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妖虺來曆
“為什麽這麽說？”妖虺雖然心裏很是震驚，但還是打定主意死不承認。
“你臉上的傷是被火燒的是嗎。當初我結識那位離蛟族的好友，正是看見他困於火中無法自救。據他所說，你們離蛟族最是受不住火，我說的可對。”
封焰不顧妖虺的否認，一句不停的質問著，無視妖虺逐漸黑下來的臉。
被困火中是真的，最怕火確實假的，封焰這麽問，隻是一種試探而已。
果真，妖虺聽到最後一句話時，臉上已經烏雲密布，眼睫幾不可查的抖了一下，很細微，卻被封焰盡收眼底，他很無恥的笑了，竟然被他給蒙對了。
妖虺看著封焰穩操勝券的笑容，漸漸的不再掩飾。沉默良久，像是被勾起了什麽回憶，眼眸中蕩起濃濃的悲傷，多的要盡數溢出眼眶。
“是，我是離蛟族人，我的臉是被火傷的，你猜的沒錯。”
封焰以為妖虺會惱羞成怒，用著最瘋狂最憤怒的語氣來咒罵他這個接人傷疤的小人，沒想到，他語氣淡漠的就像是一潭死水，平靜如斯，帶著毀滅天地的絕望。
妖虺的思緒又飄向過去，那讓他恐懼驚駭幾近死亡的年歲。就是生前強大到能毀天滅地的怨氣，讓他死了還不能善終，隻能飄蕩在人世，看著世上男男女女的生死糾葛苟延殘喘，深深埋葬自己的內心。有幾百年了吧，他可以逃避這段過往，壓抑著控製著，從來不曾想起，更不要說和別人談起。
意想不到，他逃避了這麽多年的事情，竟然在自己的獵物麵前，傾吐衷腸。
“你一定看不出來吧，我也死了將近一千年了，而我們離蛟族也在我死的那年全族覆滅，除卻一些幸運逃出去的人，這百年來血脈應該還留有幾支，你朋友應該是我們離蛟後人。至於你說他和我想像？”
妖虺冷哼一聲，眼底滿是不屑，甚至還帶著一絲淒慘落寞，冷聲開口。
“和我有血緣關係之人，早在那一天就已經死光了，唯一留在這世上的大概就隻有我這麽一抹孤魂了。”
封焰沒有打斷他，他對於妖虺的這個故事還是很有好奇心的，離蛟族太神秘，內行人對於它就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好奇。
“你知道為什麽離蛟族一天之內全滅嗎，嗬，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人心啊，真是不可揣摩，貪婪醜惡虛偽，我有時候甚至覺得窮盡我一生學識都無法找到合適的詞眼來描述。”
他自嘲的笑笑，垂下了眼眸。封焰心底一震，他好像看見了妖虺眸中光亮一閃。
“我們離蛟族偏安一隅，山棲穀隱，因為我們心裏清楚，若是讓世人知道我們離蛟擁有毀天滅地天地易主的力量，就不可能這麽安穩的活下去了。所以我們一直小心翼翼，從來不曾將這個秘密告訴別人，可是你不找麻煩，麻煩還是回來找你。
我們一直隱居，卻抵擋不了世人的居心叵測，隻是因為獵奇心理，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偷溜進我們村子。族人善良，聽信他們的謊言，以為他們真是誤打誤撞進來，看他們衣衫襤褸的可憐模樣，我們就收留了他們。
可是沒想到，他們心懷鬼胎，四處打探我們族的秘密，甚至偷偷的闖進我們的禁地，不停的探查秘密。等他們看見我們族中供奉著的角龍石像時，他們眼紅了，垂涎了，在禁地裏看見石像的強大能力時，動了歹念，想把它占為己有。
這大概就是每一個人的通病吧，看到什麽好東西都想要將他據為己有，哪怕讓他們殺人放火也在所不惜。就是因為他們的利欲熏心，在一夜之間他們放火燒了我們整個村子，老弱婦孺一個都沒有放過。因為他們知道我們最怕的就是火。
