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全身而退

  四目相對,謝泠焉淺笑一下,笑靨如花。


  蘇葉修的心“咯噔”一聲,沉入無邊黑暗,無論謝泠焉的目的是什麽勢必會對朱氏的天下造成威脅。


  朱氏倒台了,那他蘇葉修還能好過嗎?


  劍鋒一轉,光華大炙,與原來鋒利而直接的殺意已經截然不同,是帶著一絲瘋狂的張狂,攜著霜雪撲麵的含義直逼謝泠焉。


  謝泠焉單手持劍,劍刃滑過指尖,血色沾染到劍刃上,羲和劍染血劍氣越盛,兩把寶劍便硬生生的對上,不肯退讓分毫。


  清都山山道上李愔看的心驚肉跳,他雖然一直直覺上認為謝泠焉厲害,但是並未親眼見過她與旁人比試過,加上蘇葉修盛名在外便時不時會生出些擔憂來,怕謝泠焉手上,怕謝泠焉在蘇葉修手中有損,此刻又見她不惜自戕更是不安。


  “別擔心了,謝泠焉是不會輸給這種渣滓的。”


  身後蘇霍漫步而來,坐在稍高的山道石階上不屑一顧的看著山下的種種。


  李愔皺了下眉,低聲說道:“可是她都以自己的血為引了……”


  《清都山心經》裏曾經說過以血為引威力雖有所增長然後反噬的危險卻是極高的,非生死存亡之際不可行此手段。


  蘇霍冷笑一聲:“她向來如此,也不知跟哪個蠢貨學來的。”


  行事如此不留餘地,一抬手就是殺招,也不怕被人摸出了老底!


  “若是有一日遭受反噬那也是自找的!”


  蘇霍抬眼看見李愔眼底的不安,緩聲說道:“不過蘇葉修還沒有本事逼她到那種程度,很快就會出結果了。”


  他話音才落,蘇葉修便被一股強大的靈力當胸一擊,直接撞飛出去,腿腳以軟跪在了塵埃裏,一口鮮血盡付黃土。


  他一臉死寂,緊緊的閉了閉眼睛,半響才冷聲說道:“清都山竟然還有你這種實力的人存在,看來是天不亡清都山,天不亡大梁李氏。隻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幫大梁李氏,當初可是李掣奚滅了清都山的,難道你就不怕重蹈覆轍?”


  謝泠焉此刻反而不怕他再有所偷襲,羲和劍反手入鞘,邁步來到蘇葉修身邊,一指壓在他的肩膀上,伏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重蹈覆轍?你多心了。我幫的從來就不是大梁李氏……”


  蘇葉修掩藏在寬袍袖子下的手指起訣做法,風起於青萍之末,謝泠焉口中這句話就是青萍之末那即將攪起巨浪的微風,然而此刻這句話無聲無息的順著蘇葉修指尖的法訣化作一股清風落盡清都山山道上。


  李愔的臉色微變,卻又如同漣漪一般消失於無形。


  清都山的結界開始有所變化,無聲無息卻牽動著山上山下無數人的心房,它在羲和劍入鞘的那一刻終於又恢複成了原來那般近乎透明的無色存在。


  李愔用力握了握望舒劍,師父,這座上要熱鬧了!

  山腳下隱隱傳來些許異常,那是修行之人才會帶來的異動,帶著某些壓迫感十足的挑釁意味,那是身為強者習慣性的行為。


  這些人你要如何應付呢,師父?

  “謝泠焉,你真的以為來清都山的那些人是為了光複大梁李氏的天下?”蘇葉修側目看向山腳下,那裏的動靜是騙不了山上的任何一個人的。“這些連戲都懶得演的人,你要如何對付?你能一個個打敗他們?”


  謝泠焉不屑的一撇嘴,似笑非笑的說道:“我可沒這麽閑,我要做的隻是讓他們知道李氏還有一個皇子活著,而這位皇子和李掣奚一樣不是那種容易被人拿捏的人。至於其他的就交給李氏的人自己處理好了。”


  她輕撫著羲和劍的劍鞘一臉悲憫的看著蘇葉修。“至於你,國師大人,你擅自行動致使前朝餘孽逃逸,這筆帳大晉元帝會怎麽會你算呢?”


  聽聞朱溫蘋多疑擅猜,剛愎自用又十分的小氣的,這種事情要是傳到他耳中,蘇葉修這個國師大約也就當到頭了。


  “國師大人,不如早些歸去吧。”


  她對蘇葉修說完這句話便轉身走了,往來的飛鳥自清都山上掠過,偶爾投影下來,卻不曾有片羽降臨。


  蘇葉修看著她的背影莫名的想起了那位拒不接受朱溫蘋國師之位而隱居在青龍島的無相派掌門—溫無虞。


  傳聞中溫無虞雖然是無相派弟子,然而年少時卻是在清都山修煉的,且曆時數十載,算是半個清都山弟子。


  難道從清都山從來的人都這麽淡漠灑脫?


  或者該說心冷如冰?

