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秉燭夜談
“你醒了？”鮑菁華跟著其它兩個人拿著一些吃食回來，看到韓琦正常醒來，雀躍蹦到了她麵前，一臉欣喜，讓韓琦頗為不適應，隻得淡淡地點頭稱是。
“你有哪裏不舒服嗎？我們好不容易才換到了一點吃食，你想吃什麽？”獻寶似的把吃食放到了韓琦麵前，都是一些饅頭之類的。
“這個年頭，能換到白麵饅頭也是不易……”薊唯開一邊吃東西一邊感慨，眼前卻時不時地瞄這這邊，看著這個詭異的現象，在他淺薄的記憶之中，這兩個女子交談似乎從來沒有這麽和諧，就怕她們倆再一言不合鬧將起來。
生起來的篝火暖暖地烤著每個人的身心，邢老二已經打起了呼嚕，霍平也在他旁邊磨著牙說著夢話，薊唯開倒是安靜，正是如此並不知道是夢是醒，鮑菁華挨著韓琦在篝火的另一邊，聽著樹枝吱嘎地被火作弄。
“你睡著了嗎？”一個細小的聲音突然鑽了出來，打攪了正在閉目養神的韓琦。
“有事嗎？”韓琦並未睜開自己的眼睛，隻是隨口應答。
身邊隻是寂靜如斯，過來一會傳來一聲輕輕地歎息。
“不用想太多，而且你想太多也是無用，人生自是無常，很多事情也是注定了，庸人自擾而已！”韓琦聲線穩穩地遞了過來，須臾又消散了。
“你這個半死不活的性格肯定不是天生的吧？”鮑菁華似乎已經習慣了韓琦的說話方式，卻還是自顧自地說下去。“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覺得很不舒服，但並不是那種敵意，我其實並沒有細想過是什麽……直到那天在廟裏，我才知道那隻是種違和感，你不是你表現的那個人，對吧？”
韓琦還是一言不發，隻是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
“你肯定不願意說你的事情，沒關係，本縣主今天也不想聽！”未得到任何回應的鮑菁華卻一點脾氣也沒有，一改之前相處過程中的刁蠻任性，蜷著身子往韓琦那邊靠了靠。
“我，從生下來就沒有娘親了，爹爹疼我是不假，但是他也並不常在府中，每日每夜，我就獨自在那個院落裏，沒有人陪我，家裏的姨娘下人對我也是敬而遠之，後來，好不容易，表哥來府中，我還高興了幾日，隻是後來，他也不能跟剛來那樣陪我了我還是孤單的！”
韓琦不知道是睡熟了還是什麽，似乎是鬆弛起來，當鮑菁華再次試圖往她那側靠去的時候，並沒有一如既往地往後躲。
“我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是什麽時候，好像是那年的元宵節，那天晚上大都有很大的燈會，整個街麵上都是人群，接踵而至，表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跟我走散了，我們一行人隻得慢慢地往回府的方向挪，隻是也不知道為何，會在半路遇到了驚馬，我的大丫鬟苒荷為了護我被那匹馬受了傷，而我也被驚嚇得不輕，在那個時候，所有人隻圍著我，覺得我受了很大的驚嚇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情，隻有他蹲在了苒荷身邊，幫她治著傷。”鮑菁華柔柔地娓娓道來。
“你是為他逃的婚？”韓琦的聲音這才冷冷出來，給了怎麽久以來的第一次反應。“文家嫡長子文興宇？”頓了一頓這才繼續問，“值得嗎？”
“是他，也不是他！”鮑菁華的聲音低了下來，“我知道我們不可能，他從沒有不負責任地給我任何希望，隻是，我為什麽要永遠乖乖的，這就是我的宿命嗎？縣主這個身份並不是我想要的，而我想要的東西好像一直都得不到你看，爹爹再怎麽疼愛我，我還是要嫁入祁府，不管我怎麽折騰，就算知道我心係別人也好，就算我把自己的閨譽毀得一幹二淨也好，都是這樣！”聲音最後慢慢消散了。
“據我所知，郡平王已經是很疼縣主你了！”韓琦心中歎了口氣，語氣不由得柔和下來，心思不由得有點飄散開，這個身邊的少女讓自己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心中的疼惜不由得滲透出來，也不知道是為了現在這個無助的女孩還是曾經同樣處境的自己。
“恩，是的，這樣卻更糟糕，總讓我不能徹底地恨他！”聲音仿佛再嘶吼，仿佛從腹腔裏滲透出來的聲音，“有時候我都懷疑他那麽疼我是不是故意的，這樣後來不管他做什麽，我都沒有辦法去忤逆他，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啊！”嗚咽的聲音壓抑著出來。
“文家少爺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啊！”韓琦悠悠地感慨。
