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東市大街
這邊祁晛自然派人去稟報了郡平王府，隻道是“平安無事”，對於昭榮縣主的失而複得倒是比想象中更為冷淡點，除了第二日派了管家過來問安送了些補益的藥材，說是怕縣主受驚之外就沒有任何表示了。到底還是理虧，也無法深究，此事也算是被略過不提，至於那山神廟外的那一幹人等到底結局是如何？韓琦並沒有任何興致知道，她還得留著自己的精力放在別的地方。
“什麽？讓我護送回揚州？”猛一聽這個提議，韓琦就有點意外。這鮑菁華雖然是被韓琦所救，但是兩個人是真的針尖對麥芒地互相看不上，這幾日新任少夫人對於韓琦的刁難可都被整個祁府的上下都看在眼睛裏的。
這要是風雨同舟地一路護送回去，也不知道要有多少波折出來，說不得隻會吾命休矣，難得對於祁晛吩咐之事挑三揀四的韓琦也是一臉的不甘願，這種天真的女兒態也不知道多久未曾出現在韓琦臉上，一時間祁晛也看呆了。
“怎麽，你還不樂意啊？”祁晛故意問道，“你可是救了她一命，又都是女眷，路上也方便照應些，另外你也知道現在的局勢，越往南邊去流寇越盛，也隻有你辦事我更為放心一點！”這話倒是說得實話，但是最重要的因由，祁晛並未說出來。
來大都迎娶這位所謂的昭榮縣主並沒有得到祁家長輩祁老夫人的首肯，其實直到祁晛出了揚州之後，祁老夫人的態度就很強硬，祁府的少夫人可以是任何人，但絕不能是這麽一個已經陷入了黨派之爭中明確了自身立場的郡王之女。
祁晛與郡平王府結親看上去是找了一個不錯的靠山，但是若是稍有不慎，則是“一子放錯，滿盤皆輸”，祁家現在已經經不起任何的風吹草動的波折了，但是也更受不住這麽長時間的沉寂。
若是讓其他人護送回去，恐怕是進了揚州城，也入不了祁府。“解鈴還須係鈴人”，作為曾經祁晛的內定的未婚妻子，這普天之下，恐怕也隻有韓琦能有這個資格帶鮑菁華入府了。
韓琦當然是知道祁晛的心思的，若不是當年自己橫出枝節，祁晛也不必如此地費盡心機地與大都搭上關係，“屬下不敢！”韓琦掩飾了心頭的千頭萬緒，“不知少主打算何時啟程？”認命地問。
“再過些時日吧，至少也得等到三朝回門之後吧！”祁晛沉寂了半響才答道。“你也且歇上些時日，最近這段時間，你也勞苦頗多，等你回到揚州之後，家裏的一切也就都暫時交予你，這榮華縣主也不是一個可以省心，憑她之前身份如何貴重，現在也是嫁入我府中，所謂出嫁從夫，她蒙人再怎麽跋扈囂張，你也不必介懷……”
祁晛最近幾日倒是聽聞了幾分鮑菁華對於韓琦的刁難，雖說這些刁難在韓琦看來也不過是寫幼稚的小把戲，並未加以理會，但祁晛還是忍不住地吩咐。
“少夫人溫柔嫻淑，知書達理，並未有什麽刁難之舉！”韓琦卻並不想就這個問題再多言，自己在山神廟不肯將那為首的賊人直接殺死，這應該就已經把這位所謂的縣主給得罪了吧，後來回到祁府之後，未過一日，這位溫柔嫻淑的縣主就給自己送來了禮物一顆血淋淋的人頭，仔細辨認了一下，正是山神廟領頭的那位。
睚眥必報，手段毒辣這是當時僅僅見過一麵的殷伯離對於這位榮華縣主的中肯評價，如此看來，殷伯離雖然天天耽於百花叢中，永遠都沒有一個正性，但看人，尤其是看女人還是相得極準的。
但韓琦這麽多年的子虛閣堂主是白當的嗎？又沒有人綁住了自己的手腳，非逼著自己對這麽一個初來乍到的少夫人表忠心，之前也是撞見了，當時的形勢下，自己不得不出手相救，可是，行差錯步，還是棋差一招，但對於鮑菁華的刁難，韓琦倒是一點也沒客氣。
但是想到要陪著這麽一位刁蠻任性的少夫人回程，這中間不僅要朝夕相處，全程避無可避，而且看上去又是一個招惹事端的性子，還要保證她的一路安全順遂，難度也不可謂不大，也不知道這位少夫人在經曆過山神廟一事之後有沒有接受一點教訓。
“還有有件事跟你說一下，韓伯伯這次來信跟我說了，想讓韓勳也去青鷂軍曆練一番，我知道，你跟奶奶都疼勳兒，隻是這個小子，你也看了做事說話都魯莽異常，這以後我如何放心將更多大事交由他去辦？”祁晛一遍小心地看著韓琦一邊謹慎地遣詞造句。
