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斐頭盡量往後仰，想要離它遠一點，喉嚨裏止不住一陣又一陣的幹嘔，是條美女蛇他咬咬牙也就過了，偏偏是個雄性，麵對這樣一張百分百的男人臉，他實在假裝不起來，被蛇妖呼出的熱氣熏到，他就跟炸了一樣，啐出一口痰，吐在它的臉上，“死妖人，你離小爺我遠點。”
“妖……妖人？”蛇妖驚慌了摸了一把自己的臉，不知從哪裏掏出一把小鏡子，放在眼前照來照去，確認自己容貌俊美若常，這才甩手給了陸斐一巴掌，“好你個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著，一張美麗的頭顱瞬間化作鱗片閃爍的蛇頭，嘴巴一張，血盆大口從天而降，直往陸斐的腦袋咬去。
念矜一看陸斐激怒巨蛇性命不保，心頭叫苦不迭，腳步半蹲，雙手運氣，猛然一跳，強忍住劇痛騰空而起，一個連環踢將蛇頭踢飛，隻聽得一連串巨響，蛇頭倒地，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響。
蛇妖吃痛，尾巴一鬆，陸斐從半空掉落下來，念矜一個飛旋跳到他身旁，接住他快速往屋頂飛去。
還未待兩人跑遠，巨蛇飛速追蹤而至，隻見一道綠光閃過，念矜背後遭到用力一擊，又是骨頭斷裂的聲響，她手從陸斐腰間滑落，猶如一片落葉，跌落在地上，一大灘的血從背後噴湧而出，她似是痛極了，瞪圓了眼，直愣愣望著天空，仿佛沒了生氣。
陸斐心頭仿佛被撕裂的一道口子，一股無法受控的力量在體內橫衝直撞難受至極。他隨之重重摔落在她的身旁，手腳全是血痕，已然分不清到底是他的，還是她的。
“念矜，蘇念矜，你別嚇我。”陸斐跪在地上緊緊抱住她，滿是驚慌失措的神情，他真的好怕，怕她再也醒不過來。
“別……別搖，咳咳……我還沒死呢。”念矜渾身痛得厲害，剛剛落地的一瞬間，腦袋發昏，隻覺得體內的血綿綿不斷從背後流出來，讓她根本無法動彈，陸斐哭天喊地的一頓亂吼，將她從迷糊中喊醒，心裏十分無奈。
“我還以為你死了……嗚嗚嗚”一看她又有了生機，陸斐大悲之後是大喜，淚珠子劈裏啪啦全掉在她的臉上。
念矜頗為嫌棄的別過腦袋，“陸斐，你除了給我拖後腿，還會做什麽？”
“我會做的事情可多了，我會花錢，會穿衣打扮，會吟詩作對，對了，我還會罵人，要是誰欺負了你，我能幫你罵回去。”
“……”
這人別不是個傻子吧？念矜覺得頭更痛了，她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要不是受了重傷，她真想跳起來先將他打一頓。
“我一而再再而三給你們機會，你們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受死吧！”蛇妖被兩人拖得沒了耐心，它好心好意放她一馬，她竟然敢偷襲自己，還狠狠踢了他尊貴的頭顱，要是破相了怎麽辦？她賠得起嗎！
話音未落，妖風四起，先前散去的腥臭味再度來襲，化作一股瘴氣將兩人包圍其中，陸斐喉頭不適，強忍住心裏的額頭，首先捂住了念矜的口鼻。
一道颶風從頭頂盤旋而至，隻聽得啪的一聲響，鞭打在陸斐的背上，他忍痛發出一聲悶哼，卻並未像從前那般輕率的逃跑。
陸斐彎腰，將她緊緊護在懷中，絲毫沒有動搖。
一股粘稠的液體順著脖頸流了下來，與她背後的血融為一體，捉鬼度妖這麽多年，念矜怎麽不知，那是陸斐為了保護她留下的血啊！
“阿斐，你沒事吧？”擔憂的話脫口而出，她心頭一緊，無比痛恨自己的無能，她想好好保護他，她想看他沒心沒肺的笑，她想看到他在她身邊的耍賴，而不是這般隱忍痛苦的模樣。
陸斐嘴角滿是腥甜味，胸口仿佛有一陣火在亂躥，腦子裏不斷有一個聲音在盤旋。
“殺了它、殺了它、殺了它……”
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仿佛一個魔咒刻在他的心頭，叫他幾欲發狂，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一個女聲在呼喚他，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晰，他順著那個方向一路狂奔，忽然一陣白光閃過，新鮮的空氣灌入口鼻，仿佛溺水的人忽然得到了一口空氣，他大口大口喘氣，從夢境中醒轉過來，背上的劇痛幾乎再度讓他昏厥。
一低頭，正對上那雙晶亮的眸子，哀愁、擔憂、不舍，還有許多他看不明白的複雜情緒，陸斐心頭一鬆，朝她擠出一絲笑：“放心，它不會這麽快就殺掉我。”
既然明白自己就是蛇妖精心培養了十年的修煉容器，他的命自然不會被隨意奪走，想要將他這麽大一個男人徹底煉化，蛇妖需要時間，他的當務之急，是保住她的命。
“陸斐，你別死。”念矜一開口，眼角的淚就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她稍稍轉動手腕，捏住他的衣角，心裏難過不已。
剛剛他的樣子，讓她忽然有些恐懼，那副表情與以往的陸斐都十分不一樣，充滿了殺戮與血腥氣，蘊含了毀天滅地力量，比身後那條巨蛇還要可怕千萬倍，讓她覺得十分陌生。
陸斐不知道自己剛剛到底變成了什麽模樣，以為蘇念矜隻是擔心自己，心裏有些感動，握住她緊攥成拳的手，安慰道：“蛇妖想要的隻是我這具軀體，好好談條件，它不會為難你的。”
“陸斐，你別做傻事。”念矜喉頭哽咽，拉住他的小指頭，不讓他離開。
他微微一笑，語氣十分溫柔，“這件事本就與你無關，還不顧生命危險來救我，你做得已經夠多了，我不能再拖累你。小念，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念矜露出一絲苦笑，“有點難聽。”
“念念？小念念？”看她越來越沮喪的一張臉，陸斐自己都想笑了，“對了，你剛剛是不是叫我阿斐？能不能多叫幾遍？我喜歡聽。”
他喜歡與她多親近些，喜歡看她擔憂自己的樣子，隻有這樣他才覺得自己在她心中要那麽稍許的位置。
陸斐這番話，太像告別，念矜鼻頭一酸，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陸斐，如果明天我們還活著，我就那麽叫你，可是現在不行，我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