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諸事繁雜方寸亂

  8月29日上午十點多鍾到達劉珍瑋家門口，瞧見二道房門都落著鎖。到曬場上環視了一周，也不見左鄰右舍有開著門的，隻得取下背上的行李，掏出一袋餅幹，站在門旁慢慢地啃嚼起來。約莫過了十分鍾，一袋餅幹吃完了，水也喝光了，也不見有人過來，急忙拎起包抬腳向村口走去。


  剛到一口大井邊，忽見大路口走來一位相貌與劉珍瑋酷似的人，肩上扛著鋤頭，趕忙迎上去問：“喂，你好！請問你曉得劉珍瑋去哪裏啦？”


  扛鋤頭者停止腳步，盯著他問：“請問你是誰？從沒見過你，從哪裏來的？找我家珍瑋幹嘛？”


  華光輝心平氣和地說：“噢，聽你的口氣，珍瑋是你的兒子吧！我是從漚茳水電站那裏來的，與珍瑋認識，今來此有事，順道來看看珍瑋的。”


  劉瑥璟瞅著光輝，微笑道：“喔，原來你們在工地上認識的，難得你有心來看他，可惜珍瑋不在家呀！一時半刻來不了。你先去我家坐會兒呢，還是回去啊？”


  華光輝滿臉抑鬱道：“珍瑋去哪裏啦？今明二天能回家嗎？”


  劉瑥璟歎了一口氣說：“有人給他提親，他不願意，我要打他罵他，不給他飯吃，他昨天便去下山斧幫人背樹背毛竹去了，什麽時候回家也勿曉得的。請問，你有什麽事情可以由我轉告嗎？”


  華光輝低頭沉思了一下問：“那他還會去漚茳水電站嗎？下山斧離這裏遠不遠啊？”


  劉瑥璟唉聲歎氣道：“他隻說要回去一趟的，至於何時回去我勿曉得。下山斧離這裏蠻遠的，且要登山爬高，瞧你一身書卷味兒，肯定去不了的。你去我家吃了午飯再回去，行麽？”


  華光輝搖了搖頭說：“珍瑋爹，不麻煩了，我這就回去。珍瑋若是回到家裏，麻煩你跟他說一聲，盡快回漚茳水電站去，站裏有事找他。”


  劉瑥璟睜著一雙驚訝的眼睛問：“還有啥事啊？珍瑋說沒什麽事體了的。”


  光輝笑了笑說：“就是工友們聚個餐，聊聊心事，別的也沒啥事的。”


  “喔， 但不知他何時回家呀？遲幾天沒事嗎？若是要緊我就去山上叫他回來，然後讓他去水電站，行麽？”


  光輝靈機一動道：“沒這個必要，聚餐隨時都行的。我先回去了，再見！”


  劉瑥璟伸手拉住他的手說：“請吃個午飯再回去，別餓著肚子，好嗎？”


  光輝抽回手說：“珍瑋爹，不麻煩了，我還要去同學家裏有事呐，請留步，我這就回去了，謝謝！”隨後揮揮手就轉身上路了。


  劉瑥璟送走華光輝回來，忽聽見廚房裏劉珍瑋在喊自己。


  “爹，你去哪裏了，娘姨在家嗎？我肚子餓扁啦，早點燒飯行麽？”珍瑋嘶啞著嗓音央求道。


  劉瑥璟睜大眼睛瞪著他，氣鼓鼓地問：“你小子，怎麽昨天去今天就回家啦？不想背樹竹木掙錢嗎？”


  劉珍瑋兩手拄著肚子，瞅著父親低聲道：“他們一幫人搭建好了的，不論背樹竹木，還是打雜，都不願再搭進我一個，我哀求他們也沒用，連番薯湯也不肯施舍給我一口，家裏帶去的窩窩頭昨夜吃完了，早飯沒吃，現在快十一點鍾了，走了幾個小時的山路和平路，肚子餓得沒力氣說話嘞。”


  劉瑥璟見他緊皺雙眉，有氣無力的樣子，隻好說：“街櫥裏還有冷番薯湯，昨夜的，你熱一下吃吧，娘姨去娘家有事，明天回來。”


  “喔，天氣熱，吃冷番薯湯也沒事的。”珍瑋嘶啞道。


  劉瑥璟大聲吼道：“不行，太傷胃了，我來給你生火，你把番薯湯拿出來倒鍋裏好了，同時夾點鹹菜下去。”


  “噢，曉得啦。”珍瑋淚眼汪汪地說。


  珍瑋喝了二碗番薯湯，瑥璟見他神色不對勁，心事重重的樣子，頗為不悅，急忙放下手中在打的草鞋，坐在他對麵溫和地問：“珍瑋，你有什麽心事嗎？”


  珍瑋兩眼瞅著地麵，怯怯地問：“爹，你真的要給我定親嗎？要我留家裏一個月後再回水電站嗎？我回來時聽站長說，我們要是能幹到一年，也許有轉為正式工人的希望呢。我在家裏怎麽能安心幹農活啊？”


  劉瑥璟猶豫了一下說：“噢，珍瑋，你來時我剛送一位客人出去，這位客人是從漚茳水電站裏來的，他說順道來看看你。我說你出遠門了，這幾天都不回家，留他吃了午飯再回去，可他不願意，我便送他到大路上走啦。”


