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娘娘,怕是要下雨了,我們進屋吧。”


  “好久沒下雨了,我倒想淋上一淋。”寶兒由忠道,這般悶熱天氣,早該下點雨了。有了雨的洗禮,花兒能變美,樹木能變青。花美了,樹青了,也許人也能跟著開心些。


  正幻想著那一幕美好,原本黑暗的天空更暗了,豆大的雨點隻逼而來,打在花間,樹上,寶兒的身上。


  含茵一聲驚呼,直衝進屋裏去取傘。


  寶兒張開手,享受著這一瞬間的清涼,雨打在頭上臉上有點疼,可她卻似乎感受不到。


  屋內婢女們忙成一團,也許是太久沒下過雨,既一時間找不著傘。


  石椅上的寶兒閉上眼,讓雨從眼角滑落,想像著那是自己的淚,這般奔放的淚,是大哭才能有的吧?想著,她不禁調皮地笑了。


  雨突然停了,緊接著,她感覺自己落入一個人的懷抱,結實而有力。屬於君王特有的龍團香飄入鼻間,寶兒猛地睜眼。


  眼前放大的臉有著不可乎略的怒容,寶兒抬頭,一把大傘罩在上空,原來沒下雨的隻是這小小的一片天。


  “皇上,您來啦?”寶兒打了個噴嚏道,用已經濕掉的絲帕拭著眼角的水珠兒。


  “朕不來,愛妃是不是準備一直在此淋下去?”皇上溫怒道,打橫抱起她往屋內走去,越過跪了一地的宮女。


  “我又闖禍了麽?”寶兒盯著跪在雨窪中的宮女幽幽道。


  皇上沒有理會她,抱著她直往內閣走去,將她放在床沿。伸手便要解她正在滴水的衣裙,寶兒一急,忙捂住衣襟:“皇上,我自己來,不!我讓含茵來。”說完便喚起了含茵的名字。


  含茵顧不得濕了一身的衣裙跑了進來,為她更衣,拆去頭頂的那兩隻蝶。然後找來幹的紗布為她換藥。


  “你先領她們把衣服換了吧。”寶兒看著她的一身濕有些慚愧道。


  含茵將她扶出外堂,偷偷看了眼皇上後領著一群宮女下去了。


  “皇上,她們是無辜的,隻怪這雨下得太急。”寶兒輕輕用木梳梳理著半幹的發絲道。


  皇上歎了口氣,將手置於她的肩頭,然後取過她手中的木梳。溫柔地梳理起那一頭青絲,她居然在淋雨,笑著淋雨,她是瘋了麽?

  “寶兒,你的美很獨特,說不出的獨特。”他用指挑著她的發,然後纏於指間,俯下身子細細地看著銅鏡中的兩人。


  那裏麵的是他的妃,他今生最愛,隻是對於她。他總感覺那是鏡中花,水中月,永遠都不可能屬於他。


  窗外的雨聲依然很大,似是想要一次下夠,然後再來幾個月的豔陽高照。


  寶兒沒有說話,感覺身上涼嗖嗖的,也許是剛剛淋了雨。那種涼,從腳趾涼到心頭。皇上似乎感受到她有些微顫抖的肩,放下梳子擁著她,緊緊地擁著。


  他的懷抱很溫暖,一層層的熱浪隔著衣物一波波地傳到寶兒體內,頓時間感覺暖和了許多。


  不一會兒,婢女端著薑湯上來。


  皇上用湯匙小心地勺上,遞到寶兒嘴邊,寶兒盯著薑湯猶豫著。暗黃的薑湯閃著波光,一波波往外蕩開著。


  她端過碗,仰頭一飲而盡,她選擇了拒絕,還是拒絕。


  皇上的眼底閃過一絲失望,很淡很淡,以至於寶兒可以假裝看不見。


  腳傷未好,風寒再起。寶兒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玩大了。


  大夏天的得風寒,急壞了身邊所有的人。


  含茵更是一天到晚跪於門前求老天保護她的主子。


  “含茵。”寶兒無力地喚著,含茵忙衝至床前:“娘娘,您醒啦?奴婢去請太醫過來瞧瞧。”


  “不!”寶兒一把抓住她,用乞求的目光盯著她搖頭。然後頭一低,痛苦地幹嘔起來。


  含茵一隻手扶著她的身子一隻手撫著她的額,急得哭了出來:“可是娘娘您燒得利害,要不奴婢去請皇上過來。”


  一連幾天,她都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也不請太醫來看,今天倒是嚴重了。


  “我沒事,含茵,我沒事。”她的聲音虛弱的讓人心疼,含茵再也由不得他了,對著外麵喊:“小綠子,快去請太醫來!”


  “是!”小綠子忙往門外跑去,右一把抓住他道:“我去。”


  小綠子愣了下,傻傻地點頭,改道奔向閱天殿。


  皇上和楊太醫幾乎是同一時間趕到,看著眼前虛弱得不成樣的人兒,皇上震怒道:“為什麽會這樣?!”


