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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妙計奪江西

  宋褘四嫁謝尚, 次年開春, 郗鑒的長女郗璿十裏紅妝,嫁給了王羲之。


  看著當年在婁湖裏光溜溜遊泳潛水、雞飛蛋打的王羲之都成家了,清河和王悅感慨萬千。


  過了三個月,王羲之就樂顛顛的傳來好消息,郗璿有孕, 他要當爹了。


  此時蘇峻之亂過了兩年, 建康城恢複了平靜,王悅施舍糧食,十年積攢幾乎被搬空了,王導力挽狂瀾,將懸崖邊的大晉拖回來。


  功成身退, 王悅和清河把琅琊王也交回去了, 正打算離開建康城再次出去遊曆,繼續在庶民和寒族階層普及教育, 以實現打破士族門閥統治這潭死水、不停的往裏頭注入活水, 來避免士族過度膨脹導致政權更迭頻繁, 達到長治久安的理想。


  豈料又傳來噩耗——手握大晉重兵的六州大都督、勤王盟主陶侃死了。


  據說陶侃做夢, 夢自己生出八個翅膀,一飛衝天, 天有九重,他飛到八重天的時候, 無論怎麽忽扇著翅膀都不管用了, 無法翻越九重天, 然後被看守天門的一棍子打落,傷了左邊的翅膀,墜落凡間,醒來後就病了,不久去世。


  陶侃死的太突然,朝廷還沒選出接替陶侃的人,陶侃的十七個兒子就在靈堂上為了爭老爺子的兵權打起來了!


  真是生少了愁,生多了也愁啊,陶侃那麽能生,一生清廉如水,就連軍隊打造戰船時鋸下來的木屑都小心翼翼的收集起來,等冬天下雪路滑的時候灑在路麵防滑用,真是精打細算,是朝廷最能過日子的官員。


  然而自身再優秀,管生不管養也不行,十七個兒子沒有一個有出息的,而且腦子不好使,暴躁易怒,不顧體麵,就這麽在陶侃的靈堂上帶著親信和武器,就地火拚起來!

  這在琅琊王氏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陶侃雖強,家學底蘊太薄,兒子們不能冷靜思考,在這個時候,應該推舉一個人先把老爺子的地盤和兵權牢牢在陶氏家族手中,然後大家一起從這個大碗裏輪勺子,個個都吃飽。


  這下好了,靈堂火拚,兄弟互相殘殺,其中一個兒子當場死亡。


  噩耗變成家族醜聞,不孝子們不好好給陶侃辦葬禮,居然出了這等大醜,活下來的十六個兒子軍均被陶侃的舊部視為不孝子,軍心崩了,都不再認陶家為主。


  陶家的不孝子們直接把大碗砸碎了,誰都吃不到嘴裏。


  這時本就是陶侃鄰居的庾亮庾國舅乘機出手,給陶侃重新舉辦了葬禮,並且懲罰了十六個不孝子,一下子直接接手了陶侃的兵權和地盤,成為大晉勢力最強的權臣。


  王導慌了,因為庾亮一直對溫嶠“江水犀照”之死耿耿於懷,覺得是王導害死了溫嶠,想要弄死王導。


  如今陶侃一死,不孝子們將老爺子一生心血拱手讓人,庾亮摘桃,兵強馬壯,實力可以與郗鑒抗衡。


  王導找王悅訴苦,“唉,倘若阿黑(王敦)還在,我肯定不會被庾亮欺負。”


  隻有死掉的王敦才是最好的王敦。


  王敦死後,王導經常懷念他,“我四次當宰相,隻有阿黑執掌兵權時當的最舒服,要什麽有什麽,一呼百應,政令很快就推行下去了。我的底氣來自阿黑的兵權,如今我雖然還是宰相,家族卻無子弟再掌兵權。庾亮恨我,他隨便找個理由說我是奸臣,帶兵勤王,我隻能等死。皇上畢竟是他的親外甥。”


