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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投其所好

  次日清晨,乘著嵇侍中還沒去門下省衙門當差,清河就悄然坐上牛車,去了延康裏的嵇宅。


  車輪在巷子裏碾出半尺厚的雪痕,形成兩條似乎沒有盡頭的平行線。


  距離毒殺建始帝隻有二十五天了。


  自從嵇邵從博士高升為門下省侍中,從清閑變成忙碌,清河就沒有見老師。


  師徒兩個從未明言,但心照不宣,清河挑撥離間玩心計,嵇侍中作為“禍國妖姬”迷惑建始帝,和孫丞相暗鬥,把國家攪和得烏煙瘴氣,讓建始帝成為士族笑柄,不得臣心。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士族們發現,建始帝還不如白癡皇帝呢,何況他還是柏夫人生的庶出,名不正言不順。這段時間局勢漸漸變了,人們開始思戀金墉城裏的白癡太上皇。


  因為要避嫌,清河知道,侍中身為建始帝的心腹幕僚,不能讓皇帝懷疑嵇侍中的忠誠。所以,清河從未找過他。


  但是今日,清河有求於嵇侍中。


  “求劍?”嵇侍中不解,“你又不會武,要劍作甚?”


  眼睛一眯,“是不是因為王悅的生日要到了,想送他禮物?”


  嵇侍中真是太了解清河了,不過,這一次清河不是為了王悅,“嵇侍中現在忙於公務,沒空教我了,我想學點其他的東西。打算拜潁川荀氏家的荀灌為師,要她教我武學。苦於沒有合適的謝師禮,想到老師的父親嵇康當年的竹林打鐵鑄劍,想求一把劍。”


  嵇侍中頓時有了興趣,“公主居然結識了荀家灌娘?太好了,荀家有數萬部曲私兵,與她結交,對公主有利。”


  小孩子和大人看待人和事的角度不一樣,清河隻是佩服荀灌這個人,想要學點東西自保,嵇侍中看到的是荀灌背後強大的家族勢力。


  嵇侍中對清河素來大方,並不藏私,他從內室取了一個長扁的竹匣,擱在案幾上打開,裏麵是一把長劍,劍柄上刻著“風鬆”二字。


  嵇侍中拔劍,劍出鞘時,發出如鬆濤般的鳴嘯。


  嵇侍中在雪中舞劍,利劍鋒利,劈開片片雪花,清河看得如癡如醉,這是什麽神仙老師啊,無所不能。


  嵇侍中舞到額頭微微出汗,劍入鞘,遞給清河,“此劍名為風鬆,因劍的聲音就像風入鬆林、滔滔不絕而得名。當年我父親鑄得此劍,還寫了《風入鬆》這首古琴曲,父親舞著風鬆劍,我義父山濤彈奏《風入鬆》,我那時候隻有五歲,不懂得欣賞,隻曉得鑽進鬆林裏撿鬆果玩,此情此景,恍若就在昨日。這把劍交給你轉贈荀灌。”


  風鬆劍如此名貴,清河不敢接,說道:“這把劍有老師對父親和義父的記憶,我受之有愧……換一把普通點的。”


  “若一把風鬆劍就能幫助公主結識荀家灌娘,我心甘情願。”嵇侍中撿起一枚落在雪地上枯葉,“天地之間,春夏秋冬,四季交替,萬物皆有時,何況一把劍?我不是它的主人,隻是暫時保管而已。我雖沒見過荀家灌娘,但聽王悅她是武學天才,潁川荀氏對這個女孩子寄予厚望,劉琨也打破男女之見,收下女學生,所謂寶劍贈英雄,我覺得荀灌配當這把劍的主人。”


  嵇康在馬市就義,魏國滅亡,山濤撫養嵇邵,嵇邵長大後要歸隱山林,山濤就是用“萬物皆有時,何況朝代更替”這句話勸嵇邵放下殺父之仇,在晉朝出仕當官,嵇邵由此大悟,以鶴立雞群的風采現身,從此名動京城。


  作為嵇邵的學生,清河熟知此掌故,頓時神情一肅,整了整衣服,慎重其事的在雪中跪下,雙手捧接風鬆劍。


  清河從王悅那裏打聽到荀灌的行蹤,要拜她為師。


  王悅看到風鬆劍,頓時明白昨晚清河神秘一笑的意思:投其所好,荀灌可能會拒絕當老師,但是身為武者,不會拒絕有來曆的名劍。


  老實說,王悅也喜歡風鬆劍,但是他知道嵇侍中的用意,希望清河能夠通過荀灌,得到潁川荀氏的支持。


  王悅決定幫助清河實現拜師心願。


  王悅說道:“荀灌每天早上都去金鉤馬場練習騎射,幾乎風雨無阻,我們去找她。”


  兩人騎馬,清河問王悅:“你是如何懷疑我和劉曜認識?”


