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冬雪
東坊，冬日。
清晨推開窗，入目便是一方素雅清涼的天地，瓊花冰林，雪意淙淙。
一陣冷風裹挾著潔白的雪花鑽進沈卜芥的脖子裏，雪花觸到她溫熱的皮膚，刹那間化成一滴雪水，凍得她直縮脖子，搓著手，將窗微掩，換好衣裳披著大紅色的鬥篷出門去了。
這幾天她爹似乎特別忙，一連幾天都行色匆匆，去陣法堂的時間可比在家長多了，吃飯時大人們說著話，她在旁邊聽了一耳朵，好像是他爹這個小組的論題實驗有了突破性進展。
李寫意和呂秋今天也是早早去了店裏，家裏隻剩下沈卜芥和空明。
沈卜芥徑直往廚房走去，天上還在飄著鵝毛大雪，雪是冬天的靈魂，紛紛揚揚一灑，世間就銀裝素裹，萬物有了另一種模樣。
現在已經九點多了，她才剛剛起床，肚子早就餓的不行了，冬日一到，時光都變得慵懶慢吞吞，悠悠然的。
廚房裏充滿了煙火氣，她輕嗅空中飄散帶著米粒清香的粥味，肚子咕嘟叫了一聲，將身上鬥篷掛在牆上的衣鉤上。
她用水衝洗了一遍碗，這才揭開鍋蓋，香噴噴的熱氣撲麵而來，沈卜芥盛了一碗，又用勺子挖了幾勺小菜，蹲在廚房門口開心地吃起來。
她還沒吃上幾口，就看到飛雪中出現一抹藍綠色身影，是空明，他撐著一把繪著空穀幽蘭的油紙傘緩緩往這邊走來，身姿秀雅，步履輕緩，如芝蘭玉樹。
空明走近，傘微微一斜，落在傘上的白雪紛紛落地，他將傘收起靠在廚房門口，看到沈卜芥端著一碗粥蹲在門口，笑道:“卜芥妹妹。”
沈卜芥歪著腦袋打量他，覺得有點驚奇，“你也才起？”
空明白玉似的麵龐浮現出一抹紅暈，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晚上睡得晚，所以今天起的晚些。”
沈卜芥點點頭，往旁邊挪了幾步，“你快去吃吧。”
空明盛了滿滿一碗粥，蹲在沈卜芥旁邊，望著門外晶瑩幹淨的世界。
沈卜芥吸溜一口粥，問道:“你複習完了嗎？”石嵩書院的這學期期末考試明天就要開始，連著考兩天，考完就放寒假了。
所以這兩天休沐日，她和空明都在抓緊時間複習，爭取考個好成績。
空明點頭，“差不多了，今天再複習幾遍應該就沒什麽大問題了。”
她們倆都不是什麽平時不學習，臨時抱佛腳的人，所以複習要相對輕鬆一點。
空米又道:“禾遇給我勾了些重點，說有可能考試會考到，你要不要看一下。”
沈卜芥眼睛一亮，重重點頭，咧開嘴笑了笑，“要。”她站起身，碗裏的粥已經見了底，喝完粥後的身子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用水把碗清洗幹淨，放回原位。
空明加快速度，很快也洗了碗。
沈卜芥將紅鬥篷帶子係好，戴好帽子，空明走到廚房門口，撐起自己那把油紙傘，沒看到其他傘，疑惑道:“卜芥妹妹，你沒拿傘嗎？”
沈卜芥仰著頭，用手接住飄落下來的雪花，雪花落在她溫熱的手心裏，很快消融，“就這麽一段路，用不著拿傘。”
空明:“那你和我一起走吧，小心凍著。”
沈卜芥搖搖頭，飛快跑進漫天紛飛的碎玉琳琅中，轉頭朝他做了個鬼臉，“我才不要呢，那多沒意思。”
她在白茫茫的雪中奔跑，帽子被風吹落，發絲在風中飛舞，白色雪花落滿頭，紅色的鬥篷是晶瑩世界唯一一抹亮色，空明眉眼柔和，唇角微勾，眼中盛滿笑意，撐著油紙傘，一步一步輕踩在白雪上，留下清晰的腳印。
沈家院中種了許多翠綠的竹子，空明走著，看到青翠的竹葉上堆著皚皚白雪，虛竹青青，白雪隱隱，青白之間，成了人間最美的絕色。
沈卜芥仰頭看著淩寒而開，遺世獨立的梅花枝頭花瓣上落滿了雪，想到古籍中的人下雪時，用雪烹茶，心裏充滿向往。
她對著正立於雪中發愣的空明大聲喊道:“空明，幫我拿個碗過來。”
空明醒過神，不明白她要做什麽，但還是回轉到廚房，拿了一隻碗。
沈卜芥正站在一株紅梅樹下，空明急走幾步，沈卜芥指了指梅花，“我想收集梅花上的雪，等會兒我來抖梅枝，你接著啊！”
空明看了看梅樹，想著這明明一個人就能做呀，一手拿碗，一手輕抖落在梅樹上的雪，不是更便捷嗎？
但看了眼眼神亮晶晶看著他的沈卜芥，他點點頭，把傘收起來，靠著梅樹放好。
沈卜芥伸手拽過梅枝，輕輕一抖，花瓣樹梢上的雪紛紛揚揚落下，空明緊盯著落下的雪，左右挪動著碗，接住雪。
他道:“代震鈞先生在《茶說·擇水》中曾說，雪水味清，然有土氣，以潔甕儲之，經年始可飲。”
沈卜芥:“那我可等不了，我現在就想用雪水煮茶。反正雪水又沒落地，怎麽就不能煮茶了？古代文人就是講究，我不講究，開心就行。”
空明沒話說了，認認真真接雪，雪落滿了他的衣襟，他沒用靈力化作護盾，阻隔雪，這些可愛的小精靈，一年隻來一次，很美，他舍不得。
已經接了半碗雪，沈卜芥覺得這樣實在太慢，靈機一動，一個好主意躍上心頭，“空明，你站在這兒，這兒雪多。”
空明不明所以，被沈卜芥拉著走，“對，就是這兒，別動啊！”
沈卜芥的聲音裏滿是喜悅，還沒等空明反應過來，沈卜芥伸腳對著梅花樹就是一踹，樹身一抖，枝頭花瓣上的雪簌簌落下。
站在樹下的空明:“……”透心涼呀！
沈卜芥跑過去，開心道:“呀，裝滿了，咱們回去吧。”她望著全身是雪的空明哈哈大笑，笑完了伸手拂去他身上的雪花，還有他光溜溜的腦袋上的。
兩人走到廊簷下，沈卜芥將紅色鬥篷解下，抖落上麵的雪，空明跺跺腳，身上雪應聲落在地上。
運轉體內靈力，衣服變幹，身上回暖，沈卜芥跑進倉庫，拿出一套煮茶器具去了書房，空明把裝滿梅花雪的碗放在桌子上。
沈卜芥坐在羅漢床上對著說明書細細看著，她也是第一次用這些東西，還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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