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魂縈夢牽君如儂

  盧小燕昨晚住在溫西市雲城旅社，整夜翻來覆去睡不著，不到五點鍾便起床了。獨自來到大街上左顧右盼，實在按捺不住怦怦直跳的心，隻好去向當地人打聽溫西市機械廠的地址。然後便心急火燎地來到東大街轉彎處的山腳下，抬眼瞧見正對麵一座二樓一底的房子共有八間，左右兩旁各有一座二樓一底的房子十間。房子一二層都是石頭砌成的，三層是青磚頭砌成的，房頂人字架，蓋著黑灰瓦片。廠大門右旁掛著一塊“溫西市機械廠”的木牌子，門裏有一間平頂房傳達室，廠址占地麵積大約有二千五百平方米左右，正廠房麵前有一個很大的操場，操場二頭有二個高高矗立的籃球架。操場中間有網布拉著，仿佛是專為打網球或羽毛球用的吧！三座房子前麵各種植蒼鬆翠柏，還有不知名的花花草草。


  盧小燕站在操場中間環顧了一周，轉眼瞥見一位五十開外的男人從左邊房子的後麵出來，二隻手各提著一瓶開水，慌忙迎上前問：“同誌，你好！請問人事科怎麽走？”


  這位男人說：“姑娘，你找人嗎？先到我傳達室登記一下，你告訴我找誰，然後我跟你說去哪裏等候。但現在還早著呐，行政人員八點鍾上班的，職工大多七點半上班。要麽你去街上轉悠一下，個把小時後回來找人也不晚。”


  盧小燕興奮地說：“街上溜達過了，沒錢可以買城裏的東西，不想再去飽眼福嘍，以免睹物成傷悲，觸緒萬端啊！我先坐在你的傳達室等候，可以嗎？”


  “當然可以呀？我在傳達室工作十年了，認識好多人，你怎麽麵生呢。”


  “哦，我是第一次到你廠裏找人，當然麵生哦。”小燕微笑道。填寫好登記表後，坐在傳達室裏聊到七點半鍾，忽然瞧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朝門裏走來，小燕急忙追出來細看，傳達室的男人喊道：“姑娘，他就是人事科的科長卓海軍，你跟他上樓也行，報到的人都是去人事科的，你肯定會遇到要找的人喔。”


  “哦，謝謝你，那我就上樓去了，再見！”小燕歡蹦亂跳地尾隨卓海軍上樓。


  卓海軍聽見後麵的腳步聲，轉身盯著她問：“哎，小姑娘，你跟著我幹嘛呀？”


  盧小燕停下腳步問：“請問，你是人事科的科長嗎？你長得跟我的一個朋友有點像哦。他上午會來你這裏報到，我想坐在你辦公室裏等他，行麽？”


  “當然行啊！有你這麽漂亮的小姑娘坐在我身邊，我做什麽事都來勁哩。”卓海軍瞅著她微笑道。


  盧小燕興高采烈道：“那我就不客氣嘞，謝謝卓科長。”


  小燕坐在辦公室的角落裏，雙眼瞅著門口，靜靜地等待著心上人的到來，心裏砰砰地跳個不停。辦公室裏的掛鍾滴答滴答地走著，隻聽當當當地響了八聲，突然瞧見劉珍瑋筆挺地站在門口問：“你好！請問抗美援朝複員軍人是在人事科報到的嗎？”


  卓海軍立馬站起來走到門口，伸出右手說：“是的，你好！請進！”


  小燕一聲不響地坐在牆角的椅子上，珍瑋沒看見她，兀自站在科長辦公桌前填寫表格，簽訂合同。一切辦理完畢，轉身準備出去，忽然瞧見小燕坐在左角落的椅子上盯著他。嚇得睜大眼睛問：“小燕，你怎麽會在這裏啊？”


  卓海軍上前微笑道：“她是來找你的，一大早就跑過來了，剛才在傳達室等候，七點半看見我上樓了，她就跟到我辦公室裏來啦，等了你整整一個鍾頭哩。”


  劉珍瑋啊了一聲問：“小燕，你咋曉得此事的，是你阿哥告訴你的嗎？”


  小燕注視著他，憂憂戚戚道：“我阿哥瞞著我都來不及哩，怎麽會告訴我呀？我從同學張瑩瑩那裏偶然得知的，我們出去說吧。”小燕一邊說一邊站起來，上前伸手緊拽著珍瑋的手往外走。


  珍瑋急忙轉過身來說：“卓科長，我家裏還有點事沒處理好，這就回去，後天來上班，行麽？”


  卓海軍爽朗道：“當然行啊，等你家事妥善安排後再來安心上班吧！”


  “好的，謝謝你！再見！”珍瑋樂嗬嗬地說。


  劉珍瑋拉著小燕的手下樓，離開機械廠來到大街上，禁不住說：“小燕，我元旦結婚了，你曉得為什麽嗎？”


  小燕神情黯然道：“我咋曉得啊？也許她比我漂亮溫柔，個子長得高，阿娜多姿的身材深深地吸引了你；也許她比我才高一鬥，才貌雙全，緊緊地抓住了你的心；也許她善解人意，風情萬種，像磁鐵一般攫住了你的魂。由此，你不再愛我了，便跟別的姑娘結婚嘍，是麽？”


