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世間諸事豈能全

  華翊翃見她滿臉抑鬱，上前使勁取下她手中的筷子，緊拽住她的手說：“嬑妍，你應該知道我為啥背下那麽一段愛情話題，你也知道我是一個直來直去的人，尤其是在你麵前，坦誠相待，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口無遮攔的，絲毫沒有違避心裏。但是剛才的無心所言，確實傷了你的自尊，我在此向你道歉，請你原諒，舒展愁眉，給我露個笑臉。畢竟我是想用激將法敦促你盡快嫁給我，結果好心辦歪事了。我們相愛了六七年，你應該了解我的性格脾氣啊！我以後一定會注意怎麽說話，請你務必忘卻我的不慎言辭，好嗎？”


  嬑妍默默地注視著他幾分鍾後，緩緩地盯著他說：“你自己瞎編的胡言亂語，死記硬背下來在我麵前炫耀，沒必要套用到青年報上去吧！請你甭在此糊弄我啦。吃飽喝足了，趕快回家去，從今往後別再來打擾我了。”


  翊翃洗了把臉，上前吻了一下嬑妍的額頭，柔情蜜意地盯著她說：“甭說氣話，我不來打擾你，誰有權利來打擾你啊！請你在農曆二十六日前到我家，不然，我就會去你家過年，信不信，賭一回。”


  嬑妍睜大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憂憂戚戚地說：“還沒成華家的人，你就用命令式的口吻跟我說話，偏不去你家，請你也別來我家，煩透啦，快回去。樓下筱華在喊我，你沒聽到嗎？”


  翊翃再一次吻了她的額頭，拎起旅行包說：“好的，這就走，我的公主要火山爆發啦，我可不想被炸死喔。”


  “你倆是不是還鑽在被窩裏親熱啊？快十點鍾了，還不去送成績單，啥時候送啊？我阿哥在辦公室裏發火啦。”剛到門口的柯筱華大大咧咧道。


  翊翃樂嗬嗬地說：“哇，老同學，你來遲了，早五分鍾你就可以瞅見我倆與眾不同的做愛鏡頭啦。太可惜了，下次可別錯過哦，要麽下次我來免費教教你，免得你嫁人了，還勿曉得翻雲覆雨是咋一回事哩？”


  筱華舉起雙手拍了他一下說：“你真不知害臊，還嬉皮笑臉的，快滾蛋。”


  翊翃猛然折回身，抱緊嬑妍狂吻，筱華驚得直愣愣地看著他倆發怵。嬑妍使勁推開他的頭說：“沒看見筱華瞅著我們不放嗎？快回去。”


  翊翃依依不舍地鬆開嬑妍，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說：“寶貝，你可別讓我望眼欲穿喔，早點來我家，不然，你真的會後悔的。”


  嬑妍跺腳生氣道：“悔什麽呀？大不了你移情別戀，我又沒想要嫁給你，隨你的便，再見！”


  嬑妍瞅著翊翃戀戀不舍地跨出門檻，揮揮手道：“路上小心，代我向你爹娘問好，向你外公一家問好。祝你一路順風，再見！”


  翊翃轉身揚揚手道：“保重，二十六日我家見！”


  嬑妍搖搖頭又點點頭道：“快走！我要送成績單去，懶得跟你磨蹭。”


  不到一天時間，成績單全部送完了，該做的事情都已圓滿完成，一個學期順利度過，嬑妍心裏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了，收拾好行囊，翌日天蒙蒙亮便啟程了。


  1982年農曆12月22日下午四點多，劉嬑妍拖著行李箱回到家裏。還沒跨進家門，便聽見小燕在跟父親說話，驚得貼在板壁上靜聽。


  “珍瑋，今天跑來是為了帶嬑妍去我家過年，商量他倆的婚事，要麽你一起去，我爹病得不輕，你去見他一麵也是應該的，你說呢？”


  “燕，我們被相思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還有心思操心下一代的事情嗎？人生隻有一世，我們已經錯過了最美好的時光，你難道不希望後半生享受一下真正的愛情嗎？”


  “我何嚐不想呢？每日每夜都想做你的老婆，哪怕僅有一天就死去也願意。”


  “這就想到一塊兒去啦，你回家跟光輝辦理好離婚手續，我跟張梅蘭辦理一切手續，再去你家，現在暫且不去。嬑妍這丫頭怎麽到今天還沒回家呢？”


  “誰說她沒回家啊？站在門口偷聽你倆的對話呢？”劉嬑姯拎著一籃洗幹淨的菜，站在門口氣鼓鼓道。


  劉嬑妍舉手拍打嬑姯的肩頭說：“誰叫你多嘴多舌的呀？滾開。”


  “誰叫你鬼鬼祟祟的呀？討厭。”嬑姯板著臉兒反駁道。


  劉珍瑋跨出門檻說：“嬑妍，你來得真好，燕帶你去象東，明早去，好嗎？”


