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心劫
天黑後
隨行的小廝挑了盞夜燈,跟著戚涼爭出了宅院,直接送著男子上了轎子,叮囑轎夫,
“走著,去鄔宅。”
轎夫應了兩聲,抬著轎子匆匆消失在夜幕中。
等到過了半晌,小廝再搖頭回去。
待到宅門重合後,又伴著風聲傳出輕微的窸窣音。
梁貞從牆角旁的樹幹上一躍而下,拍拍身上沾的土灰,哼哼著小調想追上去看看究竟。
她前後邁出了有上十步,就被不知從哪變出的男子攔了去路。
男子身形高壯,不露正麵,隻留給女子一個烏黑的背影,若不是他擋路的手臂太過礙事,梁貞都以為這人隻是路過而已。
“你做什麽?”她微有不暢,氣道。
男子嗓音沉厚,透著不容商量的冷漠,“公子有令,你不可出宅。”
看看自己腳下的位置已是宅子外的地界,梁貞忍不住反駁,“你好好看看,我已經出來了,我不光出來了,我就是要跟上去看看熱鬧怎麽了?”
“不怎麽,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你算老幾啊你,你管那麽多!”梁貞不服氣。
男子這才斜眼看她,是無奈至極。
“既然初姑娘這麽不識趣,那就別怪屬下不給你麵子了。”
“我叫梁貞,你們老初姑娘初姑娘的,你們自己認錯人了還挺有理是吧?”梁貞看著男子轉過身來,周遭的氣場也變得強勢莫測,她朝後移了兩步,“你要幹什麽?”
“送你回宅。”
梁貞左手放在身前抵擋,想著那日自己都能打贏長幸,可見自己的功夫還是上得了台麵的,於是她心下壯膽,盤算著將麵前這個路人臉的家夥揍上一頓再說旁的。
她想完便抬手招呼過去,那男子亦是早有防備。
他冷哼一聲,似有不屑,更是意料之中的敷衍。
可手上招式卻是硬狠不留餘地,打得女子一個猝不及防。
過了兩盞茶後,他將女子攔腰扛在肩上,不顧她的掙紮悶嗬,邊走邊應付道:“冒犯了,初姑娘。”
“都說了我是梁貞,快放我下來!”
“初姑娘,小的這就送你回去。”
“……梁貞梁貞!”女子抓狂,蹬腿捶打,仍是被送回了宅院內。
“……”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
戚府轎子停在了鄔宅外。
眼尖的小看門趕緊提著燈籠過來迎,一口一個“戚公子”,嘴角的笑意都是喜樂十足。
戚涼爭目不斜視,抬步上了台階,入了這鄔宅。
他舍了帶路的小廝,獨自一人去了鄔侯飲宴的廳堂。
前腳還沒踏入,就聽見了委婉淒涼的琴音,一點點飄出廳外。
再入鼻便是那股膩到發甜的胭脂香。
廳堂正中央布了矮桌,鄔候坐在蒲團上,手上持著玉箸在桌沿上打節拍,他滿臉酡紅,眯著眼搖頭晃腦地醉在琴音中。
戚涼爭微掃了眼左坐旁正仔細彈琴的琴姬,一個眼神便逐客到位。
那琴姬隻看了少年一眼,便嚇得哆嗦。
琴弦微跳,亂了調子,她趕忙收回手指,低頭不敢亂動。
鄔候聽了忍不住皺眉睜眼,剛想說點什麽便瞧見了戚涼爭。
“哦,你來了?哈哈哈,快入座。”早習慣了少年的不請自來,鄔候笑眯眯道。
戚涼爭坐在了右桌的位置,又掃了一眼琴姬。
鄔候瞬時明白了少年的用意,衝著那女子擺擺手,“你先下去。”
“是。”女子音調夾著委屈,抱起古琴衝著兩位男子先後行禮,便退身出去。
端著酒壺菜碟的侍女將戚涼爭麵前的小桌擺滿,而後跪坐在少年身旁,等著伺候。
鄔候朝他舉杯,笑歎道:“這落紅姑娘的琴技就是不如落雁姑娘,哈哈哈哈,來!”
戚涼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而後看向鄔候,
“落雁蠱惑男子用的迷藥,是你給的?”
“喲,戚家公子都罷官了,還管這種閑事呢?不過,告訴你也無妨,確實是老夫幫她聯絡上的賣家。”
戚涼爭嘴角一勾,“鄔候都歸隱了,還做這種生意?”
言外之意,你差這點錢?
鄔候垂眸,笑道:“老夫又不是聖人,那麽個嬌滴滴的小琴姬求上我來,我怎能忍心袖手旁觀?”
“她求你害了那劉員外獨子劉子瀟的性命?嗬,若戚某沒記錯,鄔候還邀那員外入府喝過幾次酒宴吧,您背後來這一手,是不是太不地道?”
鄔候掛著酒意的臉龐微露尷尬,慢慢解釋道:“涼爭啊,你有所不知。那劉子瀟不止是鍾情落雁姑娘,他還想將女子強娶回府呢……”
“是啊,這般行徑,聽著真是戳人心痛,更引人想起那些慘惜過往,是吧,鄔候?”戚涼爭冷笑打斷。
鄔侯爺這才收起臉上醉意,微有淩厲地眯眼打量著少年,“你此話何意?”
“這種事,鄔候年少時應該也幹過吧?這真不是你同情甚至幫落雁的理由。
“戚某知道,你一直同饒雲的那幫家夥背後有牽扯,莫說是些迷情的幻藥,恐怕再頭疼的東西,你都能搞到手裏。
“你選擇幫落雁,隻不過是心中有解不開的心劫罷了。”
鄔候捏緊杯子的手無力脫開,攤在了桌上,那粗紅的手指微微顫抖,啟嗓的聲音更是悲涼,
“明香她……她長得與落雁極像。我看著那張像她的臉,滿是淚痕絕望,便想不出該拒絕的話。或者,欠她的,我終是怎麽都還不了她了,若能做些她知道會開心的事,我也是願意做的。”
戚涼爭挑眸看他,“明香是誰?”
鄔候無奈苦笑,“就是貞兒的親娘。”
“……接著說。”
“是我對不住她,當時我年歲雖過了四十,可還是極感興趣這朝堂的利欲權鬥。
“而想深入其中,與各方勢力糾算盤鬥,必要有點不一樣的東西,讓他們不至於戒備又極其感興趣的東西。”
“於是,你選擇了創建秋水閣?”戚涼爭執起酒杯,飲前說道。
鄔候看他的眼神沒有慌亂,甚至很是讚賞,微微點頭,
“不錯,秋水閣便是我的手筆。”
“鄔候,背了這麽久的臭名聲,卻是個不近女色的性子,你這點玩的倒是連小皇帝都被你騙了。”
“嗬嗬嗬,哎喲,你是怎麽發現老夫我不近女色的?”鄔候搖搖頭,看向少年。
“很簡單,就憑這麽多年你膝下無子,就能判斷吧,鄔候你總不會跟我承認,你少時不行?”
“你個混小子,有你這麽說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