  “謝泠焉,這句話本國師也送給你!”


  他厲聲高喊,聲音悠遠而淒厲。


  即將踏入的清都山結界的謝泠焉腳步一頓。


  “你即入紅塵就不可能全身而退!”


  謝泠焉冷笑,一步踏入了結界中,紅塵?何處不是紅塵!

  全身而退?


  此身困頓人間百年,不生不死,不老不滅,哪裏還需要什麽全身而退?


  若真的有可退卻的一天,想必也不會有什麽全身,不過一縷飛灰罷了。


  身前身後,我所求的從來就不在紅塵之外,所以我也不怕入這個紅塵。


  隻要,最後的結果如我所願,生與死有什麽關係?是全身而退還是青山埋骨又有什麽區別呢?無論如何都比你們這些蠅營狗苟的家夥要好些吧。


  山腳下影影綽綽可見些許人影,連綿不斷可見架勢不小,是敵是友尚無定論,然而那些躲在暗處的家夥沒有出手幫蘇葉修大約就不會存了與她為敵的念頭,當然也有可能是怕出頭當炮灰。


  “師父。”


  山道上李愔身形如穿林紫燕一般落到她跟前,溫熱的手扣住她的手腕,一道幹淨的帕子就裹了上去。


  “疼嗎?”他問。


  謝泠焉一把抽出手掌,搖了搖頭,冷聲說道:“徒弟,現在我們可以離開清都山了吧?”


  李愔瞄了一眼山下,無奈的一點頭。


  有的時候被人找上和找上別人是有區別的。


  主動權什麽的還是握在自己手上好些。


  謝泠焉輕笑了一下看向蘇霍,眉眼之間紆徐柔和,一反往日的清冷譏誚。


  蘇霍在她的目光下沉默了片刻,幽幽歎息。


  “又要道別了?”


  謝泠焉這就隻有這一點好處,每到道別的時候異常的柔和,完全看不出平日的畜生模樣。


  “這幾年多謝你了。”謝泠焉輕聲說道。


  “謝我什麽?”


  謝泠焉輕撫著羲和劍,輕聲說道:“謝你還記得清都山,也謝你還記得謝綽。”


  蘇霍不屑的看著她,口中發出一聲怪笑。“難道不應該謝我還記得你?”


  謝泠焉一點頭,麵色堅定的說道:“謝你!”


  “少來!”蘇霍一揮手。“你別忘了五年之約的賭局是你輸了,趕快把賭注付了才是正理。”


  謝泠焉虛搭在羲和劍上的手用力按住了劍鞘,片刻後手腕一轉,將羲和劍扔向了蘇霍。


  蘇霍一愣,本能的揚手記住了,羲和劍透過劍鞘隱隱傳來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栗,他的手一僵,這就是謝綽當年用來馳騁天下的武器,原來這把武器拿在手裏的感覺是這樣的。


  如此冰冷,如此清寒!

  “你腦子壞掉了?”蘇霍握著劍一臉茫然的看著謝泠焉。


  “師父你……”


  一旁一直沒有出聲的李愔也愣住了,從他來到清都山的那一天起就沒有見過這柄劍離開謝泠焉左右過,何況這是謝綽的佩劍,可想而知謝泠焉對於它的重視程度,既然如此為什麽要送給蘇霍?


  “這把劍不單單是謝綽的佩劍,還是清都山最後一任掌門的掌門執劍。佩戴此劍者即為清都山代掌門。蘇霍,清都山以後就交給你了。”


  謝泠焉一臉柔和,笑靨如花的說道。


  “你給我滾!”蘇霍大怒,揚聲嗬斥。“清都山代掌門?代個毛線,荒山野嶺裏一片鬼幡枯墳的掌門嗎?分明就是守山人而已……”


  他還沒有罵完,謝泠焉已經拉著李愔火急火燎的狂奔逃竄,活像被什麽鬼怪追趕一般,一刻都不帶停留的。


  “謝泠焉,你這個卑鄙小人你給本座站住!你信不信本座把你清都山劍閣裏的寶劍都拿出賤賣了?”


  “李愔,你這個沒良心的小混蛋,你也不想想當初是誰在無餘思救了你,你就這麽跟著你師父那個沒良心的跑了?”


  山腳下匆匆趕來的人隻看到一片倒在荒言蔓草裏的躺屍,蘇葉修這個兵敗折戟的家夥早已經被手下的修士拖出了清都山這個傷心地,從清都山的山道上還能看到他一路逃竄時留下的悲歌和歎息。


  茂密的草叢裏從始至終在尋找最佳出場時機的某家小公子硬生生的錯過了出場的機會,隻來得及看一出謝幕的鏡頭。


  “蘇葉修竟然就這麽輸了?太沒用了吧?”


  手下的侍衛們也是一臉的無奈,少爺呀,早點結束不好嗎?


  畢竟雙方都是大佬,城門失火容易殃及池魚呀。


  雖然咱們不認為自己是池中小魚,但是就目前的形勢而言,我們確實不是人家的對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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