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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一戰成名天下聞

  荀灌跟著父親平南將軍荀崧鎮守宛城, 周撫跟著父親振東將軍周訪鎮守荊州,兩地是鄰居,但各自效忠兩個獨立的政權,建興帝司馬鄴和江南盟主司馬睿。


  王悅周撫都是江南盟主那邊的人, 荀灌心中也是偏向江南的, 江南盟主司馬睿也時不時對荀家揮起橄欖枝, 表示我家大門常打開,敞開懷抱等你。


  去年中原還有四大行台, 經過漢國一年的清剿, 苟郗行台被石勒所滅,皇太字司馬瑞被殺;河陰行台和幽州行台也是相繼被漢國所滅。


  劉琨還在西北堅持抵抗漢國,甚至和鮮卑人結下反對匈奴聯盟,共同抵禦漢國, 劉琨一個人就是一座孤島,他沒有學其他軍閥立某個司馬家的人為太子來建立行台, 挾太子以令諸侯,也不向任何一個行台稱臣,他始終都自詡為大晉臣子, 為光複大晉而戰。


  所以,現在去長安登基的建興帝以及以長江天險為天然保護屏障的江南盟主是目前唯二的幸存者。建興帝血統純正;江南盟主勢力強大,各有優勢。


  身為家主, 荀崧不能像荀灌那樣僅憑個人喜好來選擇行台, 他要要考慮更多, “我們旬家和周家效忠不同的行台, 你去周家借兵,我就要寫信,表示荀家從此投靠江南盟主了,否則周家不會無緣無故借兵給你的。”


  荀灌無所謂,“寫就寫唄,先借兵解了燃眉之急再說。狗皇帝要逼死我們,難道我們就該活活被困死在城中。這樣的皇帝,還效忠他作甚?”


  荀崧問道:“江南盟主就一定比建興帝好嗎?”


  江南盟主司馬睿主要是血統問題,不夠純正。


  荀灌反問父親:“江南盟主真就是盟主的天下嗎?分明是王與馬,共天下。”


  眾所周知,江南盟主都聽王導的,王導說啥就是啥,所以有了王與馬,共天下的說法。


  實際上,掌控江南的其實是王導。衣冠南渡之後,士族的力量不削反增,沒有士族抬轎子,江南盟主誰人知?

  所以,與其說是投靠江南盟主,不如說是投靠王導去了。


  王導總比司馬家的人要靠譜一些,荀崧決定拋棄長安的建興帝,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你派人奪我的宛城,我以後也不管你死活了,該滅就滅吧。


  荀崧指著圍城的大軍,“我能給你的軍隊有限,頂多五十人而已,你要帶著五十人突破萬人的圍困,太凶險了。”


  荀灌說道:“養女千日,用女一時,女兒苦練十多年,為的就是今天救家族於水火。”


  女兒能打,荀崧當然知道,但是此行凶險無比,他擔心女兒。


  荀灌端來筆墨紙硯,“父親快寫信吧,天快黑了,我今晚下半夜,乘著他們人困馬乏時突圍。”


  到了下半夜,荀灌和三十九名敢死隊出城。


  此去基本上是無人生還,這三十九名都是自願跟隨大小姐出城闖關的荀家部曲,他們的家人由荀崧養著,沒有後顧之憂。


  出城之前,天上開始滴雨點了,下起了春雨,荀灌一邊倒酒,一邊鼓舞士氣,“大雨能夠混淆視聽,掩蓋我們的馬蹄聲,還能使得弓箭手失去準頭,方便我們突圍,這是老天在我們啊!”


  眾人齊齊舉杯,喝下壯行酒。


  要出城了,荀崧親手給女兒戴上頭盔,“為父等你回來。”


  荀灌一臉輕鬆,“女兒去去就來,今夜一夜春雨過後,院子裏的香椿芽兒就出來了,等我回來摘下來炒雞蛋吃。”


  城門護城河上的吊橋放下來了,荀灌帶著三十九個騎兵踏過吊橋,就像一炳尖銳的匕/首,直/插敵營……


  春天的雨夜最催人眠,有了黑暗和雨水作為屏障,荀灌一行人勢若破竹,直闖進去。


  荀灌前後左右都有騎兵保護,她被夾在中間,不停的有騎兵在衝殺中倒下,騎兵組成的屏障越來越薄,越來越短。


  但是沒有一個人逃離,身邊的人死了,立刻有人上去補位,荀灌的戰馬始終沒有減緩速度,今晚不惜任何代價都要突圍。


  漸漸的,身邊所有人都死在護送路上了,隻剩下荀灌一人。


  看著周圍如蝗蟲般一窩蜂撲過來的敵軍,荀灌不慌不忙,從馬背抽出一炳長刀,揮著長刀殺出一條血路,見人殺人,見佛殺佛。


  也不知殺了多久,荀灌胳膊有些脫力,長刀也砍瘸了,戰馬中了絆馬索倒下,她就地一滾,在站起來的瞬間將長刀往淤泥裏一插,借力縱身一躍,身體騰空的同時抽出後背的風鬆劍,將迎麵想要踩踏的敵軍騎兵斬首,精準的落在馬背上,一掌將無頭屍體推倒在地,拍馬繼續前行。


  荀灌逃生、躍起、殺人、奪馬,一氣嗬成,形同鬼魅,每個動作幹淨利落,就像箭頭一樣銳利迅速,一再突破防線。


  “追!”


