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血親的感應
在她的印象裏李掣奚也是這種看起來溫文如玉實則內裏強硬的人,不管是他對這個天下的態度還是對謝綽的態度皆是如此。
“師父,你想去哪裏?”李愔按著她的肩膀將人安置在房間的圓凳上,一邊布置碗筷,一邊問她。
謝泠焉搖了搖頭。“不去哪裏。對了,那位連姑娘走了嗎?”
李愔嗯了一聲,沒說完。
謝泠焉托著下巴觀察她家小徒弟臉上的神色,似笑非笑的說道:“她求了什麽事情呀,讓你這般為難?”
“為難倒是談不上,隻是覺得無能為力而已。”李愔一指輕貼著白玉一樣的瓷碗,當指背感覺到的溫度不再灼熱時將粥推到了謝泠焉麵前。“她讓我幫她找那位傳說中戰死利州戰場的兄長。”
鎮國將軍府的少將軍嗎?
謝泠焉輕撚著湯匙無意識的攪動瓷碗中的熱粥,粥飯特有的甜香在這個隔絕了雨氣的房間裏升騰,溫暖而真實。
她若是沒記錯的話那個人的名字似乎是叫做連雲寂。
“所以,連小姐是認為她家兄長並沒有命喪利州是嗎?”
李愔點了點頭,連雲寂的死亡大晉王朝是發了諜報昭告天下的,這是既定的事實。而鎮國將軍府之後的風光大葬也是既定的事實。如今這位連小姐莫名其妙的來翻這個局麵又是為的那般?
“徒弟你似乎並不相信她說的話。我能問一下為什麽嗎?”謝泠焉吞下一糯米雞粥後托著下巴問道。
李愔唇角勾起一絲淡若雲霧的笑意,低聲說道:“連梓軒不是個粗心大意的人,即便當下驟然麵對嫡子的死亡會心神俱裂,但是事後不可能不追查。他既然確認了那具屍體是連雲寂那大約是不會錯的,若是錯了……”
“若是錯了當如何?”謝泠焉牙尖嘴利,無聲的就把唇齒間的糯米輾壓成了齏粉,如月的眸子裏含著清冷的笑意,直直的看著李愔。
李愔的眸子一閃,若是錯了,那就說明隱在這背後的人一定不是尋常之輩,畢竟能有本事做到以假亂真到可以騙過一位父親的法眼那得需要多大得本事和多麽細致的心思。
若是錯了,那江南這場亂局的背後一定有一個頗為驚人的陰謀。這個陰謀大到對方可以輕易就犧牲一個鎮國將軍府的嫡子。
“師父,你的意思是?”
謝泠焉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已經麻利的將一碗粥吃了個幹淨,纖細的指尖輕點著湯匙溫溫一笑。“徒弟,有時候我真的不得不相信所謂血親之間是有所謂的神奇感應的。”
“是嗎?”李愔一臉的無動於衷。
這模樣真是不可愛!
看的謝泠焉很想揍他一頓。
她目光清冷,但是唇角含笑的說道:“所謂血親之間的心靈感應到底是什麽我曾經聽過這樣一個答案,他說那不過是因為你日日看著一個人,太了解對方,太熟悉對方,太清楚對方,通過世間的遞延對於他的認知層層疊加,已經到了不必去思考就能知道對方會如何作為的一種習慣,而你又通過這種習慣先行一步的探知到他未來可能發生的事情,或者是對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可能發生的事情或者做出的抉擇。”
“徒弟,如果連小姐真的對她家兄長那麽了解的話,也許她對你所說的一切並非隻是癡心妄想。”
李愔的眼神陡然深沉了幾分,目不轉睛的看著謝泠焉問道:“所以,師父你想讓我幫她找連雲寂?”
謝泠焉一擺手,笑道:“也無不可,畢竟我們現在身處鎮國將軍府的勢力範圍。”
俗話說的話,禮多人不怪。
“隻是這樣?”李愔挑眉,神情不滿的直視謝泠焉。
謝泠焉眨了眨眼睛,無辜的回看過去。“要不然呢?”
李愔幽幽的歎了口氣,語氣莫名有了些疲憊。“師父曾說過對於連家你是有所關注的,那麽你知不知道連梓軒也是出身於隱秀閣?”
這麽快就把連梓軒的老底都翻出來了嗎?
看來他家徒弟在江南的這段時間也不是隻忙著跑鏢賺錢呀。
“知道,所以呢?”謝泠焉笑問。
李愔幽幽的歎了口氣,不滿的說道:“那師父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不告訴你你也查到了呀。”
李愔麵對這麽沒心沒肺的答案心裏一陣的抽搐,咬著尖利的牙齒的一字一句的反問:“這兩者之間可是有著很大的差別的,師父。”
“別那麽傲嬌。”謝泠焉推開李愔突然逼近的眉眼,無聲的翻了個白眼。“他出身於哪裏又不是重點。”
能不能搭上線才是重點。
“不,他的出身才是重點。”李愔覺得手心微微的泛著燥熱,在這個陰雨連綿頗有些寒氣的天氣十分的格格不入。麵對謝泠焉滿是不解疑惑的目光,他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我的母妃出身於隱秀閣。她閨名慕楓,母家本姓連。”
嗯?