  珍瑋站到路邊的香樟樹下，盯著她，淚盈於睫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啊！我是愛你不想帶你去山裏吃苦，想成全你與華光輝的婚事，才於那天早上含淚匆匆離開的，你曉得我的心有多痛嗎？腳有多重嗎？魂有多漂浮嗎？真可謂是春思濃如酒，離心亂似綿啊！我恨不能一頭撞死在路上，或被車撞死算啦。我從沒有這樣愛過一個女子，你是我今生唯一最愛的姑娘，願意為你傾注所有情懷的女子；願意為你肝腦塗地，傾其所有的女子；願意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的女子；總之一句話，願意為你付出生命的女子。可我改變不了生存的環境，改變不了臨時工的現實，命中注定給不了你幸福，隻好不辭而別。請你原諒我的無奈，饒恕我的情不自禁。我那晚對不起你，當不了柳下惠，僅僅是一個凡夫俗子，摟著心愛的女人便失去了理智。我狠狠地痛罵了自己一頓，回家後懲罰自己跪地一夜，向天祈禱給你一輩子的幸福安康。小燕，你懂我的心嗎？體諒我的苦衷嗎？江南海北長相憶，入骨相思知不知啊？”


  小燕淚流滿麵道：“我‘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再三細思量，情願相思苦’啊！我們去公園坐下談吧，站在路邊太丟人現眼了。”


  珍瑋哽咽道：“我剛才請假不是因家裏有事，而是想跟你好好聊聊‘愁斷腸，夜淒涼，問君何時斷憂傷？夜未眠，情難償，問君何時不思量？情不已，恨茫茫，問君何時再添香？恨自苦，幽戀長，問君何時共舞裳？’啊！”


  小燕聽罷哀歎道：“我又何嚐不想與你談談‘情殤驚破夜空，情場遭際遇秋風。一見傾心愛無悔，為卿癡狂為卿醉，怎奈佳人本無意，我心已死墜輪回， 一夜白頭萬事非，對花對酒斷腸歸，滿地空餘梨花雪，鴛鴦何時知雙飛’啊！”


  珍瑋長歎了一聲道：“好一句‘鴛鴦何時知雙飛’啊！問得妙問得好啊！隻可歎你我都已為人夫為人妻了呀！我昨晚住在溫西市雲城旅社，就在不遠處，還沒退房，我們去旅社聊聊佳期如夢逝，無發結同心吧！”


  小燕聽了嚇得一跳，自己昨晚也住在雲城旅社，怎麽沒碰上他呢？珍瑋見她站在那裏，猶豫不決的模樣兒，連忙問：“小燕，你不願跟我談嗎？”


  小燕羞紅著臉說：“哪裏啊？我隻是驚訝於二人的不謀而合呀！簡直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呐。”


  珍瑋詫異地問：“此話怎講？是否諷刺二人都於元旦結的婚啊！”


  小燕憂傷道：“不是，我為了找你，昨晚住在廉價的雲城旅社307房間。”


  珍瑋張大嘴巴啊了一聲說：“我的天呀，我們昨晚是鄰居，怎麽沒相遇呀？真是情深緣淺呐，莫非是命中注定沒有夫妻緣呐？我就住在308房間裏，居然擦肩而過了，真是虛度春光虛度春光呐，罪過，罪過啊！”


  小燕呶呶嘴道：“我與你本就‘與君同船渡,達岸各自歸。竹簡漆未幹,黯然雙淚垂’麽。你還想怎麽樣？甭借題發揮了，快點走，去旅社談個夠。”


  珍瑋盯著她沉思了一會兒問：“你來這裏找我，光輝知道嗎？我們二個相愛的人兒去旅社合適嗎？你要知道我僅僅是個凡夫俗子，難以練成坐懷不亂的柳下惠的本領。我不想發生第二次的錯誤，我們還是在路邊聊幾句算了，長話短說，隨後我送你上車回家，省得光輝焦急，從今往後別再聯係，各走各的路，好嗎？”


  小燕聽了珍瑋一席言，隨即拉下臉氣鼓鼓地說：“你真是個縮頭烏龜呐，連去旅社麵聊都不敢，那晚的勇氣哪裏去了呀？你不是很有男子漢的氣魄嗎？不到二分鍾就將姑娘變成了媳婦，現在卻說那麽多的混賬話兒來想支開我，不害臊嗎？走，甭在我麵前裝正人君子，快抬起你的腿趕路。”


  珍瑋見小燕長大一雙火辣辣的眼睛瞪著自己，刷地滿臉通紅，緊張得不知說什麽才妥帖，隻得“嗯”了一聲，牽著小燕的手朝旅社走去。


  走到一間副食品店前，小燕急忙掙脫珍瑋的手說：“你等一下，我去買點東西給你吃。”


  沒等珍瑋反應過來，小燕像箭一樣地衝進副食品店了。買了一盒核桃酥，一包紅棗，一袋花生，九個桂圓，一小包瓜子，付了錢，將桂圓裝進花生袋裏麵，便急急忙忙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