  王悅說道:“我監視香料鋪時,通過牆洞看到了潘美人現身。再遙想那天你捅了劉曜一刀,劉曜本來可以殺了你,但是他沒有動你分毫,再加上你之後對我說起劉曜並不怎麽有興趣的樣子,好像隱瞞什麽,結合以上種種,我就懷疑你了。”


  清河一怔,問:“你看到潘美人找劉曜?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王悅說道:“前天。”


  正是潘美人請求跟我一起去金穀園和孫丞相見麵的日子。


  原來潘美人說去潘家墓地祭拜隻是借口,她去找劉曜了,為什麽?難道一直是潘美人替母親傳遞消息?


  清河帶著疑問到了金鉤馬場。


  金鉤馬場是常山公主的駙馬王濟所建,王濟出身太原王氏,他生前有兩大愛好:馬和聽驢叫。


  他死後,前去吊唁的賓客莫不痛哭流涕,隻有好友孫楚一滴淚都沒有,在牌位前學驢叫,惟妙惟肖,大晉推崇天然隨性風流,王濟的詩文流傳的不多,倒是因靈前的有人為他學驢叫而名揚天下……


  王濟有馬癖,愛馬如癡,甚至為了馬而用銅錢圍了一個馬場!

  用一串串銅錢當柵欄,銅錢屬金,所以,這個馬場叫做金鉤。


  漢武帝是金屋藏嬌,王濟是金屋藏馬,可見他有多麽喜歡馬。


  到如今,金鉤馬場的銅錢已經鏽跡斑斑,昨晚一場大雪,遮蓋了一堆堆的銅錢,白茫茫一片真幹


  淨,王悅和清河騎馬來到這裏,遠遠看見荀灌穿著窄袖胡服,騎著一匹黑駿馬,踏雪飛馳。


  荀灌在馬背上左右騰挪,就像雀兒般輕盈靈活,她左右開弓,馬道兩邊的木頭人莫不中箭。


  清河大開眼界,拍手叫好。王悅也露出欽佩之色。


  荀灌看到王悅和清河,拍馬而來,“曹漪華,王悅,你們也來了,要不要與我比試?”


  清河認慫:“我不會射箭。”我得請你教我。


  荀灌說道:“那就比騎馬,我看你騎的不錯。”


  清河指著王悅:“是他教我的。”


  荀灌很會說話,“果然名師出高徒。”


  三人賽馬,看誰能最快繞金鉤馬場一圈,清河本著重在參與的精神,在後麵追趕,王悅和荀灌交替在前,幾乎每到一個彎道處,兩人都要爭搶一番。


  繞過最後一個彎道,兩人齊頭並進,不相上下,兩人幾乎同時抽出馬背上的長棍,一棍子捅過去,邊騎邊打,顯然早就打熟了,明白對手何時出手。


  這那裏是賽馬,分明是打仗!


  荀灌招招狠辣,王悅不想在清河麵前敗下陣來,盡了全力還以顏色,木棍舞得虎虎生威,攪動著鵝毛大雪花成了細碎的鹽。


  清河嚇得放慢了速度,不敢摻和進去,反正要墊底,保命要緊。


  王悅和荀灌同時到達終點,清河姍姍來遲。


  清河看得打仗看得腿軟,踩著馬鐙下馬時,腳下有冰雪打滑,王悅和荀灌同時出手,一左一右扶住了她。


  荀灌看到清河背上用布裹住的長劍,“你既不會武,帶著劍作甚?”


  清河解開肩膀上的布結,拿出長劍,“我想拜你為師,學些防身的武藝,這是我的拜師禮。”


  荀灌連連後退,“我平日很忙,沒有時間教別人,何況你有王悅這個表弟在,何必舍近求遠來拜我。”


  王悅早就料到荀灌的反應,說道:“別著急推辭——你先看看劍。”


  王悅拔劍,劍刃的寒光比雪還冷,劍鳴濤濤不絕,如風入鬆林。


  荀灌是內行人,對這把劍一見鍾情,眼睛再也沒有劍上挪開,“給我。”


  王悅把劍扔給她,荀灌接劍,就在雪地裏耍起一套劍法,鬆濤陣陣,雪花飛舞,荀灌收劍,看到劍柄上的“風鬆”銘文,頓時驚訝不已:“這是嵇康鍛造的那把名劍?難怪如此不凡!你是如何弄到的?”


  清河正要回答,被王悅攔住了,王悅問荀灌:“你收不收這個學生?”


  荀灌緊緊抱著風鬆劍,生怕王悅要回去,“收!當然收。”別說是看起來比較順眼的曹漪華,就是一條狗,看在風鬆劍的份上,她也照收不誤的。名劍難得啊!


  王悅將清河一推,“快拜師。”


  清河行了三拜大禮,荀灌頗有風度的給她一把短匕,“這是為師的見麵禮。快告訴我,你是如何弄到風鬆劍的?”


  清河說道:“我的啟蒙恩師是嵇侍中,嵇康之子,風鬆劍乃嵇侍中所贈。”


  “哈哈,你就吹吧!嵇侍中隻教過兩個人,一個是琅琊王氏的麒麟子、你的表弟王悅,另一個就是清河公主。”荀灌大笑,清河和王悅默默的看著她。


  荀灌笑著笑著不對勁了,曹漪華?嵇侍中的學生?清河公主就叫做司馬漪華,難道……


  一陣北風呼嘯而來,笑容就像在荀灌臉上凍住了,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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