  嬑妍怒瞪了一眼父親，一聲不響地跨進門檻，漠視著小燕說：“你來幹嘛？想破壞人家夫妻白頭偕老嗎？我爹跟我娘好著呢，被頭裹得緊緊的哩。你當初第一者不當，黃臉婆啦還想當第三者，有臉沒臉啊？把我娘逼走了，你心裏舒坦嗎？我會嫁給你倆偷情的產物嗎？真是個不知羞恥的女人。若還有自尊心，立馬離開我家，從今往後甭來騷擾劉家，請長點記性。不然，被我撞見，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啪嗒”一聲，珍瑋狠狠地抽了嬑妍一巴掌，嬑妍身子顫動了一下，連忙伸手扶著板壁站穩了。丟下包，轉身跨出門外，騰地一聲箭也似地跑了出去。


  嬑姯緊追不舍地喊道：“阿姐，你去哪裏啊？快要做飯啦。”


  嬑姯見嬑妍朝上跑去，心想也許去外婆家了，便慢下腳步，轉身回家。


  珍瑋瞅著嬑姯問：“你阿姐呢？晚飯由燕阿姨做好了，你去外婆家請你娘和姐回來，我有話跟你娘說。”


  嬑姯懶洋洋地說：“我才不去呢，你自己去請吧！”


  珍瑋瞅了一眼小燕說：“燕，我去好了，晚上不回家，你跟嬑姯睡一起，明早我帶她們母女倆回來，你等著我。”


  小燕點點頭道：“辛苦你了，要麽先燒碗糆，吃了再去。”


  珍瑋輕聲道：“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天黑了路難走，還是先去好了。”


  小燕嗯了一聲，珍瑋拔腿就走。


  翌日，珍瑋領著嬑妍回家了，梅蘭沒有回來。小燕見狀問：“梅蘭呢？怎麽沒回家啊？”


  珍瑋拉起小燕的手朝裏間走去，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她說：“燕，我問你一句話，希望你如實回答。但請你千萬別傷心，好嗎？”


  小燕仿佛預感到事情不妙，注視著他低聲說：“珍瑋，你甭說我也略知一二了。肯定是嬑妍出的主意，犧牲我們的愛情，換取二個孩子的幸福，是麽？”


  珍瑋垂頭喪氣道：“知我者，小燕耶。昨晚在她外婆家說好了，嬑妍的要求就是叫我承諾，從今往後不要跟你有任何來往，照顧好這個家，與梅蘭白頭偕老，她便答應嫁給翊翃，明天跟你去象東。否則，她跟我斷絕父女關係，跟我們的兒子分道揚鑣，至死不相往來。你說，我該如何選擇呢？”


  小燕淚眼汪汪地瞅著珍瑋，唉聲歎氣道：“看來我們至死也走不到一塊兒了，那我死了以後，能否與你生不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啊？”


  珍瑋猶豫了一下說：“曾記得在部隊讀過一首詩，叫什麽‘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整首詩我背不出來了。如今我們是生不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也成了奢望嘞。你在南極，我在北端，遙遙相對，誰會顧忌到我們的愛情啊？”


  小燕愁眉苦臉道：“那首詩叫《我儂詞》：‘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撚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撚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可惜我們一個要求也達不到啊！珍瑋，人活著沒盼頭，行屍走肉一般的，還不如早死早解脫呢？我回家去著手做一座墳墓，將你也列入在內，但願我們的兒子能體察我們的苦心和痛楚，將我們合葬在一個墓穴裏，到時我們各寫一封遺書留給兒子，好不好？”


  珍瑋摟著她說：“燕，你千萬不要有輕生的念頭啊，你走了，我怎麽活呢？我們的盼頭就是看著兒子跟嬑妍結婚，然後，我們幫他們照看孩子，你說呢？退一步說，華光輝是真心實意愛著你的，我們二家的婚姻並非乏味如水，給人的感覺猶如一杯清茶，不可要求其甜如蜜，但可給予你甘甜。在我們無法實現愛情夢想的時候，應以讚賞的語言和行動積極主動地構築自己的婚姻。世上沒有完美的婚姻，隻有幸福的婚姻，值得讚美，值得回味。美滿婚姻是一種理想，絕對的美滿則是一種虛無，任何婚姻的組合都不可能無縫隙，聰明人隻是永遠在彌合罷了。燕，先甭考慮人生的最終歸宿，到時順其自然好了。讓我們默默地祝福下一代，向上帝祈禱他們能順利結婚，子孫滿堂吧！”


  小燕搖搖頭道：“人是為自己而活的，不是為了後代而苟活著。我即便不死也懶得給他們帶孩子了。若是你不想與我合葬，那我就去實施自己二十年前的人生計劃，遠離紅塵，遁入空門，去淨土裏過完餘生。”


  珍瑋看著小燕嚴肅的模樣兒，驚得全身發抖，摟緊小燕說：“也好，你削發為尼，我剃頭當和尚，最後在佛殿坐化，省卻了好多身後事，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小燕斬釘截鐵地說：“那好，就這樣說定了，我回去了。佛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