多麽可笑，當初我們就是拚著自身的性命，不顧一切將他們從深山的大火裏救了出來，犧牲良多，沒想到竟然是救人讓我們暴露了弱點，而他們就是把握著這個弱點滅了離蛟族。他們放火之時難道根本沒有一絲良心不安，沒有一點自我譴責嗎。”
妖虺悲痛的一句一句回憶著，身子也止不住的顫抖，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痛苦。
“那天晚上我好好的睡在床上，火勢就這麽蔓延開來，入目都是嗜血的紅光。耳邊傳來聲嘶力竭的呼救聲，我聽出來了，有隔壁嬸嬸的，有我的好朋友阿乾，還有若若，那個我最喜歡的姑娘。阿娘說了，等若若到了嫁人的年紀，就會替我去求親。
我似乎傻了一般愣在那裏，阿娘突然衝了進來抱著我就往外跑，而阿爹也抱著妹妹從另一件房衝了出來，他們想帶著我們逃出去，可是火實在太大了啊，頭上的木頭頂不停的往下塌陷，入目都是無盡的紅色，那一刻我想到了地獄。
我在想地獄是不是也是這樣整日整日燃著烈火，我想著那我們村民該有多痛苦，死了還要受地獄之火的折磨，我們最怕火了啊，真希望死後閻王爺能看在我們良善，讓我們到地府時能免受火刑之災。
阿爹阿娘抱著我和妹妹，阿娘其實比我還矮，她老了，身子開始佝僂，卻還是伸長手臂緊緊護著我，我知道她的手在火焰中已經燒得快要沒了，她的手都是抖得，但她還是沒有放手，抱的很緊，我那般壯年都無法掙開。
我扭過頭看阿娘，她的眼睛都是紅色的，看著她流淚的雙眸，我隻能看見絕望，而阿爹也是，眸中倒映著滔天怒火，可是他的眼神卻很是憤怒，他一定也知道了這火是那幾個外來人放的。妹妹呢，她一向愛哭，可是這一次她從未有過的乖巧，她緊緊抱著阿爹，嘴巴翕動，微微顫抖。
我知道我也好不到哪去，我覺得整個人都是滾燙的，燙的好像下一個瞬間就能融化，骨血都會化成一灘水，最後蒸發殆盡，什麽都不剩。”
妖虺像是失去意識一般，像個機器人用著最平靜的語氣訴說著，訴說著別人的故事。但封焰知道，他已經麻痹了，痛到麻痹，痛到心枯竭而死。
這該是有多絕望，才能波瀾不驚的說著自己的滅頂之災，封焰的眉眼中也染上了些許的淒慘，有點恍惚，感覺妖虺已經不是那個妖虺了。
“火勢真的很大，我們被困在屋子裏根本無法挪動，那個紅色的光芒真的很刺眼，我眼前的屋子都是扭曲的。咫尺之外的門張著血盆大口，對著我們陰狠的笑著，他想讓我們主動過去，然後他就能將我們撕裂，讓我們生不如死。
阿娘和阿爹也沒辦法了，他們對視一眼，眼中突然有了一些我當時看不懂的東西，後來我懂了，那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壯烈，他們決定用自己的命換我和妹妹的命。他們抱著我們不顧頭頂上掉落的火樁子不顧身邊能吞噬一切的火苗，就這麽用身體護著我們往外衝。
我呆住了，我不停地的喊著阿爹阿娘，可是他們卻根本沒有回答我，死前連最後一句話都沒有說，留給我的隻有他們發紅的眼眸。我知道我哭了，第一次覺得眼淚也可以這麽燙。但是在天命麵前，一切都是徒勞，阿爹阿娘沒能安全護送我們出去。
沒出去幾步，我們一家都被房梁給砸中，死死的被壓著動彈不得，阿娘護著我，阿爹護著妹妹。其實這都是徒勞，我們離蛟族在火中那還能活的下去呢。但是他們還是一動不動的護著我們，我感覺背後的重量一點一點在減輕，阿娘最後還是被火燒的連屍體都不剩，我看著阿爹他的身體也在一點一點消失。”
說到這，妖虺突然就轉過了身，背影單薄，抑製不住的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