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練曲
一屋子的名琴,著實另應織初大吃一驚。
司空瑤失神地看著密室,淡淡啟唇:“因這些琴,他都摸過,所以我才小心翼翼珍藏其在密室中。”
應織初找個椅子坐下,托腮看她,“你要我如何幫你?”
司空瑤沉思,說:“今日十三,還有五日便是秋水閣的選舉之日,在那之前,你要學會一首曲子,去參加夜選。”
應織初眼眸一轉,“一首曲子,便可以贏得花魁嗎?”
司空瑤收回看琴的目光,盯著女子白俏的麵容,篤定道:“可以,醉、詞、曲、你隻需要參加第三項便可以。到時候我會打點嬤嬤,引薦你入賽。”
“……”
“你放心,你如今麵容與十三歲已相差甚遠,若不細查,不會輕易被人發現。更何況,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應織初聽著她娓娓心機,暗暗歎息。
“密室裏的琴,你隨意挑選一張喜歡的便可。”
應織初點頭,由著喜好選了張黑棕色的古琴。
待她選完,司空瑤引著應織初回到書房,重新按下密室暗門。
應織初將琴放在空的琴台上,指尖觸過琴弦,腦海裏的思緒懵叮一撞,想起秋水閣那晚,綠姝那張亦空著的琴台。
若說醉詞曲晏是秋水閣雅賽,綠姝身為花魁勢必也會參加,為什麽她的琴台亦是空的?
難道,她還沒有中意的古琴嗎?
“從今日開始,我便教你這首曲子,咳咳……”司空瑤麵色慘白,微咳兩聲,輕輕道:“我精力有限,隻能教你幾遍,還要靠你自己勤加練習。”
應織初秀眉一挑,輕巧而笑:“我的琴藝有限,若不能如你所願……”
“一定可以。”司空瑤嘴角繃得緊緊的,盯著應織初選的古琴,仿若是下好的賭注。
“哦,那便是甚好。”她靈動起身,閃到一邊,示意司空瑤入座。
司空瑤觀她身形靈敏,眸中閃過晦色,轉動輪椅行至琴台旁。
“這首曲,名為白首約,是我花費三個月才譜好的新曲。”
她的聲音帶著克製,恭謹。
白首約,送給那人的白首約……
可惜,他終是聽不見。
司空瑤伸出纖細十指,眼眸含光望向庭院深處,似是在找尋那道俊秀身影。
指尖輕挑琴弦,一音而至,曲聲潺潺臨之。
此曲婉轉,幽長,似有無盡相思難以舒放,偏偏淒美之處又鑽人心肺,一時之間讓人忍不住落淚。
無盡相思匯成琴音,沁透著書房內百花蜜香,淒美濃烈盤旋高處,久久未散。
直到司空瑤淚珠輕垂,一滴入弦,她才收手。
一曲畢,音調止,司空瑤仍深陷其中,久久不能忘懷。
要有多傷的情,才能彈出這般境界。
應織初聽得忍不住皺眉,少女懷春尚可體諒,思之如狂,情深入骨倒有些感傷纏’綿。
她瞧著古琴,暗暗後悔。
讓她情竇未開的少女,練這麽首情悲離曲,越想越心疼自己。
司空瑤轉動輪椅,讓開琴台那塊地方,“你來試試。”
應織初輕歎一口氣,坐在蒲團上,指尾調皮地撥弄兩下琴弦,遂笑出聲。
白首約,廟裏有簽詞: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可這司空小姐與楊先生的感情,怎麽也到不了這個地步。
因善舞,她手指軟綿與常人不同,撥弄起琴弦更有種別出心裁的好聽。
隻是曲意理解不同,她的白首約少了些淒美,多了些堅定與溫婉。
司空瑤看著應織初撫琴,漸漸垂眸。
若拿梁貞與清芝相比,他又會作何選擇?
是她們任意一人,都不能是自己嗎?
這般想來心更是累,她默默離開書房。
應織初撫完琴,回眸一望隻她一人,她十指輕叩琴麵,便看見了偷偷躲在院裏傾聽的柔水。
應織初鼻尖輕哼,眸裏閃過嬌俏,擲出一枚銅錢打在柔水小腿處。
“哎呀!”銅板不偏不倚地打中,柔水委屈地看了眼滾到地上的銅板,默默撿起來塞進荷包,顫著腿走進書房。
“先生,你太過分了。”柔水抱怨地看她。
“我過分?”尾音一揚,應織初伸手彈指嚇唬她,“到底是誰寫信誆我來的?”
柔水拿手臂擋著額頭,見男子隻是假意嚇唬,才放心下來,嬌羞道歉:“嘿嘿,先生不與我計較,我還不是為了我家小姐好嗎?再說了,我相信先生早不生我家小姐氣了呢。”
聽著她單純輕語,應織初眉目稍緩,她隱去心間的真實看法不提,隻佯怒道:“我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呢。”
“那先生想吃什麽,我做飯可好吃了。”柔水無意識地貼近男子,嗓音柔柔。
應織初咂咂小嘴,“我想吃燒雞,陽春麵,還有蒸魚。”
柔水瞧著他平扁的小腹,憨笑兩聲,“我這就去給先生做,先生你先吃點點心墊墊,我很快就好了。”
話音剛落,人兒就跑開了兩丈遠,隱約含著偷笑聲。
應織初打了個哈欠,輕輕伏在琴台上,小憩片刻。
心裏念著柔水的手藝,會不會跟她人一樣冒冒失失,半生不熟呢。
……
“你來做什麽?”
一陣女子嬌吼弄醒了應織初,她微微伸個懶腰,下意識看望庭院,心下不由一愣。
二人立在庭院院口,竹林草植遮住了男子一半身形,而柔水端著托盤,衝男子沒好氣地喊道,“你到底有完沒完,我家小姐該給你的,不該給你的,都給完了,你還要怎麽樣?”
司空瑤身子不好,應是去內宅午睡,不然柔水也不至於這麽大聲音。
應織初摸摸空肚,跳起來去看熱鬧。
“楊書問?”她嘴角輕揚,眉眼間皆是看戲。
生成什麽模樣,才叫得一個大小姐念念不忘呢?
她整理下褶皺衣袖,端著男子走路模樣,淡淡朝二人走去。
行到近處,便觀得楊書問一身灰白長袍,木簪挽發,麵色蒼白削瘦,眉眼深邃有神,唇間含著優柔寡斷。
稱不上豐骨玉姿,但亦是書生秀氣。
應織初微蹙眉,打斷他斷斷續續的解釋,“閣下,來此有事嗎?”
楊書問舉在半空中的手一滯,驀然轉眼看她,疑惑的瞳孔慢慢轉變成震驚。
“你是誰?”文弱的嗓音輕而顫抖,似有隱情。
“這是我家新先生!”
柔水端著托盤擋在應織初身前,仿若老母雞護小母雞。
應織初無語搖頭,在她耳邊輕語,“你做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