  王悅說道:“郗鑒是父親的親家,他不會坐視不管的。”


  王導連連搖頭:“不行,郗鑒和庾亮打起來,大晉門戶無人防守,後趙必定乘虛而入,大晉就要麵臨亡國滅種的威脅了。”


  王悅蹙眉,“真是無窮無盡,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庾亮為了私欲搞出蘇峻之亂,這次又為了私仇對父親不利。”


  王導說道:“我沒有殺溫嶠,我發誓!可是庾亮不信我,我就是跳進長江也洗不清了。”


  王悅見老父親愁苦的樣子,心下不忍,隻得想法子為父親解憂,他看著大晉的輿圖,突然靈機一動,問父親:“庾亮從江西去江州接手了陶侃的軍隊,那麽現在江西的軍隊群龍無首了?”


  王導點點頭,“一口氣吞下陶侃的軍隊,可沒那麽容易,陶侃剩下的十六個兒子都不服氣。庾亮暫時回不到江西去。”


  王悅腦子轉的飛快,心生一計,說道:“我有個辦法可以從庾亮手裏把江西奪到手,隻要江西都督是我們王家人的人,等於切斷了江州到建康的水路。”


  江西在江州和建康的中間,長江在江西段拐彎,是咽喉地帶,隻要守住江西,庾亮縱使想弄死王導,也鞭長莫及。


  王導忙問:“什麽法子?”


  王悅說道:“這需要父親的幕僚謝尚幫忙。”


  謝尚和宋褘琴瑟相合,兩人潛心研究音樂和舞蹈,就住在王家對麵,謝尚來了,“丞相有何吩咐?”


  王悅問道:“你最近和你的大舅子袁耽關係如何?”


  袁耽以前曾經歎息說若再有個妹妹,也嫁給謝尚,如今謝尚得了號稱克夫災星的宋褘,不曉得袁耽對謝尚的態度有無轉變。


  謝尚說道:“宋褘的年齡和我嶽母差不多大,她到了謝家之後,我的夫人並不嫉妒,還喜歡宋褘的音樂,拜她為師,學習吹笛,如今已有小成了。袁耽偶爾來我家,我彈琵琶,夫人彈箜篌,宋褘吹笛,三人合奏,袁耽拍手叫絕,並沒有嫌棄宋褘,我和大舅子關係依然如故。”


  這是什麽神奇的家庭!


  王悅說道:“既然如此,就需要你的大舅子袁耽鼎力相助了,事成之後,我父親會重新扶他起來。”


  王悅把計劃和謝尚說了,謝尚立刻給大舅子去信。


  袁耽是曆陽太守,和後趙接壤,屬於軍事重鎮。這一日,袁耽寫了一封奏疏,晝夜不舍,派人送到建康城。


  邊關告急,小皇帝連忙緊急召見朝臣,說道:“曆陽太守袁耽緊急來報,後趙大軍進犯曆陽,要朝廷立刻派兵支援。”


  朝臣嘩然,王導說道:“邊關告急,不可拖延,必須馬上出兵曆陽,老臣自薦,願意立下軍令狀,率領軍隊去曆陽救援。請皇上緊急將郗鑒召回京城,坐鎮建康。”


  軍情緊急,不得拖延,群臣沒有人反對。


  小皇帝遂拜了王導為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金斧頭的意思,隻有天子才有的禮器,可以殺所有不服從命令的官員,代表天子,類似後來的尚方寶劍)。


  郗鑒從京口趕到建康城,王導正帶著琅琊王氏善戰的青年一輩,以及軍隊前往曆陽。


  郗鑒和王導密談,說道:“說吧,這是什麽鬼主意,如果要支援曆陽,派我直接去不就成了?非得勞煩丞相這個文臣,反而讓我坐鎮建康?”