謝泠焉眨了眨眼,連慕楓?
連慕楓,連梓軒。
同是木字輩,光聽這兩個人的名字都不可能是毫無關係的之人。
“你的意思是連梓軒和你的母妃也許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關係?”謝泠焉像是一個窺見了什麽八卦秘辛一樣的市井之徒,笑意盎然的看著李愔。
“我不知道!”李愔隻覺得太陽穴兩側隱隱作痛。“連梓軒當年是被隱秀閣逐出師門,在那之前的種種事跡無跡可尋,就算母妃他們曾有交際我也無法得知他們之間到底是敵是友。”
“放心,他們一定是朋友,就衝著這名字說不定還是親人呢。”謝泠焉長臂一伸,拍了拍李愔的肩膀。“所以徒弟就衝這份因緣,你也要幫人家連姑娘尋一尋她家兄長呀。”
李愔看著她眼角眉梢跳躍的笑意微微的點了點頭,如果這是謝泠焉希望的,他其實無論如何是不大可能去違背的。
謝泠焉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突然湊近李愔,目光鋒利的壓了下來。“還有,說一說你最近都瞞著我幹了什麽吧。”
李愔:“……”
果然,想要從謝泠焉這裏探知些什麽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鬼市的秘密大約是保不住了。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從鬼市探知了一些東西。”
“鬼市?”謝泠焉揚眉,鬼市不是販賣東西的地方嗎?什麽時候開始販賣消息了?
李愔悄悄的挺直了腰身,低聲說道:“鬼市的生意是不拘一格的,白天那是一個販賣各種奇珍異寶的集市,晚上那是一個神鬼出沒,五蘊錯雜的名利場。隻要你付得起錢,沒有什麽消息是不能探知的。”
“哦,原來如此!難怪你隻是白天帶我去,難怪我找不到那股狐狸的臭味,徒弟,你可以呀!”說完伸手去掐李愔的耳朵,而那人已經越出房門,手一揮雕花的房門如同鐵籠一般“啪”的一聲合上了。
房間裏洶湧澎拜的靈力瞬間撲了過來,兩道力量隔著門互相撕咬,膠著在一起,隱隱有對峙的意味。
“師父,我是怕你初次到鬼市就麵臨五蘊渾濁的名利場會受傷。”房間外李愔拚盡全力不敢鬆弛,就怕謝泠焉下一秒就掙脫束縛把他暴打一頓。
“嗬嗬。”
裏麵傳來一聲冷笑,笑得李愔肝疼。
到底他什麽時候才能修煉到可以戰勝謝泠焉的程度?
“徒弟,你最近修為見長呀。”
房間裏傳來謝泠焉分不清喜怒但是明顯能讓人感覺到危險猶在的聲音。
“這都賴師父教導有方。”李愔一手按在門板上,上麵的靈力是滿滿的火氣,如同熾焰一般,他家師父的靈力一貫給人以寒氣逼人之感,怎麽這東西還能隨著心情變化嗎?
“哢嚓”
門突然發出一聲細小的顫抖聲,李愔腦子都不過,腳下一點瞬間飛出去老遠,騰挪之間眼睜睜的看著他原來站的地方被碎成華麗的、如同星辰的碎屑。
“哎呀”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他人還沒站穩就撞上了一個堅硬的胸膛,身後的路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李愔單手按在那人肩膀上,瞬間越了過去,而這時謝泠焉已經來到跟前,一掌打出,淩厲的內力貼著李愔的身影直直的將要抵上此刻擋在他身前的男人胸膛上。
謝泠焉手一揚,那道靈氣的餘波吹拂著男人額前的碎發滑了過去,最終消散在謝泠焉緊握的掌心裏,而她另一隻手上染著血色的無情絲,牢牢地釘在身後的門框上,用以穩住過於適才出於極速狀態的身形。
男人在生死關前走一遭,已經處於神思遊離的狀態,這兩位神仙到底適才還好好的,這會怎麽就打起來了?玩的是哪一出呀?
“師父?!”
李愔已經顧不得會不會挨揍了,一個箭步衝過來看著傷上加傷的手掌忍不住皺眉,抽出手帕按住翻血的傷口,將人拉回她的臥室裏去。
男人跟在身後默默的看著,卻被李愔一眼瞪了回去,站在原地半響沒動。
“這裏不需要你,你暫時去前院幫忙吧。”李愔壓著心底的顫抖冷聲對男人說道。“此處是府中內眷所處之地,沒有特別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
內眷?
男人眨了眨眼睛,看著被少年以強硬態度推進房間的纖細身影半響後露出一絲困惑的神情,這位小公子真的覺得這女子是需要被保護在深宅內院的嬌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