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昨天夜裏下了場雪,稀稀落落的,還沒落在地上就消融了。


  今天愈發的寒冷,春日裏樹梢上嘰嘰喳喳的鳥兒也好久不見了。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


  小肖躲在被子裏遲遲不願起來,仿佛身體被掏空。


  實際上並不,他隻是沒什麽書可看,於是閉目假寐,愈加煩惱,接著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打滾。


  “嗡嗡”,床頭的手機震動,小肖拿起手機,是微信消息。


  發消息的是小肖的好友靳尚。


  “小肖,在?”


  “不在。”


  “你大爺。晚上約著開黑不嘞?”


  “不約。”


  “哦。”


  過了一會,靳尚又發來消息。


  “那去打槍撒。”靳尚口中的打槍指絕地求生。


  “不去。沒書看了,幹什麽都沒心情。”


  “沒書看?又是你的網絡小說?”


  “是網絡文學。”


  “好好好,網絡文學。還在搞你的網絡文學?”


  小肖不作聲。


  終於可以開始了,靳尚安耐心中喜悅。


  繼續蠱惑到。


  “網絡文學有什麽好的,新興事物總是伴隨著毀譽參半,這是曆史的必然規律,而在目前難登大雅之堂就是它的宿命。”


  小肖知命,並不信靳尚的話。


  “網絡文學到今天,已經二十年了。”小肖說。


  “你傻啊?哪裏來的什麽網絡文學。傳播方式的改變是時代的改變,你所謂的網絡文學,它的體裁變了嗎?它的藝術價值呢?開始是偽青春文學偽傷痕文學,現在多是妄想狂在吹水。”


  不等小肖反駁,靳尚又道。


  “盡管我承認,精品還是會有的,但泥沙俱下,與日俱增,這是統計的思維。現代小說興起不過百年,所謂網絡文學就更短了,抵不了傳統文學的煌煌天威。我記得我們就此好像還有一個賭約對吧。”


  “是。”小肖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那是一個效仿衛鞅與申不亥的賭約。


  出師七年問成敗。


  “這次你輸定了,別忘了賭注。”靳尚篤定到。


  “君子之爭,我沒有輸過。這次也是。”


  “走著瞧。”


  “走著瞧。”


  談話至此而散。


  小肖麵對靳尚的挑釁,笑而不語。


  “你要不提,我都忘記還有一個賭約了。我還以為你說的賭約是玩笑話。”


  “不過賭注嘛,是我定下的,嘿嘿,我會贏過來的。”


  “還有一年,大概?可能?也許?還來得及?吧。”


  靳尚出師於嶽麓書院下院。


  小肖也是。


  小肖懷想起在嶽麓書院下院的悠閑日常,那是個才子如山,美女如雲的地方。


  在書院裏探析天文地理,在教授麵前如履薄冰,在新生眼中追憶民國大師,擺出自信而篤定的風采。


  四年裏和靳尚一起給昭君作過畫,看飛燕跳過舞,給夫子磕過頭,和李白喝過酒。想裝高深的時候就去研究《道》《德》,講風雅的時候就大聲吟誦《楚辭》,扯流行的時候多以金古紅顏自編自改。


  而後來在道路選擇上,小肖選擇了文學鑒賞與批評,然後去追網文,夙興夜寐,而靳尚苦研文學理論,現已漸有明師風采。


  小肖心念賭約,收回思緒,自知靳尚所言不差。


  這次賭約半點馬虎不得。


  泥沙俱下,與日俱增。是網文相較現流傳的傳統文學最大的優勢,卻也是致命的缺陷。


  屈子的孤憤,李白的風流,納蘭的心事,魯迅的犀利,讀起來唇齒流芳,醒神益腦。


  王國維說人生有三種境界,李漁亦是個生活的天才,司馬遷更有物不平則鳴這句近乎人世真理的開篇。


  《文心雕龍》體大而慮周,《詩品》文已盡而意有餘,《典論論文》經國之大業。


  讀過了紅樓的萬古同悲,西遊的光怪陸離,水滸的忠義隨心,三國的史詩磅礴,高中生便可以典而論文。


  而網文,網文不少題材也出自傳統文學作品,讀者體驗以“爽”之一字囊括始終,卻並不知學,半點不在意是否在腦海心靈意誌中留下了什麽。小肖想到這些,開始抓耳撓腮。


  “是不是覺得自己輸定了?”靳尚發來問候。


  小肖發現自己還是小覷了靳尚,這家夥把握人心,算計深遠,自己此番表現,也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會,我剛粗粗比較了下,輸的可是你。”小肖不甘示弱。