“剛開始，他隻是我不想嫁人的借口，但是越走進越發現，他是我想嫁的那個人，為了這個人，我做出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聲音很堅定地說。
翌日天色大白，五個人就準備趕路。
“你們也是去江南？”霍平得知了鮑菁華韓琦的打算，不由得有點喜形於色，“那剛好又是順路啊！”
“臭小子，你這麽開心做什麽？”邢老二不由分說地敲了敲霍平的腦袋，從最近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來看，他心裏對著兩個人還是有點怯意，甚至覺得這兩個人身上有點邪性，什麽不好的事情都被碰上過，尤其是古廟那場難以望懷的幾乎全軍覆沒。
“大家一起走不上更熱鬧嘛！”霍平是個機靈鬼，現在卻對邢老二這個豬隊友有點恨鐵不成鋼，難得他就真的一點也看不到薊老大聽到韓琦她們也要去江南的時候，眼睛中閃耀著的欣喜嗎？“互相照應不是也很好嘛？老大，你說，對不對？”還不忘拉上正主來一錘定音。
“此言甚是，不過也要看韓堂主的意思了！”薊唯開幾乎掩飾不住自己嘴角的笑意，但還是不忘記欲蓋彌彰地征詢意見。
“我哪裏會有什麽意見！”韓琦根本就不在意這件事情，跟誰走，怎麽走，這對於自己來說並不是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隻顧著把空地上昨夜點著的篝火給熄滅，不僅如此，更重要的是不要留什麽痕跡，以防後麵再有什麽紕漏出來。
“那就這樣決定吧！”反而是鮑菁華也興高采烈地站了出來接茬，“咱們既然能夠風雨兼程到這樣的程度，也算得上是同生共死過，既然同一個方向，這也是老天爺給我們的緣分吧，還是不要辜負為好！”
“那隨便你們！”韓琦早就恢複了一臉淡漠，也不想去糾纏這個事情。
“走吧！”
“說真的，你真的不知道文興宇去了哪嗎？”鮑菁華優哉遊哉地坐在牛車上，一臉乞求地看著對麵的閉目養神的韓琦問道。
從那次夜間夢話之後，韓琦和鮑菁華之間的關係已然是親近了不少，不再有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雖然韓琦還是冷冷地，總是一副不可置否的樣子，但是也不影響鮑菁華的靠近。
幾個人從那日決定一起上路之後，走了半日終於到了一個大的集市，算算時日，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也已經過了初五開集之日，街上已經恢複了熙熙冉冉的熱鬧，去將身上的銀票換成了碎銀子，幾個人分開行事，或去包子鋪買了不少幹糧，或者去成衣店買了點換洗衣裳，考慮到鮑菁華的身嬌肉貴，薊唯開則帶著邢老二去租了牛車，畢竟總不能虧待了金主不是。
“不知道！”等了半天，韓琦也不言語，然後又突然扔了一句話出來。
“切！怎麽可能？”鮑菁華自然是不相信的，嘀咕出一句，“你放心，我這次真的已經決定跟你就乖乖地回江南，再也不跑了，我就是想知道他現在在哪裏而已！”
“恩，望縣主能夠說到做到！”韓琦聽到這麽言不由衷的話，心裏覺得好笑，但是也懶得揭穿，隻是睜了眼睛，打量了眼前這個女人一眼，複又閉上，半響才道。
“那是自然！”鮑菁華本來就沒有報指望韓琦有回應，也就是例行逗樂，解一解路途疲乏而已，沒想到在多次的叨擾之後，居然還能得到了回複，不由得心花怒放起來，連忙賭咒發誓。
“真不知道！”韓琦是子虛閣的堂主，隻是負責殺伐行動，負責打探收集消息的是無影門的專職，祁府之內本來就是分工明確，不得僭越，文興宇現在所處何處自己確實是不得而知，更何況，自己也不想去破規矩去問殷伯離，雖然她也知道，無影門對於文興宇的行蹤還是一直在掌握之中的。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有個癖好你在說謊的時候，其實是不敢看人的！”鮑菁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意無意地說，“你果然還是適合殺伐，不適合決斷！祁晛這個人我終究是不喜歡的，不過，我覺得他真的很有眼光！”
“你不用喜歡他，也不用喜歡我！雖然我們在這一條船上，但我並不覺得這是條不會顛簸的安穩的船，我們總是有各自的目的，我說不知道確實是不知道，因為我不想管與我無關的事情，或者說，我知道了，對文公子而言其實並不是件好事！”
若韓琦隻是那把刀，那麽將一個人的性命行蹤通知給刀知道那又是什麽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