  婢女們跪成一地喊著該死的話,這話純屬多餘,皇上聽著著實心煩,甩甩手讓她們都下去了。


  “寶兒,你這是怎麽了?”他俯身,握著寶兒柔弱無骨的小手心疼道,昨天,明明還是好好的,今天怎就變成這樣?


  “我也不知道。”寶兒隻覺心跳加速,恐懼的雙眼盯著楊太醫,她眼中濃濃的恐懼另楊太醫為之心驚。


  “寶兒別怕,朕陪著你。”皇上抓著她的手緊了緊。


  “皇上,臣需要給娘娘請脈。”楊太醫恭敬道。


  “嗯。”皇上放開寶兒的手退至一邊。寶兒顫抖著手遞到楊太醫麵前,眼中的恐懼有增無減。楊太醫執在她脈搏上的指輕輕顫了一下,閃著精光的眸子對上寶兒的。


  “隻是一點小風寒是不是?”寶兒虛弱道,眼中原有的恐懼轉為乞求,愣愣地盯著他。


  楊太醫低下頭,沉思著,他不解寶兒唱的是哪一出。


  皇上急道:“怎麽樣?”


  楊太醫回過身道:“皇上不必掛心,娘娘隻是得了風寒,下臣這就去給娘娘煎藥。”


  寶兒輕輕地吐了口氣,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去吧。”


  楊太醫退了出去,皇上說了許多關切有話,寶兒卻一句都沒聽見。她半瞌著眼,手不自覺得撫上平坦的小腹,裏麵,一條小生命正在成長著。


  那是她的孩子,她和蕭奇的孩子。


  她似乎能感覺得到他/她的存在,不然心裏怎會那麽甜得慌呢?


  這是一個命苦的孩子,也不知能不能順利生下的孩子。無論如何,他/她和她是一體的,共命運的。


  有了孩子,她便有動力活著。


  她,在幸福中睡去,第一次有夢,完整的夢。夢中的她執著蕭奇的手,前麵是他和她的孩子,很小,搖搖晃晃地跑著。身前身後是黃橙橙的油菜花田,簇擁著的油菜花散發著濃濃的香味。


  小孩的臉映在油菜花下,笑容更加燦爛,正用他/她稚嫩的聲音一聲聲地喚著爹娘。


  一處峭壁上,山石成群,石筍般豎立著。霧氣繚繞,美得如畫,隱約中能看到隱於其中的南越宮。一黑衣人掠過群石,直衝宮門,隻在兩招之下便被打倒在地。


  “找死!”說話的是南越宮的守門者之一,守門者武功便如此了得,想必武林盟主之位也並非浪得虛名,黑衣人暗想。


  “在下想見宮主一麵,請各位大俠引薦。”黑衣人恭敬地拱手道。


  守衛冷哼一聲:“宮主從不見客。”


  “他會有興趣見在下的。”黑衣人冷笑一聲,說得信心十足。


  “殺!”守衛一聲令下,兩名守衛拔刀直衝黑衣人。黑衣人身子一提,越身於高處。


  一邊躲避刀鋒一邊運氣衝南越宮主樓喊道:“弧雲劍法麵世,武林盟主之位當之有慚!”聲音宏亮而清晰,一陣陣往外蕩開去,又一陣陣回來,起伏不斷的回音在山穀中流轉,流轉。


  回音未停,黑衣人便被人一掌擊中肩骨,倒在地上。


  “慢!”守衛欲給他第二掌時被人喝住。


  眼前閃了下,一團白影立於黑衣人眼前。


  “宮主。”守衛低頭行禮退到一邊。


  來者滿頭白發,年紀已經不輕,雪白的衣衫包裹著他依然結實的身子骨。懾人心魂的眸子有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黑衣人打了個冷顫,不敢迎視他。


  “弧雲劍法麵世?”南越宮主盯著他。


  “是。”黑衣人艱難地爬起。


  “消失了幾十年的弧雲劍法怎可能麵世?”南越宮主自語道,


  “在下親眼所見月影山莊莊主黑風所使。”


  “黑風?倒是很少聽到過此號人物。”他捋了捋胡子道,他的越天刀法稱霸武林數十栽,弧雲劍的主人早在三十年前便被他所殺,難道他沒死?

  不但沒死還找到後人?這似乎不太可能。


  “老朽倒真想去會一會。”


  黑衣人低著頭,眼裏卻滿是小人得誌的奸笑。人說南越宮主好贏,看來並沒有錯,借他之手除去黑風,倒是明智之舉。


  “你——有何目的。”南越宮俯身,冷酷的聲音從他的口中蹦出,黑衣人不自覺地後退一步道:“黑風仗著武功高強幹盡傷天害理之事,如今能克製住他的隻有宮主的越天刀法,在下也隻不過是為天下百姓著想罷了。”


  “哼!武功高強!”南越宮主瘋狂大笑起來,隻一甩白袍的袖子便失去蹤影,狂妄的笑聲久久回蕩於山穀中,飄在黑衣人的耳中,既讓他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霧氣中早看不到他的身影,一切又靜了下來,似乎他從來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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