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 你是不是有眼疾
他將寫好的書信折放在桌案一角,言辭間不容拒絕。
少女臉上怒氣未散,“我不去。”
上次九霄殿的陰影,一幕幕不堪場景,她都還記憶猶新。
她可不想再撞見那個有"病的南信王爺,若不是上次落水逃命,她還不能好端端地坐在這裏。
她不止是怕他,更懼怕他那蔑視王權的德行。
“你若不去,我便叫雪雙禁了你的足,讓你哪都去不了。”
“戚涼爭你!你過分了吧!”
“不然呢,梁小姐以為我很通情達理麽?”他雙手撐著下頜,悠哉問道。
應織初咬著唇,哀怨地瞪著他,偏偏說不出那些難以啟齒的過往給他聽。
少年雙眸深邃如墨,嘴角挑起一抹笑,“你不是想打聽名單下落嗎,這次宴會請的全是那些閑雜人等,你正好打聽個夠。”
“你是怎麽知道的?”她回憶著自己哪裏露了馬腳,卻想不出來。
少年收回目光,聲音聽不出情緒,“梁貞,你想查什麽我都能幫你,不是隻有認義女這一個法子行得通。”
“我沒想入你戚家的門,也沒想跟你扯上什麽關係。”她急聲解釋著,生怕男子誤會她別有意圖。
她不過是個孤女罷了,沒權沒勢,也沒想攀戚家高枝。
雖然梁父生前與戚家不睦,她身為女兒亦應如此。
可戚家對她,隻有恩無愧,她著實狠不下心來算計他們。
戚涼爭等她說完,莫名問了句,“那你想跟誰扯上關係,姚瑜嗎?”
少女狐疑地看著他,“戚涼爭,我一直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問。”他不假思索道。
少女上身前傾,小臉微微湊近他臉龐仔細打量著。
皙白光線穿過紙窗,落在桌案上,散發出陽光獨有的韻味。
時間慢慢劃過,二人仍保持一動不動的姿勢。
在少年等得快要不耐煩時,軟綿女音才輕飄響起,道出了藏在心底深處的疑惑。
“你是不是有什麽眼疾呀?”
——
李府
落墨院(李柏如住)
小亭內的石桌上,擺放著下到一半的棋盤。
李柏如坐在桌前,單手支頤,望著棋盤微微出神。
清風嘩嘩穿過翠林,打著旋落在小亭外,再加上不遠不近的蟲鳥脆鳴,使得人越發神清氣爽。
他一身落紋繡梅緋色錦衣,更顯風度翩翩。
小青袍人影匆匆跑來,跪倒在地“世子爺,人跟丟了。”
來人正是李府的小童。
李柏如撚起一子落在玉盤上,慢悠悠道“哦,在哪跟丟的?”
“在翡西湖畔,他乘船離開了。”小童擦擦額頭的汗,小聲道。
果然,頭頂傳來玉子砸落的清脆響聲,伴隨著男子不悅的冷斥。
“你是說,姚瑜離開了金甲城?”
小童頭低得更深,已是默認不語。
李柏如清眉微擰,執起折扇劃拉展開,層層扇風吹散他滿身怒氣。
“好一個姚瑜!我不計前嫌邀他今晚赴宴,他竟敢不辭而別!哼,歸林劍莊真是好大的麵子,連我都請不動!”
“許是,許是他做賊心虛,偷了世子想在眾人眼前展示的畫卷,便急急開溜了!”
“哼!你們跟蹤他這麽久,可有什麽發現?”
小童搖搖頭,愁眉苦臉地歎氣,“奴跟他好幾天了,這姚公子脾氣古怪得很,整日不是悶在客棧裏,便是獨身一人去通天樓下棋,連像樣點的酒肆青樓都不曾見他踏進一步。”
“還挺潔身自好!”李柏如嗤之以鼻。
小童撓撓頭,憨笑道“嘿嘿,公子說的是呀,這姚公子無趣極了,不像公子您……”
李柏如剜他一眼,反問道“不像我什麽?”
小童嚇得噤了聲,後麵那句“不像公子你這般放"浪不羈”又吞回了肚裏。
“沒用的東西,養你們有什麽用!”李柏如將扇柄摔在手心,冷聲訓斥。
小童嚇得渾身顫抖,突然間眼眸微轉,似是想到了什麽。
“公子,奴想起來了,這姚公子還去過旁的地方!”
“囉囉嗦嗦,講!”
小童規矩跪好,身子一挺,慢條斯理道“姚公子在來聞墨齋前,曾有好幾日包下了錦福春的畫舫。”
“錦福春?”李柏如眼眸微眯。
小童點點頭,殷勤笑道“奴當時覺得納悶呢,還特意去找錦福春管事的打聽,說是姚公子包了整整十日,隻為了等一姑娘前來……”
“沒想到姚瑜還挺癡情的,你可問清楚是哪家姑娘了?”
小童皺眉細想了想,含糊道,“奴記不太清了,聽說是一個琴娘,好像是……是在醉詞曲晏上那個鬧事的女子。”
“你說的,可是被戚兄接回府的離國樂師?”李柏如嗓音微提,追問道。
小童皺著小臉,不確定地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
“奴記不住了,因是發生在丟畫前的事,奴也就沒仔細打聽。”
“我養你這種蠢貨有什麽用!下去吧,下去吧,別在這礙我眼了。”李柏如揮揮扇子,滿臉怒氣。
小童委屈地站起來,拍拍膝蓋土便要離開。
走了沒兩步,又被李柏如嗬住。
“慢著!”
“世子,你還有事嗎?”
少年抬起星眸,淡淡道“我記得,那日在聞墨齋誆騙門童的亦是一位女子。”
“世子,好記性。”小童聽不出他話中何意,隻能先行奉承。
“你去,將那門童給我帶過來,本世子有話要問他。”
小童得了吩咐便急忙下去了。
李柏如攤開扇麵,盯著“自在觀心”四個字淡漠一笑。
離國樂師?
戚兄,你是不是要什麽話要對我說?
……
夜晚如約來臨,應織初換了身素雅衣裙,坐上了府外馬車。
望著身旁的黑衣少年,她猶豫道“戚涼爭,你很喜歡黑色嗎?”
自二人見麵,她便總是見他一身黑衣,心下不由好奇。
戚涼爭挑起眉眼,觀著她白淨小臉,記仇地歎氣,“哦?你不妨坐近點兒,我有眼疾看不見梁小姐在哪?”
“你有眼疾,又不是耳疾,怎麽可能聽不見我講話呢?”她嘴上這樣說著,還是朝男子挪近了幾寸。
少年憋著笑意,靜靜等她靠過來。
好聞的紫薇露香混雜著二人呼吸聲,散在車廂內。
待到她規矩坐好,瞬息間將她一把攬入懷中。
馬車晃晃悠悠地行駛著,藏掩了她砰噗的心跳聲。
“你,放開我。”她掙掙身子,卻被箍得更緊。
“我有穿別的衣服,就是我們在泊水橋約會的時候,隻是你忘了罷了。”
少女身子微怔,疑惑地看他,“你居然記得這種小事?……不對,我們哪裏有約會呀,那明明是你要挾我還錢……”
“哦,梁小姐不提我都忘了,”他滿眼垂笑,得逞道,“好像是欠了我些許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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