  珍瑋倏地站起來問：“什麽，是誰來看我？我還能追得上嗎？”


  “他走路蠻快的，在我們家逗留隻有十分鍾左右，我忘了問他的名字，你即便跑步也追不上他了。”


  “那我借輛自行車去追他好嘞。”


  “可是，哪來的自行車呀？左鄰右舍都沒有自行車，隻有鄉公所的郵遞員有自行車，可惜去山頭送信了，我剛才碰見過他嘞。”


  珍瑋沮喪地問：“那他長什麽模樣兒的，不知是不是站長盧雲霄，抑或是別的工友們。”


  瑥璟興奮地說：“小夥子模樣兒不賴，高個子不胖不瘦，大眼睛炯炯有神，白皮膚油光水滑，國字臉有棱有角。高鼻梁上架著一副黑寬邊眼鏡，上身穿著白襯衣，下身穿一條黑褲子，腳穿一雙草綠色解放鞋，說話文縐縐，挺斯文靦腆的，伸出捋劉海的手細皮嫩肉的，一瞧就是個書生樣兒，而不是幹粗活的人兒嘞。”


  珍瑋一聽頓時傻了眼，心裏納了悶，尋思華光輝來找自己宣戰嗎？昨晚睡在山上的帳篷裏，清清楚楚地夢見光輝摟著盧小燕睡在一起了，今早急衝衝地趕回家，卻聽見他來找自己，莫非這個夢應驗啦！他來告訴自己與小燕同枕共眠了嗎？讓自己死了這條心嗎？永遠別再回電站了嗎？


  “珍瑋，珍瑋，你在犯什麽傻呀？幹嘛呀？你認識這個人是嗎？他是你的朋友呢，還是你的仇人啊？我看你眼睛直愣愣的發怵，把爹也嚇壞了，緊張得手心直冒汗哩，你倒是說句話呀。”


  珍瑋垂頭喪氣道：“他是我的情敵，不是朋友也不是仇人，我得馬上回水電站去，現在就啟程。”


  劉瑥璟急忙拉住珍瑋的手問：“你剛才說什麽來著，爹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好嗎？”


  “沒什麽，就是想回水電站好好幹活，期望能賺個正式工回來，你跟娘姨說一聲，何時回來勿曉得，我會給你們寫信的。”


  劉瑥璟一聽立馬擋住門口說：“不行，你老大不少了，先跟張寶明的女兒張梅蘭訂婚了再回去，無論如何下半年一定要結婚的。你自己說好一個月後回水電站幹活的，現在不能走。”


  珍瑋忍不住大聲道：“爹，婚姻大事能不能讓我自己做主啊？別擋住我的去路，下午非去不可的。”


  劉瑥璟伸展二手掌叉在門框上，怒瞪著珍瑋惡狠狠地說：“中午你敢邁出這道門坎，我就撞死在門框上，信不信，賭一把。別家兒子二十沒出頭就抱起娃娃來啦，你已經二十七歲啦，還是光棍一條，我怎麽對得起你九泉之下的娘啊！昨晚還夢見你娘數落我的不是，說我還沒有給你娶個老婆，她在陰間也不得安寧哩。你要走，我去找張小芽，讓她去張寶明家提親，早點給你倆訂婚，你好早些回水電站去。怎麽樣？”


  劉珍瑋見爹動了真格，隻好放下布袋包，低聲道：“那我隻好遵守諾言，一個月後回去，你不要急著去找媒婆，讓我先了解一下張寶明一家的情況，及梅蘭的性格為人如何，然後再考慮能否訂婚了心願，行嗎？”


  瑥璟聽兒子語氣緩和了，隻好順著他說：“行，隻要你做一位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男子漢，那我依你便是了。這個月你幫爹賣草鞋，同時去地裏幹點農活，上山砍柴砍樹條子，行麽？”


  珍瑋注視著父親，溫和地問：“一個月後，若是我不想跟張梅蘭訂婚，你還放我回水電站嗎？”


  瑥璟勃然大怒道：“你小子，對方張梅蘭是你好同學項浩然的舅表妹，是張小芽的親侄女，她叫我不要告訴你真相的，我看你執迷不悟，固執己見，隻好向你挑明了。她不嫌你年紀大，同意嫁給你，你還嫌七倒八的幹嘛呀？想氣死你爹嗎？想讓地下的娘責罰我嗎？想讓你娘死不瞑目嗎？”


  珍瑋見父親大動肝火，隻得低聲道：“爹，你別搬出娘來壓我，訂婚就訂婚吧，又不是結婚，到時再看情況而定好了。”


  劉瑥璟轉怒為喜道：“這就對嘍，下午放你嬉戲，明天去地裏種菜和豆。”


  珍瑋一臉不悅道：“嗯，玩也沒勁頭，沒興趣了，我還是上山砍擔柴好嘞，將自己累得筋疲力盡了，啥都懶得想嘍。”


  “也好，隨你喜歡幹什麽都行。”


  珍瑋拿起一條竹杠，找來一把柴刀，提起二條長繩子，換上草鞋，徑直朝後門山上走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