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兩害相權
“老大，老大！”是一個男人聲音在興奮地尖叫，“隻是個女的，不是官兵！”
一堆人從蘆葦蕩裏冒了出來，衣衫襤褸，眼睛裏都閃爍著藍光，如同看到猛獸看到獵物一般，為首的是一個還算比較年輕的男子，眉眼英挺，皮膚黝黑，身量高大，但是形銷骨立，臉色也是憔悴異常。仿佛大病初愈的樣子。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鮑菁華腦海中警鍾大作，突然想起前幾日自己在大都近郊遇到的那一夥人，他們均是普通平民打扮，看上去溫和無害，卻是作奸犯科之人，也不知道有多少無辜少女為他們所害，而眼前遇到的這幫人，從麵相上看，可比上次遇到的人可怕多了，一個個如同行屍一般。
那群人可不理會她的害怕，離得比較近的一個小個頭的男子直接撲了過來，也不顧鮑菁華的苦命掙紮，從她的身上把包裹給拿走打開，看到包裹裏的幾個饅頭和碎銀子瞬間就亮了。
“這個娘們身上有幹糧還有銀子，是個富庶的！”
“就這幾個饅頭，哪裏夠！”旁邊一個中等身量的男子撇著嘴道，“現在有碎銀子也沒什麽用，這幾日集市都不開，哪裏有吃的賣？”
那個小個子的男子聽到此話還頗為不服氣，正要出言反駁。
“行了，都少說兩句吧！”領頭的男子打斷了他們的爭執，“先把這幾個饅頭給大夥分了，再找個人到離這邊最近的莊戶人家去看看，總能買到點吃食！”
“老大，這娘們怎麽辦？留著還是……”後麵是一個狠絕的動作。
“今日若不是她出現，我們這幾條性命恐怕是要交代在這裏了，今日且留她一命也算得上是知恩圖報了！”為首的男子看了一眼又被扯進泥潭中鮑菁華，一臉驚恐的表情配上滿是泥濘的衣裳，正是楚楚可憐得緊。
“老大，你把她留著豈不是一個禍患，若是她出去了胡說些什麽，我們弟兄們哪能活命？”剛剛那個身量中等的男子並不讚同，“如今我們的處境堪憂，若是招來官府的人，就憑我們這弟兄幾個恐怕還是要命喪此處。”這位是個謹慎的。
“不會，不會，我指定不會說出去，幾位大爺，”鮑菁華聽了這幾個人的對話，連忙反應過來，若是自己再不出言自救，可能就在魂飄異鄉，死於非命了。
“夠了，邢老二，我們從家鄉反了出來，是為了殺那些蒙族，反一切不平之事，斷斷不是為了欺負良善，”另一個搶包袱的小夥子也是心有不忍，這殺一個窮凶極惡的官兵或者賊匪之徒倒是不費事，無非是立場上的你死我活罷了，現在讓他對著這麽一個手無寸鐵的婦孺下手，他下不去手。
“你們這些人就隻會婦人之仁，算了！我不管了！”反對的那個邢老二也並不會在這個事情上糾結，隻是找了人，帶著碎銀子去買點吃的回來，至於鮑菁華如何處置現在也不是最棘手的，也就由著她去了。
過來一個時辰左右，邢老二帶著用碎銀子換來的一包饅頭和吃食回來，發現這個弱質女流居然還沒有離開，“霍平，怎麽回事？她怎麽還在這兒？沒走？”看著那個剛剛為其說話的男子問。
“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她不走，我們也不能趕她啊！”霍平一臉坦然地回答，“薊大哥都沒有說什麽，怎麽輪到我有啥意見？再說，我們本身欺負她搶她東西就不占理啊！”
“你們這群呆子！”邢老二有點恨鐵不成鋼，“咱都什麽處境了？還有心思管這些？薊大哥呢？”
“我怎麽知道？哎！你給我一塊饅頭，老子快餓死了！”所有的心思都在買來的吃食上。
“給給給，給你一塊，跟餓死鬼一樣！”邢老二給了一個，眼光到處在找人。
“大哥，我也沒糧食了，還要趕路，你能給我兩個饅頭嗎？”鮑菁華這麽長不動，剛開始是被嚇傻了，接下來是累得走不動了，這麽長時間，也就在城門口，為了騙韓琦吃了半個饅頭，這一路上隻是倉皇而逃，也沒顧得上吃。
現在東西都被搶走了瞬間鬆懈下來，這沒有餘糧如何再往前去，縱使身上還有幾張銀票，但是兌換使用總是要到集市銀號才兌得出，可如今這形勢，自己活不活到那個時候真是難說，幹糧可都被搶沒了，現在肚子更餓了，所以才一直呆若木雞地待在原地。直到看到邢老二買了吃食回來，又覺得這兩人似乎並沒有那麽窮凶極惡，所以試著上來攀談。
“你這個女子倒是有趣，得寸進尺了不？”邢老二這下可不願意了，“饒了你一命，現在還要吃食，你可知道這些吃食多麽不容易才得到？”
