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五年之約
風漸漸停歇,她一步一步踏上清都山正殿的台階,清晨的陽光從青色的瓦上傾瀉下來,絲絲縷縷,如同冬日冰下沉靜的水,沒有一絲暖意。
哪怕那光景裏站著一個逐漸拔高的少年,哪怕那少年臉上洋溢著最溫和最純淨的笑容,哪怕那個少年帶著人間暖意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她跟前。
“師父,都說讓你早些回來了……你怎麽這麽冰?”
少年不著痕跡的拉住她的衣袖纏上她的指尖,一碰之下臉色變了變,被她指尖的冰冷駭到
謝泠焉用力抽回袖子,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很累,不要吵!”
溫無虞,我的心結隻有一個人能解開,可是這個人的出現需要時間。
需要很長的時間!
或許需要比二十年還要長的時間!
可是我等不及了!
我怕我真的等不及!
謝泠焉將少年人丟在身後一個人消失在正殿的門後,仿佛把這一夜風塵都甩在了身後,不管不顧,不聞不問,所以她看不到少年臉上的無措,也察覺不到少年心底的冰冷。
李愔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他幽幽的歎了口氣。
謝泠焉或許沒有發現那一瞬間的不同,然而他卻比謝泠焉要敏銳許多。
因為那一刻他清楚的捕捉到謝泠焉眼底的怨恨。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針對他,但是必定發生過什麽才會讓她產生這樣的情緒。
所以,清都山來過其他人了!
“喲,小子,你發什麽呆?”
囂張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李愔默默的看過去,不管來的是誰一定不是這隻狼,這隻狼激不起謝泠焉這種情緒。
“謝泠焉回來了?”蘇霍呲著牙問道。
又是一個麻煩。
李愔無奈的歎了口氣,懇求道:“前輩,師父一夜未眠,您就不要去打擾她了。”
這隻狼在後山威脅過謝泠焉之後就真的做出一副不打算離開的架勢了,這不明目張膽的闖進了清都山前山的地盤了。
蘇霍一揮爪子,不屑的說道:“她眠不眠和我有關係?老子是來找她算賬的,她狀態越不好我越開心。”
李愔輕笑了一下,眉眼溫和的看著蘇霍。“前輩,有些人類有一種不好的習慣叫遷怒。師父她特別擅長這一點,她要是心情不好的話,一定會做些讓別人心情更不好的事情。”
所以,你真的要去惹她?
那麻煩你做好承受後果的心理準備。
“……”
蘇霍有些無語的看著李愔溫和的容顏,在心裏默默的評估了一下,發現謝泠焉確實能做出這種沒人性的事情,於是揮了揮尾巴轉身走了。
“嗯,本座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今天就先放過她。”
李愔笑了笑,說道:“多謝前輩體諒,晚輩做了紅燒兔子,不知前輩有沒有興趣……”
他話未說完,就聽見蘇霍毫不客氣的來了一句:“給本座送來。”
“好的,前輩。”
送走了蘇霍,李愔這才轉身走向正殿,從正殿大門到謝泠焉的房間距離並不遠,然而,他眼前一浮現她適才看他的眼神,他就忍不住要頓一下腳步。
謝泠焉的房間是從來不鎖門的,這大約是因為清都山常年沒有外人的原因,即便現在有了他,她的房門也很少上鎖。
即便如此他還是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推開,沉思了良久,他邁步離開了,半響之後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了進來。
隔著厚重的屏風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卻沒有人搭理他。
他咽下一口口水,朝屏風的一邊靠近。
“師父,你睡了嗎?”
房間裏冷香彌漫,和著透過窗紗鋪灑下來的暖光給人一種乍暖還寒的感覺,李愔不自覺的放緩了呼吸,邁步踏進了被屏風遮擋的部分。
謝泠焉的房間和她的人一樣簡單明朗,幾個石櫃一張臥榻,再沒有多餘的裝飾,隨身的短劍被她扔在一個相對矮小的石櫃上,劍鋒半開,懸空半墜。
李愔走過去,以指尖用力將短劍合上,順便往石櫃上推一推,然後才看向短劍的主人,那人和衣而睡,此刻人事不知的歪在臥榻上。
他放下托盤悄無聲息的走了過去,以指尖輕輕的撫了撫她的額頭,正常的溫度傳來讓他懸著的心放下一點。
“師父。”
他輕聲喚她,而那人回應他的是淺淺的呼吸聲。
他唇角不自覺的勾起一絲淺笑,指尖勾著她鬢角的一縷青絲慢慢的在指尖摩挲,微涼未暖的觸覺能勾起他心底最渴望的平靜與安寧。
“謝泠焉,以前石璞告訴過我習武之人感官敏銳,可是你怎麽這麽遲鈍呢?”
