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傷心慘目珠淚流

  1987年正月初三上午八點半鍾，華翊翃牽著劉嬑妍，拎著二大袋禮物，步履暢快地跨進盧偉強家的大門。


  華翊翃瞧見梅蘭蘭在洗碗，急忙喊道：“外婆，新年好！我娘呢？”


  “你娘去醫院了，你親爹在樓上喂你外公吃飯，你們上去吧！”蘭蘭低聲道。


  華翊翃不耐煩地說：“我爹僅有一位華光輝，請外婆不要在我麵前說他是我爹。他是破壞爹娘婚姻生活的始作俑者，害得我娘抑鬱成疾，終日人不人鬼不鬼的，從今往後我不再搭理他啦。叫他別來打擾我娘平靜的生活，就是不聽勸告，我不上樓了，嬑妍，我們回家去。”


  劉嬑妍輕聲道：“我爹還沒回去，肯定你外公時日不多了，讓他多陪幾天也是應該的。你的血管裏流淌著我爹的血，血濃於水，誰也改變不了鐵錚的事實，甭說氣話，快上樓去吧！”


  “我不去就是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先回家啦。”翊翃怒氣衝衝地說。


  站在樓梯口的劉珍瑋高聲喊道：“我在窗口看到你們進來，站在樓梯口恭候多時了，你外公很想見你，你不認我這個生父沒關係，一輩子也不要叫我爹好啦，但你總不至於忤逆不久於人世的人吧！”


  “什麽，外公好端端的咋會要走呢？嬑妍，那就上去看看外公好了，甭跟你爹多嘴多舌的，他是個害人精，誰與他搭訕誰倒黴，我們可不想走黴運喔。”翊翃大聲嚷嚷道。


  二人手拉手走到偉強眼前。偉強興奮地說：“小兩口，新年好！”


  “外公，新年好！祝你早日康複。”翊翃二人異口同聲道。


  偉強苦笑道：“外公的名字已經載入閻王爺的簿子上嘍，已經分配給我壽桃啦，本該年裏走的，隻因一樁心事未了，還不想去閻摩羅王那裏報到矣！如今，看到你倆來了，病也好了一半哩。想跟你們說幾句話，請坐到外公床邊來吧！”


  翊翃疾步坐到床沿，伸手捂著偉強的手說：“外公，別說不吉利的話兒，我和嬑妍想請你當主婚人的，以後還指望你照看孩子呐，命還不該絕哩。你對我有啥要求盡管說，隻要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偉強注視著嬑妍說：“姑娘，我就直言不諱了。翊翃是我的外甥，是珍瑋與小燕唯一的親骨肉，而你是劉珍瑋的養女，因珍瑋與小燕的愛情是被我摧毀的，他倆依然默默地相愛，但今生難結連理枝，便把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了。可你倆談了近十年的戀愛，眼看就奔而立之年了，卻一直沒有開花結果，攪得我夜不能寐，心急如焚啊！姑娘要求翊翃調到溫西市四中了才結婚，可是調動是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而你們的年齡卻一天比一天大，容貌也會一天比一天憔悴，你們也明白歲月不饒人的道理。既然翊翃調不出去，何不將你調回象東中學呢。人生不論天涯與海角，不論城市與農村，隻要夫妻能長相廝守在一起，終日不離不棄，有難同當，有福共享，舉案齊眉，相敬如賓過日子，人生便可幸福安然嘍。不知姑娘願意否？”


  劉嬑妍聽到此言，驚得站起來問：“華翊翃，是不是你出的餿主意啊？你是怕敵不過柯筱敏和李文斌吧！”


  華翊翃心裏一打緊，幹脆來個順水推舟道：“是啊，我怕他倆的其中一個征服了你，而斷送了我們近十年的愛情，故叫外公勸導說服你。你也明白將你調回鄉下很方便，下學期就能回來了，而將我調到溫西市四中，卻不知猴年馬月嘍。人的青春稍縱即逝，我可不想等人老珠黃了再結婚。你認為呢？”


  盧偉強慌忙打岔道：“姑娘，人生在世誰也無法跟時間抗衡，翊翃言之有理。姑娘若是真心愛翊翃，就該痛痛快快地結束馬拉鬆的戀情，開開心心地步入婚姻的殿堂。幹脆下個學期就回到象東中學執教，然後挑個黃道吉日拜堂成親，我把外婆和小燕托付給你們照顧，我才能走得心安，你們願意嗎？”


  嬑妍猶豫了一會兒說：“人人向往大城市，好想日後培養一個有用的孩子，而你家怎麽動員我回來呢？真是搞不懂。”


  “難得糊塗，不要搞懂的好。回答痛快點，我外公也是一番好意，畢竟我舅舅一家在溫西市工作了，而我娘身邊沒有其他人，外公當然把外婆和娘托付給我們嘍。你有啥想不通的呢？老人講話好做藥，我同意外公的要求。”


