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永生
五月，醫院外小花園的玉蘭花都相繼凋謝了。陳苑也快到了生命的鏡頭，她扭頭看著桌上上個月掉在自已懷裏、已經幹癟灰黑的玉蘭花，有如現在她，難看，發臭。
安可兒的父母因為涉嫌非法交易而被警方帶走調查，身敗名裂的安可兒攜巨款不知所知，至今沒有找到她的下落。
宋懿告訴陳苑這些好消息之後，陳苑卻絲毫沒有任何高興的意思，隻淺淺道：“惡有惡報，我卻看不到了。”
自從上次陳苑把玉蘭花給那個小女孩聞之後，小女孩每天都會來病房陪她聊天說話。今天也是，她自己一個人進來，甜甜的叫了一聲宋懿哥哥，便被自己爬到了床上，坐在陳苑旁邊，伸出小手撫摸她幹瘦的臉。
宋懿笑著道：“我去買點吃的，歡歡，你好好照顧姐姐啊。”
“嗯！”歡歡用力點頭。
陳苑看宋懿走了，才摸了摸歡歡的腦袋道：“媽媽呢？”
“媽媽回家給我拿換洗的衣服了，說我要是無聊了，可以來陪姐姐聊天解悶。”歡歡道。
“媽媽真的很辛苦呢，等你病好了，要好好報答她知道嗎？”陳苑道。
歡歡點頭，轉而又有些失落道：“其實我知道的，媽媽跟醫生叔叔說話的時候我聽到了，醫生說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心髒，我的病可能永遠也不會好了。”
陳苑安慰的撫著她的背：“肯定能找到的，你一定能重新回學校學習，和小朋友們玩耍的。”
歡歡看著她，又笑了起來：“姐姐都這麽說了，那我就相信你。”
“嗯。”陳苑也跟著笑了笑。
她了解道歡歡是先天性心髒病，跑不得跳不得，要想往後安樂無憂的生活，必須要進行心髒移植手術。
但是要一個人捐出自己的心髒，談何容易。
晚上，宋懿把歡歡抱回她自己的病房睡覺，回來後，就看見陳苑神情嚴肅的看著自己。
“為什麽這麽看著我？！”宋懿心中隱隱不安。
“有個決定，和你說一下。”
第二天，許久未曾出現的楚聿津出現在了病房，他買了一束新鮮的花換上，又給陳苑倒了嘔吐物。回來後，把手帕擰幹，給陳苑擦臉擦手。
這般細致的照料，陳苑明白其中緣由，隻道：“畢竟是大總裁，往後還是不要總往醫院跑了。不合適。”
“照顧你，沒有什麽合適不合適的。”楚聿津道，給她戴好帽子。
“手續都辦妥了，這是我的決定，也是我最後的願望。我活了這些年，臨死前還成了惡人，既然如此，便讓我死後做些好事，叫他們知道，壞人也有好的一麵。”
楚聿津的雙手抖了一下，聲音有些不穩：“你恨我，你這樣做，對我來說，就是在報複我……”
“我從未想過報複任何人，安可兒，那些曾抹黑事實的記者，那些曾打罵我的群眾，我都沒有想過要報複。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哪怕一個公認的大好人，在一些人眼裏，也會是一個十足的惡人。”
楚聿津扭過頭：“我才是……罪孽深重的惡人。”
昨天宋懿連夜找到他，道：“陳苑要捐獻遺體，說要給醫學事業做些貢獻。”
楚聿津當時就傻了：“為什麽？”
“還不是被你們逼的！”宋懿紅著眼恨恨道，“她心裏一直過去從前被人唾罵遺棄這個坎，仿佛她真的做過很多錯事一樣，之所以這樣，是想做點好事，安慰自己。”
“你同意了？！”
“這是她生前最後的願望，我隻能同意。”宋懿擦了擦眼淚，“她讓我不要在醫院陪她了，讓我拿著相機，去外麵拍好看的風景傳回來給她看，她沒法自己親自去看……”
“你找我，是要我送她最後一程，是嗎？”楚聿津問。
宋懿看著他：“你做了那麽多對不起她的事，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她把我支開，是……是不願意讓我看著她死去……”
而他，也卻是做不到。這樣的懲罰，最合適楚聿津不過了。
“我去，我和陳苑，等你傳送回來的照片。”
自打陳苑的冤屈被洗清之後，每天都會有人給她送一束花，一些水果，還有一些手寫的祝福語。這些都是群眾自己一點心意，希望能借此減輕一點罪孽。
陳苑也沒用丟棄，送來的花放入花瓶裏養著，水果自己吃不完就分發給別的病人和護士醫生，寫在紙上的祝福語她會很認真的去看，然後小心翼翼的放進一個玻璃瓶裏。
這天，楚聿津又抱著一捧花提著水果進來。他把花和水果放在一邊之後，坐在陳苑床邊，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條：“又有人給你寫祝福了。”
此時陳苑已經發聲的力氣了。她看著楚聿津，示意他念出來。
楚聿津打開紙條，慢慢的念叨：“親愛的陳苑，市郊的杜鵑花開了，很好看。希望明年的今天，你能和我一起看杜鵑花海，真的很美。”
陳苑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
這時候手機提示有新郵件，楚聿津打開一看，正是一張絢爛的杜鵑花海照片。
他拿到陳苑眼前，笑道：“你看，多好看。等你病好了，我就帶你去看。”
陳苑笑的很僵硬，因為臉上的肌肉已經不受她控製了。她慢慢抬起手，費力的拿住了手機。照片的右下角，是宋懿的一個我愛你的手勢。
這是他傳送來的，陳苑最喜歡的一張照片。
楚聿津看差不多了，就拿走手機，把她扶起來，豎起枕頭，讓她靠在上麵。然後，他寬大溫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瘦如枯枝的手，輕聲道：“快點好吧，等你病好了，隨便你怎樣打罵我懲罰我，我都不會還手。”
陳苑手指動了動，也輕輕握住他的手。
楚聿津頓時激動的笑了起來：“你答應了是吧！你答應了！”
陳苑看著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楚聿津趕忙湊過去，仔細聽了起來。
“楚大哥……我……走了……”
說完，陳苑在他手裏的手緩緩的垂了下去。楚聿津的眼淚瞬間溢出眼眶，看著她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他抱住她，哽咽不已：“苑苑！”
六月，楚聿津再次來到醫院。歡歡進行心髒移植手術之後恢複的很好，沒有任何排斥反應，已經可以出院了。
他來到歡歡的病房，看見她穿著可愛的公主裙，頭上戴著王冠，臉上滿是高興。
歡歡母親看他進來了，趕忙道：“你來啦。”
“嗯。”楚聿津應了一聲，把禮物遞給她之後走到歡歡麵前，笑道，“終於可以出院了，開心嗎？”
“開心！”歡歡大聲道，又看了看門口，問，“陳苑姐姐沒有來嗎？我的病都好了，她的病什麽時候好啊？”
楚聿津眼圈一紅，摸了摸她的笑臉道：“陳苑姐姐很快也出院了，到時候我和陳苑姐姐一起去找你玩。”
“好啊好啊。”歡歡高興的跳了起來。
這時候手機突然提示有消息，他拿出來一看，是助理發過來的：“今早A市飛往美國的飛機中途墜毀，已經確認罹難的人中，有一直在逃的安可兒。”
楚聿津放下手機，眼前一片模糊。
歡歡有些奇怪的抹去他的眼淚：“哥哥，你怎麽哭了？”
“沒事。”楚聿津抱住她，感受她身體裏強力跳動的陳苑的心髒，道，“哥哥高興，哥哥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