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九章 看見
阿婠見了，輕輕搖頭道:“你該不會以為道主是不死不滅的吧？”
沈卜芥趕緊解釋，“不是，我隻是沒想到道主能死在戰場上。”
這種遠程攻擊會死嗎，她感覺今天的戰鬥挺輕鬆的呀，除了精神有點疲憊外，並無其他不妥之處。
阿婠指了指被蔚藍結界包裹的浮桐國，“蜥蜴人的戰力並不強大，隻是勝在數量多，虛空中還有很多種族比蜥蜴人更強，也會來攻打我們。”她用手劃了一下範圍，“這裏，都曾被攻破過。”
沈卜芥麵露震驚之色，她還以為局勢一直以來皆是如此呢！
三清目光深遠，“也有怪物啃噬結界的先例，這並不稀奇。”
“那，那後來呢？”
三清道:“如今你看到的局麵，是無數人用性命鑄就的，說不好哪天我們也會成為其中一員，卜芥，你做好赴死的準備了嗎？”
三清微笑著看著沈卜芥，三清是個極清冷的人，氣質出塵，仿佛哪一瞬間就翩然歸去，他很少笑，倏然一笑，笑容中多了幾分無法言喻的風華，說出的話，卻如此之重，像塊大石砸在她心上。
沈卜芥問自己，自己……做好赴死的準備了嗎？
沒有。
這是毋庸置疑的，長路漫漫，於她而言，人生才剛剛開始，怎麽就扯到赴死上麵了呢？
她留在戰場上參加戰鬥也非出自本心，而是責任使然，誰讓她是水道主呢？！
這跟喜不喜歡，願不願意沒什麽關係，職責所在。
她的眼神從三清、容七、小月兒、九酒、君度、阿婠的臉上一一掠過，這一刻，她清晰地明白，自己跟她們是不一樣的。
她們是帶著赴死的決心，燃燒的信念，一往無前的勇氣來參與這場戰鬥的，即便身軀赴予烈火，亦不改其誌。
沈卜芥又望向威風凜凜的軍隊，他們是浮桐的真正的脊梁，用毅力、汗水和生命守衛著浮桐的安寧，縱使史冊上不曾留下隻言片語，縱使她們的名字無人銘記，他們仍然選擇承擔著最重的責任，站在所有人身前，用自己平凡又渺小的身軀將這世間的黑暗與汙濁擋在普通人看不見的地方。
這是一件多麽值得驕傲又偉大的事情！
沈卜芥當然明白身處這個位置的悲壯、殘忍以及……榮耀。
一個時代，一個國家，大概終究是需要某些人在某些時刻，毅然決然地站出來，站在某個位置，就站在那裏，一步不退！
九酒、君度、三清、容七、阿婠甚至是一直害羞膽小的小月兒都有這樣的信念，還有那些毅然決然投身於戰場的戰士，冉院主、藺府君、祁將軍、宋首座……無數個不知道名字的人，她們都是抱著這樣的信念，悍不畏死的勇氣，踏著先人的足跡，在最美的青春年華，投身於守衛、保護浮桐的事業上來的。
自己呢，這樣慷慨赴死的勇氣她是沒有的，能支持她一直站在這裏與虛空怪物交手纏鬥的是……責任與義務。
這不是她主動選擇的，而是被動接受。
她們有她們所堅持，拚命守護的東西，自己的堅持是什麽？
她的“道”又在何方？
這是沈卜芥以前從未想過的問題。
阿婠看到沈卜芥陷入了沉思，不再開口，隻遙望著遠方，心裏判斷著下一次進攻什麽時候會來。
不知過去多久，沈卜芥緩緩抬起頭，怔怔地看著遠方，無人說話，一片靜謐。
突然，沈卜芥瞪大眼睛，她在軍隊中看到了一個人，那個身影她曾經見過，當時還戰戰兢兢被嚇了好久，是——沈離淮。
那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若不是那個藍色紙片人和宛若世外桃源的景色給自己和小夥伴們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她幾乎要淡忘了。
那是一個秋天，她和穆流光、林述安、空明去溪口村後山摘果子，追著搶了她們柿子的藍色紙片人誤入一個古怪地方，她們就是在那裏遇到沈離淮的。
為什麽記憶這麽深刻呢，因為幾個小孩兒那天著實被嚇得不輕，當時沈卜芥回家後還在想沈離淮在離別時跟她講的話，具體說的什麽她現在已經記得不大清了。
隻能記住一個名字——軍事學院。
他好像說，自己一定會喜歡那裏的，當時自己好像還對軍事學院起了很大的興趣，想著以後一定要去看看，後來啊，事情太多，她都忘記了。
要不是今天在這裏看到沈離淮，沈卜芥覺得自己應該也想不起來。
記得第一次見他時好像是一襲青衫，眉目溫潤，如今穿著寒光凜凜的鎧甲，氣質上大不相同。
隻是他怎麽會在戰場上呢？
沈卜芥收回目光，轉頭問道:“軍事學院是什麽地方？”
戰場上廣文牌用不了，要不然她直接搜索了……
阿婠眼神悠遠，喃喃道:“軍事學院啊，那是一個群英薈萃，英才輩出的地方，無數個懷抱著同樣希望，同樣目標，同樣熱血的人齊聚於此，她們相互依靠，相互鼓勵，縱使前路坎坷，亦會一往無前，一起並肩走過去。”
沈卜芥指了指正低頭和宋子淵說話的祁珣道:“他們也是從軍事學院出來的？”
阿婠笑道:“不止，所有能上戰場的軍士都是從軍事學院出來的。”她指了指自己，“隻有我們不是。”
沈卜芥被深深地震撼了，她似乎已經明白軍事學院到底是什麽地方了。
九酒眉梢輕挑，“小卜芥也想去軍事學院嗎？去了的話，以後上戰場所站的位置就不是這裏了，而是軍隊。”
沈卜芥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大道院的眾人上戰場是屬於輔助型，戰事不緊急是不用待在這裏的，而軍士是要長久留在戰場上，參與一場又一場仿佛沒有盡頭的戰鬥的，這兩者，天壤之別。
沈卜芥沉思了許久，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既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去軍事學院，也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到底在哪裏。
阿婠看出她的迷茫，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少年人迷茫是常有的事，你隻要往前走，往前看，哪怕前途一片迷惘，哪怕隻是憑著慣性繼續往前走，總有一天會在自己漫長的腳印中找到方向，隻是大概需要一點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