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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朝生慕華

  “弘吉!”趁著鮑菁華低頭沉思的安靜片刻,元博奇郎聲叫。


  “屬下在!”一個悶哼的聲音從剛剛的角落裏站了出來,還有點暈頭轉鬧的,這是剛剛韓琦襲擊的時候留下的後遺症,但好在當時不知是敵是友,並未敢用上力氣,隻是擊暈片刻而已。


  “你護送縣主先回郡平王府吧!”元博奇吩咐,“路上當點心,別讓人瞧了出來……”


  “是!”弘吉領命。


  “再則,你把車上的丫頭也一並處理了吧……這攛掇主子不安分的奴才,收拾幹淨了也省事!”元博奇絲毫不在意地道。


  話音剛落,就聽到車裏求饒聲不絕,“殿下饒命,這非奴婢本意……是縣主吩咐奴婢的……”又見元博奇根本就沒有反應,又向鮑菁華求饒,“小姐,小姐,你救救奴婢吧……縣主……你說句話啊,縣主!”


  奈何此時的鮑菁華早就被剛剛元博奇的一番話給震懾住了,哪裏有空去管這麽一個小丫頭,隻是愣愣地被帶到另一個馬車,須臾就不見了蹤跡。


  “菁華胡鬧慣了,都是被他爹和我寵壞了,但是人心還是好的,你不要過於掛心……”元博奇看著馬車遠走道,又頓了一頓,“她肯定是會乖乖嫁到你們祁家去的,但是留不留得住就要看你祁少主的本事了!”


  殿前禦下,明黃黃的一片,一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漢子,穿紫貂的天子質孫服,著白金答子暖帽坐在宮殿最中間的椅子上。


  “宣讓王,你這深夜帶著一隊宿衛出了大都,還出了那麽一檔子事情,你叫寡人跟這滿朝百官如何交代?”聲音平平地遞了出來,聽不到半點憤怒的情緒,但是憑著這麽多年與之相處的景況看,卻並不是什麽不予追究的前奏,尤其是現在還把“滿朝百官交代”這種話拿出來了。


  堂堂蒙汗王又如何需要跟滿朝百官“交代”,他在做臣子的時候,就可以“弑父殺兄”,爬上了這薛血淋淋的寶座,如果要交代,豈不是要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元博奇麵上越發恭敬,直挺挺地跪下,這才昂聲倒,“請父汗恕罪,昨夜兒臣當值,聽聞宿衛來報,大都城郊有小股流匪出沒,因為太晚也來不及通知附近駐軍,這才決定帶一隊宿衛出城去看看,豈料趕到事發驛站,這驛站裏的家眷驛卒也早就被屠得個幹幹淨淨,兒臣不忿,這才率部追擊,殲滅了一夥流寇,但大多數還是被逃了……是兒臣考慮不周了,還請父汗恕罪!”


  這套說辭,早在出城的時候,元博奇就想好了,現在回稟出來,簡直順暢無比,就如同應當如此一般,一點都沒有漏出任何破綻,反而環環相扣,就算知道一點端倪,也無法再說什麽,因而昨夜才會那麽光明正大地讓城門打開直接回府。


  莫非命也,順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牆之下。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這個道理早在自己稱呼這個殺父仇人為“父汗”的時候,朝野上下皆盡明白了吧。


  “起來吧!”過了好一會兒,上方的位置語氣才鬆動下來,“這夜裏風涼夜寒的,以後再有這種事情還是交代給臣子去做,若真是有個什麽閃失,寡人如何跟你母妃交代?下次可不許如此魯莽行事,若再如此,你母後準在我耳邊念叨你這一心撲在樞密院事務上,讓你早日成婚,寡人可真心攔不住了!”


  “父汗明鑒,兒臣暫時還無心儀對象,且樞密院事務本來就多為繁瑣,兒臣愚笨,不得不多加上心……”元博奇並未放鬆,隻是規規矩矩地回答。


  蒙汗元赫正並不是絲毫沒有容人之量的君王,淡淡帶過也就算了。


  “前幾日裏,新得了幾張前朝漢人的畫,看著倒是寡淡得很,倒是不愛這些,想這些風雅之物倒是與你相稱得很……喏,你都帶走吧!”


  出了宮室,元博奇隨手把幾幅畫交給了伺候在側的弘吉,拿出帕子擦了,這才望望天邊的雲霞,不知不覺已經要入夜了。


  “殿下,還去朝華宮嗎?剛剛皇後又派人過來……”弘吉看著自家主子臉上陰晴不定,也不敢多言,但也不敢不言,隻能在一邊暗暗著急。


  “走吧!母後請來了,隻得去了!”拉了拉跪皺了的袍子,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走吧!”