  梅蘭蘭端著藥上樓，送到偉強身邊說：“老伴，養好自己的身體要緊，孩子們的事甭瞎操心的啦，他倆相愛了近十年，變不到哪兒去的，喝藥吧！”


  偉強推開藥杯說：“我喝不喝藥一個樣，不想再喝了。我好想看到姑娘與外甥的結婚證，你們能滿足我的要求嗎？這是我人生路上最後一個要求了，請發發慈悲吧！”


  劉嬑妍上前捂著他的手說：“外公，我隻能答應你一件事，不能完全滿足你，請你原諒。若是翊翃願意娶我為妻，待鎮政府初八上班後便去領結婚證，但調回象東中學，著實不願意。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調動越來越難，為了下一代的培養，我是不會回來的。請老人家諒解。”


  盧偉強聽她言之有理，急忙改口道：“嗯，能領取結婚證給我看，那就放你們一碼好啦。但不知我能否活到那一天喔？”


  “老伴，甭胡言亂語，先喝藥，不然我懶得理你啦。”蘭蘭佯裝生氣道。


  偉強曉得老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急忙伸手端著藥杯一飲而盡。梅蘭蘭接過碗兀自下樓。


  華翊翃瞄了一眼珍瑋說：“你怎麽還賴在這裏不回去啊？我今生隻有一個父親華光輝，從今往後甭來打擾我娘了，請你吃了午飯就回去，我不想再見到你。”


  劉珍瑋二話沒說，抬腿便走，蹬蹬蹬地跑下樓 ，收拾好行囊就默默地離開了。梅蘭蘭剛剛喂豬過來，忽見珍瑋大步流星地出去，急忙喊道：“珍瑋，你拎著大包去哪裏啊？小燕去醫院買藥了，待會就回來啦。”


  劉珍瑋沒聽見，兀自朝前疾奔。十點鍾左右，盧小燕拎著十帖中藥回家了，朝樓上喊道：“珍瑋，你下樓幫忙挑水，我要去水溝邊洗衣服了。”


  華翊翃大聲道：“他回家了，我來幫你挑水。”隨即砰砰砰地衝下樓。


  小燕瞅著兒子問：“他跟我說好初五回家的，是不是你攆他走的？”


  “不是的，女兒，是他老婆追到我們家來了，他總不能賴在這裏等你吧？最好也是別人的老公，何必惦記呢？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後天回你自己家去。快要做婆婆的人兒了，別再兒女情長啦，你與珍瑋的曆史已經翻篇了。活在當下吧！快去洗衣服，待會要做飯的。”梅蘭蘭步出廚房說。


  小燕瞧瞧母親，瞅瞅兒子，左手捂著胸口，哭著上樓去了。隔壁的偉強聽見女兒的哀泣，雙手拄著床沿下床，劉嬑妍攙扶著他過來敲門。敲了四遍不見動靜，偉強使勁提高嗓門問：“女兒，你把爹的眼淚都哭出來了，因何那麽傷心啊？”


  小燕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拭幹淚出來開門，偉強瞅著淚痕斑斑的女兒，詫異地問：“早上開開心心的，怎麽轉眼就淚流滿麵了呢？嬑妍，請你爹上樓安慰她吧！”


  “她爹回家了，娘是為他而傷心落淚的，外公，你甭管她，她是犯賤，放著深深愛著她的爹不要，偏偏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守活寡，活該。”剛上樓的華翊翃忿忿不平地說。


  盧偉強哀歎了一聲說：“女兒，真正的淚水來自心底，眼睛隻是一個出口而已，哭過了就該放下。你是一位知識分子，應該明白緣分是本書，翻的不經意會錯過，讀的太認真會淚流。緣分是冪冪中的安排，不可預知，也不可刻意追求，你別再夢想與珍瑋同枕共眠了。你要相信時間是治療心靈創傷的大師，但絕不是解決問題的高手，關鍵是大腦統治思想，腦子不去想著傷疤，啥創傷都會痊愈的。世界上隻有想不通的人，沒有走不通的路，世界上隻有不想忘記愛情的人，沒有忘不了的愛情。好的愛情是你通過一個人看到整個世界，壞的愛情是你為了一個人舍棄世界。爹將要告別世界了，臨終前提醒你一句，在這個世界上，隻有真正快樂的男人，才能帶給女人真正的快樂，而劉珍瑋帶給你半生的憂愁了，你還惦記著他幹嘛？人生放下即快樂，你懂嗎？你爹教了四十幾年的書，當了二十多年的校長，人生感悟不比你淺啊！將死之前奉勸你一句，請給生命一個微笑的理由，別讓自己的心承載太多的負重，給自己一個取暖的方式，以風的執念求索，以蓮的姿態恬淡，盈一抹微笑，將未來的歲月打磨成人生枝頭最美的風景。”


  華翊翃急忙鼓掌道：“說得好，我記下了，娘，忘卻他，回家跟爹好好團聚。”


  盧小燕嗚咽道：“你們都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行嗎？”


  “行，隻要你能想通，皆大歡喜嘍。”華翊翃吹著口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