他低下頭,一邊以視線為筆描摹她的眉眼,一邊淺笑低吟。
“雖然不知道為何會如此,但一定不是因為信任我。”
他撚著那縷發絲輕撫過她的唇角,惹得那人手腕微揚,這一下不單拂去了那縷發,落下來的手掌恰好搭在他不安分的手腕上,暖而細致的觸覺讓他呆住,良久不敢動彈。
謝泠焉的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那是種盈盈可堪一握的,被這樣一雙手碰觸無端給人一種時光靜好、地久天長的錯覺。
“夕陽誰喚下樓梯,一握香荑。回頭忍笑階前立,總無語,也依依。師父,你要是溫柔一點就好了。”
可惜擅長補刀的謝泠焉大約天生不知道溫柔為何物,一覺醒來就把倒在她床邊做黃粱美夢的徒弟踢出了逍遙殿。
清風朗日之下,素服墨發眉眼如畫的女子開始提著短劍到處追砍驚慌失措的少年郎。
“師父,沒有你這麽教人的!”李愔抱頭鼠竄,狼狽不堪。
“怎麽沒有?當年我師父就是這麽教我!”謝泠焉咬牙切齒的追憶往昔。
“那你也不能報複到徒弟身上呀。”還有沒有天理了!
“不能報複在你身上的話,我當年受的苦不就白受了?”天道循環,天理昭彰就是這麽個道理。
“救命呀!”
李愔覺得不能再和她講道理了,這時候喊救命才是王道,畢竟清都山上要吃飯的不止他和謝泠焉。
果然不消片刻,一隻身形龐大的狼就從逍遙殿的房頂上躍了下來,擋在了他和謝泠焉中間,並且呲著牙目露凶光的看著謝泠焉。
“謝泠焉,你做什麽呢?哪有你這麽教徒弟的?”
謝泠焉冷笑一聲,一臉不關你的事,哪裏涼快哪裏呆著去的表情。
“嘿,你那是什麽表情?”某狼不服了。這輩子還沒有人敢給他臉色看呢,而這個家夥沒兩天已經給過他好幾次臉色了。真是老狼不發威,就拿他當田園犬是吧。“我告訴你你不扶牆可以,不服我不行。你們謝家就沒有一個會教徒弟的,讓你們教出來的沒有一個成色好的。本座是不收徒,要是收個徒弟一定比你教的好。”
謝泠焉一挑眉,眉眼陰沉了幾分,看的李愔心驚膽戰。
“師父……”
謝泠焉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他接下來的話說不出來了,就聽謝泠焉似笑非笑的看著某狼冷笑。
“蘇霍,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因為不小心不單會閃了舌頭,還會打臉。”
“哎呦我去!”某狼頓時火起了。“那怎麽著,比一下?”
他就不信了教徒弟這種事情他會輸給謝泠焉這貨!
“沒問題,你想怎麽比?”謝泠焉短劍一橫,直指蘇霍的狼頭,頗有一種想將狼頭揍成豬頭的架勢。
某狼呲著牙,伸出長長的舌頭在嘴角打了個轉,那是他捕獵前的習慣動作。“五年時間,我們就比誰先讓他入道。”
謝泠焉狹長的眼眸泛起一點漣漪,微微的彎一下,形成極其好看的一道弧線,格外的嫵媚。
她說:“我教的必定是清都山的心法,而你教的必定是妖道。”
蘇霍冷笑一聲,說道:“你看不起妖道呀!那你把本座的妖力還回來!還回來!”
謝泠焉掏了掏耳朵,笑眯眯的說道:“妖力你就不要指望了,賭約從現在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