  “我剛去看了看此時的推薦排行,一般般毛毛雨啊。”靳尚出招了。


  “你走開。”小肖頓感困守孤城,隻好暫避鋒芒。


  “戰場是你我的腦海,戰鬥的可是信仰,你逃不掉的。”靳尚乘勝追擊。


  “我不會逃,與城偕亡。”小肖退無可退。


  “真是弱小,我還想著以你的積累,倚馬可待,我正期待你的將軍打到我的境內呢?”靳尚挑釁,期待著小肖一腔孤勇。


  “會有那麽一天的。”小肖沉著應對。


  靳尚見此次此番試探已占據上風,心知學問的戰爭不在一朝一夕,鳴金收兵。


  “真是無趣,還有一年,那我們下次再見。”


  小肖沒有回複,隻是握緊了拳頭,思考破敵之策,像奮戰的孤軍。
——

  “當代人的生活,水電費可以手機繳納,不用跑去物業,吃飯可以點外賣,買東西可以掃碼,隨著手機功能的愈發完善,已經逐漸成為生活中不可替代的工具,特別是年輕人,出門不帶現金已經常態化。這是一個現象,是社會進步的具體體現,也是一個無關痛癢的,小小的陷阱。


  是誰的陷阱?又是誰設的陷阱?

  我們先說是誰設的,ALL,所有人,我們所有人,商家有利可圖,消費者物質需要與精神空虛雙重結合,雙方一拍即合,你提供我想看的電影電視小說資訊,我想用的生活便利,我花費流量時間金錢來進行消費。


  在這個簡單純粹的利益鏈推動下,手機研發更快,功能更多,能看能玩的娛樂產品日新月異,這個角度講,設陷阱的人是推動了曆史進步無疑了。別急,我們看看是誰中招了。


  ALL,又是所有人?不,並不是。手機的發展拉大了使用者與非使用者關於資訊與精神豐富程度的差距,也急速拉大了使用者之間的差別。


  對於各色人等的影響更是天差地別。特別是一些缺乏自知之明的人。


  懶惰的青年人,和無知的少年們。


  踏入這個陷阱的人都在享受現代通訊帶來的便利,踏不破的人,將沉淪在娛樂至死的時代裏,被埋葬,被遺忘。


  在所有物質與精神文明表達的工具中,最普遍的是文字,最悠久的是文字,最好用的仍然是文字。


  在人格塑造中,環境與經曆幾乎是決定性的,而在三觀形成中,接收什麽樣的觀點,就會形成什麽樣的三觀,對此,暫不舉例說明。


  接下來引入本文的重要概念,網絡文學二十年。


  先大致估算下受網絡文學影響的少年,設100個人裏,利用碎片時間看視頻,網絡小說,電影電視劇,資訊的有80個,那麽看網絡小說的有20個,四分之一的比例。


  當然,這個結果這是自由心證的結果,是為了直觀舉例子而已。畢竟我不是統計局的,也並不關心看網絡小說的具體人數。


  我們通過自由心證得到一個簡單的觀點就夠了,在現在社會中,有不少青少年愛看網絡小說,並且受到了小說作者觀點的影響。


  如果以1998年痞子蔡的《第一次親密接觸》開始算起,2000年今何在的《悟空傳》,到現在的已被改編成電視劇播出的《慶餘年》,剛剛完本不久的初戀璀璨如夏花的《我真的長生不老》,網絡小說的創作有二十二年了,當然,我個人更喜歡《悟空傳》,那我們從2000年開始算起,痞子蔡雖然打紅了網絡小說但我們這一代人更多還是通過紙質讀物接觸到的,而且這樣算到今年剛好二十年。


  嗯,我就是這麽不嚴謹。


  在這二十年裏,前有中原五白衝洲蕩府,闖下赫赫威名,隻手遮天,後有百神兢兢業業,使網絡小說受眾不斷擴大,立下汗馬功勞,聲望日隆。


  當是時也,亦欲以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
——

  太史公言,古者富貴而名摩滅,不可勝記,唯倜儻非常之人稱焉。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鬱結,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來者。


  仲尼厄而作《春秋》。


  有了。


  小肖仔細盤算,文脈相承,應對靳尚攻勢,自當以子之矛,陷子之盾。


  小肖寫下了一篇名為《網絡文學二十年》的文章,發在了起點上,打算以一個鑒賞評論作者的身份,真正的踏入到網絡文學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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