  荀灌將身體緊緊貼在馬背上,這樣馬跑起來的時候阻力最小,速度快,還能躲避身後箭矢的攻擊。


  由於下起大雨,羽箭被淋濕後射程變短,還沒有準頭,一支支箭幾乎擦著荀灌的身體而過,箭矢如蝗,卻並沒有真正傷到她。


  但是身下駿馬體型太過龐大,受了傷,劇痛之下,駿馬翻掌揚蹄,試圖將身上的箭甩出來,荀灌猶如掛在馬背上的破布,箭沒甩出去,她被甩出去了。


  幸好下著大雨,摔在泥濘的地上還不至於摔碎骨頭,荀灌咕嚕嚕滾了幾滾,撞在一顆樹上停下來,幸虧她的腰肢如竹子般柔韌,不然就撞斷了。


  荀灌滾成了一個泥娃娃,疼得倒吸一口氣涼氣,卻把雨點給吸到鼻子裏去了,嗆得難受。


  敵軍窮追不舍,拍馬追來,她幹脆抱著樹幹往上爬,掛在樹梢上,等對方追兵一到,她就直接一腳踢翻了騎兵,搶了馬匹又跑。


  荀灌太猛了,搶了第二匹馬後,見前方寒光一閃,知道前方還有追兵想要包圍她,立刻拿起馬背上的長刀投擲過去。


  那人卻揮起兵器將長刀撩開了,荀灌抽出長矛,與對方馬戰。


  鐺的一聲巨響,長矛和長矛相交,兵器在雨中擊打,迸出一縷銀光。


  銀光閃起的瞬間,雙方都看清楚了對方的相貌。


  “王悅?”


  “灌娘!”


  沒等兩人說話,前方一大波人馬趕到了,為首的居然是荊州刺史周訪的長子周撫。


  周撫吼道:“灌娘快走,我們來斷後!”


  這一年來,荀灌雖人在宛城,但一直和王悅周撫保持書信來往,直到一個月前,宛城被圍,通信中斷,王悅一直沒收到回信,正打算派人打聽消息時,周撫匆匆來建業城烏衣巷王宅找他,說建興帝要逼荀家出宛城,荀家不肯走,建興帝就要第五猗和杜曾等人強攻宛城。


  王悅的新家位於建業秦淮河南岸的烏衣巷。


  周撫說道:“我爹隻聽從江南盟主的安排,不能插手長安那邊皇帝的事情,我手下的親信又十分有限,救不了灌娘,所以我來建業找你求援。”


  聽說荀灌有難,王悅豈會袖手旁觀?


  王悅已經不是過去永康裏需要看長輩族人臉色的王悅了,他現在有錢有勢也有人,他爹王導是江南實際掌權人,也是琅琊王氏新族長,掌握家族五千部曲私兵。


  別人家是兒子看老子臉色,王家反過來了,王導一直看兒子臉色,王悅有求,他無不答應。


  王悅以外出巡視糧庫為理由,向父親要了兩百精兵,當天就跟著周撫渡江,馬不停蹄趕往宛城,夜裏大雨,聽見前麵有馬蹄兵戈之聲,立刻趕到這裏,隻是夜裏雨大風急,無法點燃火把,王悅就和逃亡的荀灌撞上來。


  幸虧兩人出自同一師門,勢力旗鼓相當,一次交手就看出了對方是誰。


  荀灌把後方交給王悅和周撫,她繼續往荊州方向衝過去。


  王悅和周撫帶著三百來人且戰且退,到了荊州境內,終於擺脫了追兵。


  荀灌一身淤泥都被雨水清洗幹淨了,渾身濕透。


  她下馬,每走一步,腳下都發出嘰嘰咕咕的響聲,戰靴裏像是藏著一隻老鼠。


  荀灌坐在一塊石頭上,脫下靴子,把靴筒裏的水嘩啦啦倒出來。


  由於褲子襪子都是濕的,襪子早就退到了腳板,脫靴的時候襪子被拽留在靴子裏,荀灌光著兩個腳丫子,從濕靴子裏把襪子找出來,用手擰幹,套在腳上繼續穿。


  周撫從荀灌光著腳丫時就驚呆了,纖細精致的腳踝在他眼前直晃,周撫連忙轉身,非禮勿視。


  王悅早就司空見慣了,他也渾身濕透,靴子也全是水,但是他自持風度,不肯當眾脫靴倒水,至於擰幹襪子這種動作,他是絕對幹不出來的。


  甚至由於走路水靴子會吱吱響,王悅下馬後一直原地站著不動,以免發出尷尬的聲響。


  周撫輕咳兩聲,“不遠處有我家的別院,大家先去換一身幹衣服,小心著涼。”


  荀灌說道:“不用,我著急見你父親。”


  王悅說道:“衣冠不整,不成敬意。”意思是說你是來借兵的,還是客氣一點比較好。


  荀灌飛身上馬,“還請周兄帶路。”


  周撫帶著眾人去別院,送給荀灌一套衣服,“這裏沒有女人的衣服,這是我的——沒有穿過,全是新的,你拿去穿。”


  荀灌換上新衣,照鏡子,喲,還挺合適!


  荀灌風度翩翩,拜見荊州刺史周訪,道明身份和來意,獻上父親荀崧的手書,“刺史大人,晚輩是平南將軍荀崧長女荀灌。如今宛城被困,父親派晚輩過來借兵求援。”


  周訪拿著書信,還在震驚中,“你……是荀崧長女?”確定不是長子?

  荀灌點頭,“如假包換,令公子周撫還有紀丘子世子都認識我。”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周撫連忙說道:“父親,是真的,宛城危在旦夕,父親快點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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