“既然是爹的意見，我也沒什麽異議，之前一直覺得勳兒年紀還小，有點事情沒有考慮周全，把他帶在身邊，我總能為他善後，隻是最近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下來，才發現，我們確實是寵壞他了，平時人家也罷了，不過是富貴閑人罷了，隻是對於我們而言……很多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事情，讓他多多曆練自然是好的！”韓琦對這件事的提出並不意外。
韓瑀這次終究沒有來大都，直接就去了關外，如果真的來了大都參加所謂的“婚禮”，估計走的時候也要把韓勳帶走，這件事，除了韓勳這個跳上竄下的當事人，其實大家都是茶壺裏煮餃子心中有數。所以，最近連殷伯離看著韓勳的眼光都是極其之溫柔的，畢竟此去，啥時候能回也是未知之數，這個青鷂軍軍紀森嚴，韓瑀也是出了名的死板嚴苛。
韓琦的腦子到現在還是不得清靜，祁府現在多了一個趾高氣揚的女主人，自己待在府內一刻安寧也沒有，她並不願意在很多無謂的事情上與鮑菁華多做計較，現在她的腦子裏事情有各種各樣的事情夾雜著，有韓勳要去青鷂軍曆練的各種擔憂，有關於子虛閣的各種瑣事，不一而足， 從腦海中顯現，再停住腳的時候，已經在人來人往的鬧市了。
大都的商市分散在皇城四周的城區和城門口居民集結地點，其中東城區是府衙，貴族住宅集中地，商市較多，緞子店，皮帽店，銀樓等等，這正是整個皇城的最熱鬧最繁華之處，所以都是人來人往，熙熙冉冉，這也正是自己去壽材店的畢竟之路，最近事情較多，走之前韓琦還是決定到皮四那邊看一看。
“哎，你走路不長眼吧！”也許是思慮過多，韓琦走路不小心撞到對麵迎麵的一個女子身上，隻見這女子一身蒙族打扮，驕橫無比，丹鳳眼中透著淩厲無比的狠光，說話也是絲毫沒有客氣，手上提領著一個騎馬的鞭子，若不是在大街上，人來人往施展不開，早早一鞭子就抽了過來。
“七妹，這是做什麽？”旁邊一個男子趕緊上來攔住，“你這在家裏受了閑氣，也不要出來這般無理，被爹爹知道了豈不又要責怪道你身上，更讓親者痛仇者快了？”
“那就由著那個外邦來的賤人在家裏耀武揚威，這都快把我塞到比那關外還遠的不毛之地了。”那女子呼了一口，眉毛舒展開，又接著說，“好在四哥你有法子，否則，我現在就是去高麗的路上了，一個狐媚惑主的東西！”
“行了，這事已經過去了，日後在家中，我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你可萬萬不能再如此莽撞了！”男子溫柔的安慰，看女子神色好了很多，這才喚了侍女過來服侍，又轉頭過來對著韓琦致歉，“這位姑娘，實在抱歉得緊，我這位妹子今日在家中受了點委屈，衝撞了你了，還請你海涵，我這邊也給你陪個不是！”說完，作了個揖，跟身上蒙族的服侍倒是顯得違和得緊。
“無妨，無妨！”韓琦知道在這條街上能這麽撒野放肆地自然不是一般人，連忙道，平日的韓琦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放在人群裏一點也不乍眼，這也是必需的素養，人神不知才為最好，驚為天人的那個韓家小姐早在去祁連山的路上就被人殺死了。
那男子這才直腰了，望著韓琦也是溫柔一笑，韓琦匆匆一瞥，這才發現這個麵前的男子雖然身著蒙裝，卻違和得緊。皮膚白淨，身材也隻是中等，甚至有點單薄，笑起來還有點孩子氣，唯獨那一雙眼睛，圓鼓鼓地特別有神，又安在了圓乎乎的腦袋上，顯得特別可愛，不知為何，韓琦看到他心中湧起一種熟悉之感，這讓她不自覺地想起了韓勳，特別親切！
“姐姐，你怎麽在這裏，我找你半天！”想曹操，曹操也是會到的，韓勳也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出來了，看到對麵的男子也是楞了半響，瞬間就恢複正常，“這又是怎麽了？他欺負你了嗎？”瞬間小霸王的神情又上了身。
“沒有，沒有！咱們趕緊回去吧！”韓琦不想再多生事端，連忙拉著這個韓勳離開這是非之地，突然覺得自家弟弟不應該被去祁連山那種苦寒之地，他這種跳脫的性子應該更適合跟著殷伯離去無影門才是正理，每次特別想讓他找不到自己的時候，韓勳總能把自己逮住，這也是一種本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