  未進朝華宮,就聽到一陣喧嘩,隻聽到絲竹管樂聲不斷,一路行來也是頗為熱鬧。變戲法的,雜耍的各類玩意倒是一應俱全。


  “哥……三哥,你來了!”隻見屋中正位偏右的位置上的正坐這一個濃眉大眼,眉清目秀的少年,看見元博奇進來,高興地隻叫,“我就跟母後說,我今兒生辰,三哥肯定會過來陪我的,你看我料對了不曾?”這正是元博奇同母異父,也是如今蒙汗的五皇子元暻康。


  元博奇跟在場的各位宮人見了禮,拜見了自己的娘親,這才回到,“別人不好說,康弟的生辰酒還是要過來討來喝的……”


  “都已經這麽大的人了,還隻知道跟你哥哥胡鬧,再過兩年等你父王給你賜下一門親事,看你還如今日這般淘氣不成?”答娜皇後道。底下的眾嬪妃也都捂著嘴笑。


  “說到成親之事,菁華那孩子的婚事也快近了吧?”答娜看著在自己左側坐定的大兒子元博奇問道。


  “母後不必操心,此事已經定下,郡平王府也在抓緊著準備,隻要南方的人一到就迎親過去!”元博奇喝了口酒,漫不經心地回。


  “三哥,此酒如何?”元暻康才不管這些,看見哥哥過來了,連忙黏了過來,追著問,“不錯吧,這是我讓底下人特地去宮外搜羅的梨花白,甘甜醇香,後勁綿長,特意給你留了一壺……”說完還不停地擠眉弄眼。


  “行了,你的生辰賀禮早就給你備好了,正是從祁連山運回來的汗血馬,等過兩日我著人訓好了就送到你的府上,你就不要這麽急不可耐,總不會短了你的!”元博奇看著自己的弟弟在麵前耍寶,難得從裏到外的歡快,也不賣關子,直接道。


  “我就說嗎,還是三哥你對我最好,最懂我的心思,這梨花白給你留得值了!”元暻康心得意滿了,笑得見唇不見眼。


  “主子!”回去的馬車上,弘吉伺候著元博奇把外袍換了,“這汗血馬可是祁少主費了不少心思才搜羅到的,就這麽送給七殿下了?”


  “好刃在手,不能出鞘,也是白白暴殄天物……”元博奇喝了一口剛剛泡好的醇醇的茶,心中歎了口氣,“他現在還心思單純,未經人事,有這天真時光不妨就多多享受,我也不願他早早參與到這廟堂上來,平白多那麽多惱事……至於這汗血馬,珍貴卻也並不稀奇,祁晛此人能送出一匹,他手上能有多少?把別人都當成傻子,我看他就是太精明了,這點跟他家祁老夫人可是不像……”


  “不過是庶室出的一個子嗣,祁家嫡子嫡孫皆無,才不得不如此,我看祁家人也未必都服他,祁主故去那麽多年,這少主二字可從未變更……”


  “這你就不懂了,這是因為他還未能成家,祁家規矩,成家生子者方能成為主,你道這祁晛才眼白白地現在趕過來隻是為了跟我們表衷心嗎?”


  “啊,那昭榮縣主豈不是此事關鍵?”弘吉這才恍然,難怪這祁晛已經被人嫌棄成這樣,還是趕路提親。


  “縣主那邊現在可消停了?”元博奇把熱熱的毛巾蒙在臉上。


  “聽到文家二公子又被逐出家門之後就已經好很多了,現在也不往文府那裏跑,隻安靜待在府內,每日也隻是女工刺繡之類的……許也就是一時迷了心竅,經曆過上次的事情,如今也就大夢初醒了!”弘吉已經派人盯了郡平王府幾日,都沒有什麽異常。


  “還是多派點宿衛盯著郡平王府吧,這丫頭總是不讓人省心!”元博奇道,“成親前別在大都鬧出什麽動靜……”


  “是!”


  “上次讓你查的事情,可曾通過樞密院察驗過了?”隨著顛簸的馬車,元博奇因為喝了點酒,雖然喝了茶,洗了臉,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迷瞪起來,卻突然腦海中閃現過一張決絕的麵孔,與自己那麽相像,似乎冥冥之中與之有什麽聯係。


  “通過樞密院並未查到什麽,隻知道是祁少主的家臣女兒,現在也在祁府當值,這次過來好像是來保護縣主回揚州成親的,再具體一點就沒有了。”弘吉把自己探查到的  回稟。


  元博奇聽了半響,跟自己猜測的也差不多,這就如自己剛剛編織的謊言一番,看上去天衣無縫,但是你總覺得這件事到處流露著不對勁,隻是你身處廬山之中,不識其本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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