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天意弄人
白色的醫院裏,鼻端盡是消毒水的味道。
病床上,司徒陌靜靜地沉睡著,全身插滿了各種儀器的管子。
主治醫生掀開他的眼睛,仔細地看了看,隨後將病情寫在病曆板上。他搖了搖頭,吩咐護士小姐幾句後就離開了。
天意還真是弄人!
司徒陌本想唱一出苦肉計逼司徒熠去找黑傑明夫婦報仇,卻在一次常規性的檢查中發現他的胃真的出了問題。一係列的檢查完畢,出爐的報告讓他心驚,他的的確確是患了胃癌。
算計了一輩子,到頭來還是敵不過人生的生老病死。衰老的器官提出警訊,司徒陌危在旦夕。
夜晚的涼風撩起白色的窗簾,幽幽的陰影裏,一個黑影靜靜地立在那兒。福田彰定定地望著病床上的司徒陌,一動也不動。
自幼父母雙亡,年少氣盛的打架鬥毆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差點丟掉了半條小命。好在司徒陌經過,將命懸一線的他撿了回去。
整整十年,從最初單純地聽命跟從,到現在的崇拜佩服。如果有一天,要用身體為司徒陌擋子彈,福田彰連眼睛都不會眨一眨。
“嗯……”男性的悶哼聲在萬籟俱靜的病房裏,顯得異常清晰。
藥效退去後,司徒陌即將蘇醒,眼皮卻沉重得抬不起來。
“幫主。”福田彰往前幾步,恭敬地低喚著。
雖然怕打擾了司徒陌,他卻又不得不為之。該說的事情,還是得說。
頭痛欲裂的司徒陌躺在床上喘著氣,腦海回旋著福田彰的叫喚,下一秒,眼睛倏地睜開。
“說。”眼眸沉沉,一片晦澀。
“名古屋那邊的場子被人給挑了。”福田彰站在病床前,認真地稟報。
司徒陌嘴角輕勾,眼神複雜,沒有說話。
福田彰低下頭,不再言語。對於司徒陌,他其實是從心裏害怕的。這位日本黑道的教父,以殘酷的作風著稱。他沒有一點慈悲之心,處理事情幹淨利落。
這麽多年來,福田彰一點都不了解司徒陌。
十五年前,司徒陌將事業重心全部轉移至日本。短短幾年的時間,他就建立了自己的王國,成為在道上呼風喚雨的梟雄。
要說司徒陌擁有讓黑白兩道都懼怕的勢力,一點也不誇張。因為,他涉足所有賺錢的行業,不滿足於自己的黑暗帝國,也投資做其他生意。
對於福田彰的稟報,司徒陌真是淡淡地掃過一眼,沒有說什麽。這些小事,他根本都不放在心上,目前他最感興趣的,是司徒熠的複仇。
“福田。”司徒陌淡淡地開了口。
“是。”
“去把他找回來。”
福田彰會意地走了出去。
司徒熠毫無血色的臉龐抬了起來,眼中閃過一抹詭譎。
這麽多年來,他一直都處於痛苦的煎熬之中。就算死,他也不會讓黑傑明夫婦好過。為了毀掉他們的幸福,臨死之前他也要在司徒熠心中鑄造一個永生都難解的詛咒。
或許,這對司徒熠來說是那麽不公平。可是,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了,哪有什麽公平可言?更何況,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剛下飛機,福田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在隔天下午找到司徒熠居住的地方。
司徒熠真的住在這裏嗎?
看了看那棟比危樓好不了多少的公寓,福田彰嚴重懷疑自己找錯了地方。身後突然響起一句熟悉的叫喚,他倏然轉身麵對對方。
司徒熠提著兩大垃圾,靜靜地看著那個滿臉不可思議的男人。
“少主。”福田彰有禮貌的對司徒熠點點頭。
“先進去吧。”
將手中的垃圾分類放好後,司徒熠轉身往公寓走去。他靜靜地佇立在門邊,示意明顯處於呆愣狀態中的福田有事先進來再說。
司徒熠竟然真的住在這裏!福田彰有些難以置信的回頭。又看了一眼老舊的公寓,心想,如果讓司徒陌知道,不知道他會有什麽反應?
厚實的大門一關上,福田彰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幢房子,內部的裝修設計遠比它外觀討人喜歡。總體來說,整個公寓的設計非常簡單,沒有多餘的家具。房間沒有刻意做區隔,房與房之間是半滑的推門。
司徒熠從廚房端來了一杯水,遞給那位正四處打量著他公寓的福田彰。
見到福田彰出現在公寓門前,司徒熠一點都不驚訝。以司徒陌的能耐,要查出這棟別墅,不難。以福田彰行事的速度,要來到這裏,簡單。
“少主,我是來請你回去的。”接過司徒熠手中的水杯,福田彰言簡意賅的說道。“名古屋的場子在上個星期被人給挑了,我……”
“你知道我的規矩,向來不插手幫裏的事情。”司徒熠語調之冷硬,像換了個人似的。
從懂事以來,司徒熠就隻想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知道了他的想法,司徒陌也並沒有多說什麽。隻是身為繼承人該學會的東西,司徒陌一樣不落地強迫著他去學習。
“少主!幫內亂成一團……如果你不回去的話,我怕……”福田彰的頭垂了下來。
見司徒熠不為所動,福田彰倏地雙膝著地,前額緊貼地板。
“拜托了,少主!”
