷淨果斷轉移陣地，去了茶室。
茶室清涼，沈知行用清冽的水煮了一甕青碧的茶水，當茶香嫋嫋，氤氳滿室時，兩人對坐，沈知行率先開口，“你這次怎麽突然回來？”
懷淨輕抿一口茶湯，笑道:“怎的，我回來你不高興？”
沈知行微微皺眉，不太想和懷淨繼續打太極，直接挑明道:“你知道我不是在說這個，軍事學院是出什麽事了？”
懷淨搖頭失笑，暗自讚歎老友還是這般敏銳，“是有一些事。”
沈知行挑眉，“與你息息相關？”
懷淨放下茶盞，笑意微斂，頷首道:“我要上戰場了。”
沈知行杯子差點沒拿穩，驚訝萬分，“這麽快？”
懷淨笑了笑，眉眼柔和，“不算快了。”他的眼中閃爍著回憶的光芒，“我在軍事學院已經待了近二十年，二十年來的日日夜夜，我都不敢有絲毫懈怠。”
說著懷淨輕笑了一聲，“說來也不怕你笑話，軍事學院人才輩出，天驕雲集，你我之輩也不過尋常，所以我不得不拚盡全力拿抓住去戰場的機會。”
沈知行微微詫異，隨即釋然，軍事學院是浮桐國眾所周知的頂尖學院，是專為培養軍士的地方，群英薈萃再正常不過，他問道:“除了進入戰場的軍士，其他相對而言不那麽卓絕的人怎麽辦？一直留在學院訓練？”
軍事學院群英薈萃，能進去的絕對是天驕，天驕與天驕的碰撞，勢必會有高下之分，隻要有競爭，就會有輸贏。
懷淨搖頭，“會進入天官府任職，有些非常優秀的人並不是抱著上戰場的目的進入軍事學院的，而是想以軍事學院作為跳板，直入天官府。”
天官府與天樞院一樣，都屬於浮桐國的官方管理者，在選拔人才方麵有著極為嚴格乃至於嚴苛的標準，每年天樞院和天官府會向外擴招，但最主要的人才來源還是以軍事學院為主，所以很多人卯足了勁往裏鑽。
沈知行聽後點點頭，表示明白了，“此去危險重重，還望多加保重才是。”
懷淨笑著頷首，轉了話題，“這些天怎麽不見卜芥那小丫頭？”
沈知行憂心忡忡，“她去秘境了，已有兩年不曾有消息傳回來了，也不知如今是個什麽情形。”距離上次沈卜芥和李寫意用廣文牌互通消息，已經過了兩年，這兩年來，沈卜芥一直沒有給他們倆回過任何信息，像是失聯了一樣。
懷淨寬慰道:“應當不會有什麽事才是，秘境中狀況難以預料，廣文牌失去通信功能也是非常常見的事，還是不要太過憂心了。”
沈知行想了想，說實話，浮桐國人在秘境中待上個十年八年是很正常的事情，十年時間對他們這漫長的生命而言，是非常短暫的，所以沈知行和李寫意兩人也隻是有些擔憂而已，畢竟是為人父母者，孩子獨自出門在外，總歸是不放心的。
沈知行長籲短歎，“終歸是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方向與去處，我們也隻能在她身後默默支持，盡量不幹涉她的選擇，哎，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強求不得，她以後的路，總還是要她自己走的。”
懷淨笑道:“常言道，兒或一百歲，常憂九十九，此言倒是不假。”
沈知行就默默看著他，憂傷道:“你這個百年老光棍是沒法兒體會我這種老父親的感覺的。”
懷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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