“那也是用搶我的錢買的……”鮑菁華低低地嘀咕，也不敢造次。
“給她兩個饅頭！”一個聲音從他們身後傳過來。
“老大！”邢老二這下都急了，“這麽點糧食，我們自己吃都不夠啊！”
“給她兩個！”薊老大隻是冷冷地吩咐，“我們扛過這陣總會有別的法子，這欺負老弱婦孺本就不是什麽君子所為！”
被誤導了錯了方向的韓琦好不容易趕到的時候，還未來得及喘勻自己的口氣，就看到這麽一幕，鮑菁華一身狼狽地混跡在一群衣衫更為襤褸的壯漢中間，聯想到前幾天的事情，如今可是孤立無援的境地，既然搬不到什麽救兵，那還不如先發製人。
韓琦思及此，一個健步就出了蘆葦蕩，“你們是何人？”
“你怎麽找到我的？”沒料到卻是鮑菁華嚇得花容失色。
“你且莫問這些，趕緊過來，與我回去！”韓琦心中著急，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也分不清敵我，看著樣子很像之前在去大都路上遇到的流匪的樣子，很怕這跋扈的縣主大人自己把身份給暴露了，倒時候反而不好辦了，因而也隻得語焉不詳。
“我才不要跟你回去！”鮑菁華看到韓琦那副投鼠忌器的樣子，頓時覺得揚眉吐氣了，這麽多天的陰霾似乎都散了不少，這些天自己忍辱負重地在她眼皮底下，就是為了逃脫來，現在怎麽肯乖乖與她回去，尤其是剛剛與這群人相處之下，發現並不是那群亡命之徒，還是講著幾分仁義道德的，最起碼現在是不會拿自己怎麽樣的。
兩害相權取其輕，鮑菁華瞬間有了主意。
“那祁府老爺已經病入膏肓還要我嫁過去衝喜做小妾？”鮑菁華突然開始哭得梨花帶雨，“你們已經把我全家老小都害死了，我如何肯答應，今日，我就是死在這荒山野嶺處，也斷不會跟你回去的，左右不過是一死罷了。”
“啥？你說啥？”這下韓琦是一頭霧水。
“這事還不簡單嗎？”一旁的霍平突然站出來總結整個故事“你們祁府的老爺生病了，要她嫁過去衝喜，還把她一家大小害死了，她不從，逃了出來，你便窮追不舍唄！”
“什麽？”韓琦更是二丈和尚摸不到頭腦。
“你這也是姑娘家家的，怎麽那麽狠心逼她呢？這不是狼狽為奸嗎？”另一個一直看熱鬧的邢老二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正義之心，轉頭對著鮑菁華道，“姑娘，您放心，雖然我們也不是什麽正義之士，但你好歹也對我們有這一飯的恩惠，若是我們這些大老爺們眼睜睜地看著你被她拿回去，那還不如死了算逑。”
“你們就那麽確定她說的話嗎？”韓琦這才理清楚了狀況，原來這群人並不是要劫持鮑菁華，隻是一群路人，自己到底還是魯莽了，但現在這個情勢也無法再說出實情了，隻得先穩住了再說。“若我說，是她偷了我家主子的東西潛逃呢？反正大家總是空口無憑的，怎麽她先發言，說了幾句便是實情，我這就成了一個幫凶了呢？”
“二哥，她似乎說得也有道理啊，兼聽則明，偏聽則信，是不能憑一人之詞就隨便下定論。這是他們二人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插手吧！”霍平本來就是耳根子軟的人，現在聽到雙方各執一詞，本身腦子裏就是一團亂麻，而且他更覺得自己做了山匪雖然覺得拿了鮑菁華的東西，但也好心地留了她的性命還分了兩個饅頭給她，已經是寬容大量了，更並不覺得自己要偏袒誰。
“你這話說得有道理，是哥哥我考慮不周了！”邢老二立馬順著坡下來，這才想起，他們這群人雖說都是男子，但是基本上都是被官兵圍剿得沒什麽戰鬥力了，這才吩咐要韜光養晦，如何要為這麽一個沒什麽交情的小丫頭出頭，再說，看這個小丫頭眼睛滴流亂轉，臉上勉強擠了幾滴眼淚，哪裏有什麽家人都被害了的悲痛，自己幹嘛還把大家都攪合到兩個丫頭的破事中去？豈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算了，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解決，我們也不方便管，畢竟都是大老爺們！”
“那就多謝各位好漢了！”韓琦看到他們如此爽快，心中石頭落地，作了個揖就準備帶鮑菁華走。
“且慢！”那背後的聲音又出言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