  因郗璿嫁給王羲之,兩人是親家了,可以直言。


  王導把王悅的計謀說了,郗鑒聞言一怔,歎道:“高僧竺法深(琅琊王氏一個出家的族人,東晉名僧)曾經評價庾亮,說他的心眼多,心裏恐怕有三斤柴棘。我看王悅心裏起碼有三十斤柴棘。”


  王導頗為自豪,“我養的兒子,自然比庾亮厲害。”


  王導有大司馬的官職,還假黃鉞,一路上所有官員的調遣都必須聽他指揮,途徑江西的時候,王導把手下親信路永匡術(就是從蘇峻那裏策反的兩個大將)取代了原先庾亮的手下大將,掌控兵權,並且以整理大後方為理由,把侄兒王允之推出去當了江西都督——等於直接把江西從庾亮手裏搶過來了。


  庾亮此時遠在江州,消化陶侃的軍隊,聽說自己的老巢被王導給奪了,他恨不得立刻起兵去攻打王導,把江西奪回來!

  但是,王導此時是大司馬,都督中外諸軍事還假黃鉞,代表天子出征,如果庾亮打王導,就是謀反。


  庾亮不敢,隻得認栽,希望後趙軍隊好好教訓王導,然後他就出兵救場。


  但是並沒有,王導率軍隊去了曆陽,一個後趙士兵都沒有。


  曆陽太守袁耽裝模作樣的哭道:“那天我真的看到十幾個後趙士兵在邊關鬼鬼祟祟的,我以為他們要打過來了,結果隻是轉了幾圈就回去了,一直沒有入侵曆陽。”


  王導帶著班師回朝,同時也順利吞下了江西,侄兒王允之當江西都督,直接捏住了庾亮的七寸,水路被截斷,庾亮途有十萬軍隊,卻對王導形成不了威脅。


  庾亮氣得摔杯子,“王導這個老狐狸!不費一兵一卒就奪走了江西!”


  王導大獲全勝,想要和平,就要能打,掌控一定的兵權,否則他這個宰相也會被庾亮咬死。


  郗鑒寫信給庾亮,從中說和,要庾亮不要再動王導了,以大局為重,千萬不要重演蘇峻之亂。


  庾亮沒有辦法,王允之掌控江西,江西的將領也大多換成王導提攜的人,以江西為屏障,王導在朝中安心當宰相,高枕無憂。


  加上王導還有郗鑒這個親家在,庾亮不敢硬碰硬了。


  隻有雙方實力相當,才可能坐在和談的談判桌上,王導太明白這個道理了,庾亮死咬住他不放,未必隻是為了溫嶠之死,狼要吃羊,總得找個借口不是?


  隻是,庾亮太小看我了,我雖然脾氣溫和,從無專權篡位之心,但,這並不表示我王導是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


  袁耽因“誤報軍情”被罷免了曆陽太守之職,但是王導很快將他重新啟用,當了從事中郎。不過袁耽是個沒福氣的,新官上任沒幾天,病了,病情嚴重,一命嗚呼,年僅二十五歲。


  謝尚為了大舅子之死傷感不已,王導存心補償他,謝尚有個妹妹叫做謝真石,嫁給了都鄉亭侯褚


  裒,兩人生有一女,叫做褚蒜子。


  都說外甥像舅,這個褚蒜子長的特別像舅舅謝尚,謝尚男裝英俊,女裝嫵媚,風流人物,褚蒜子小小年紀,才貌都神似舅舅,是個女神童。


  在王導的運作下,褚蒜子和琅琊王司馬嶽定了婚,給謝尚的外甥女說了一門絕好的親事,以作為補償。


  從此以後,謝尚更加效忠王導,連同謝家的姻親也成為王導的助力,庾亮兵馬雖強,卻撼動不了王導的宰相之位,王庾兩家勢力平衡,暫時休戰,大晉朝政才得以安穩下來。


  王悅幫助父親解決了憂患,決定和清河再次退隱,去實現他們的理想,他回到婁湖別院,卻見清河捧著一紙書信落淚,淚水將字跡一圈圈的湮開。


  羊獻容病危,王悅清河當天就渡江,趕往西北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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