見狀,司徒熠呻吟出聲,伸出手按壓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試圖緩減一下不適。
福田彰是孤兒,後被司徒陌正式收養。經過嚴格的訓練後,他成了司徒陌的貼身保鏢。
“一日為仆,終身為仆”的觀念在福田彰的心中已經是根深蒂固。他曾發誓,世代侍奉司徒家。所以,他對司徒陌惟命是從,對司徒熠也是忠心耿耿。
“福田,你這是幹什麽?快點起來。”司徒熠眼疾手快地將福田扶了起來。
真是的,司徒熠都記不清說了多少次,要福田彰不要再有這種主仆觀念。
對於司徒熠的性子,福田彰雖然不敢說十分清楚,但多年相處下來,還是知道一點點的。要是他不想做的事情,就算是用十頭牛來拉他,都無濟於事。
“好,幫內的事情,你可以不管。但是幫主的時日已經不多了,你還是趕快回去看看吧。”福田彰也不勉強司徒熠,隻是將話給挑明了。
“我爸的情況怎樣了?”司徒熠心急如焚地問道。
“病入膏肓,回天無力。”福田彰無奈地搖了搖頭。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照眼下的情形看,司徒熠勢必要將複仇計劃叫停,馬不停蹄地趕回日本。
“我們馬上回去。” 他終於下定決心。
聽司徒熠這樣一說,福田彰的心裏也就踏實了許多。
這天,天氣非常晴朗。明媚的陽光一掃連日來的霏霏細雨,將大千世界襯得分外明亮。
剛回到日本,對於這個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司徒熠有一種說不出的複雜感受。離開數個月,竟然感覺像是已經過了整整一個世紀那麽久。
“我們的車在哪?”
順著福田彰所指的方向,司徒熠拎起寥寥無幾的行李,快步地向機場外走去。幾分鍾後,加長版的勞斯萊斯轎車如同離線之箭一般,衝出了機場。
剛上車,福田彰就接到了醫院的電話,說司徒陌病發,被送到了急救室,現在生死未卜。不用人吩咐,司機早就轉了方向盤。
如果能飛,司徒熠一定毫不猶豫地選擇飛過去。他怕自己晚到一秒就會發生讓他終身遺憾的事情。
急如閃電的豪華勞斯萊斯發出一聲刺耳的刹車聲後,在醫院門口停了下來。
車子尚未停穩,司徒熠就打開了車門,衝了出來。緊隨其後的福田彰,也一臉擔憂地往醫院走去。
當疲憊狼狽卻不減英挺的司徒熠出現在急診室門口時,十幾個彪形大漢迅速地圍了過來。過往的醫生護士投來異樣的目光後,紛紛躲閃不及。
牆上的指示燈熄滅了,福田彰捉住一位剛從急診室出來的醫生問,“病人的情況怎樣了?”
“我們已經盡力了,節哀順變。”醫生搖了搖頭。
“你這是什麽爛醫院,看我們不把它拆了才怪。”
一個長相粗獷的彪形大漢一吼,其他人紛紛卷起袖子。
“冷靜點……我們已經盡力了。”護士小姐在旁勸道。
“夠了。”司徒熠竭盡全力的一吼。
對於司徒熠,幫裏的兄弟都很敬重。聽他這樣一說,眾人也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了嘴巴。
頓時,醫院裏鴉雀無聲。如果此時有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禁止了騷擾源頭,福田彰再次麵對醫生,“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隻要能救人,花再多錢我們都願意。”
“準備後事吧。”嚇了一跳的醫生,說完就快步離開了。
這一番話,宛如一顆原子彈,投擲在司徒熠耳邊。轉瞬間,他什麽也聽不見,仿佛連呼吸與心跳聲都被驅離了。
四周,安靜得可怕……
病床上的司徒陌,臉色蒼白,呼吸越來越急促。
淚水在司徒熠臉上迅速地蔓延,細細的哭泣聲像來自地獄的幽鳴般從緊抿的嘴角逸出。
“爸……你一定要……好起來。”司徒熠泣不成聲。
病床上,司徒陌的手指活動了下。見狀,司徒熠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熠熠……你……可回來了。”
“爸,什麽也別多說。好好休息一下,你一定會沒事的。”司徒熠一把擦掉臉上的淚水,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沒用了。”司徒陌頓了頓,困難地咽下口水,“答應我……”
“你說,我什麽都答應你。”
司徒熠跪在床邊,將司徒陌漸漸冰冷的手擱在頰畔,試圖溫暖他。
“報……報仇!”
話音剛落,床側的機器發出了刺耳的響聲……
眼睛一閉,司徒陌離開了這個世界。然而,他卻將仇恨永遠的留在了司徒熠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