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是生澀的異動,帶著某種孤注一擲的發狠,和某種氣恨交加的不忿。
蘇問昔被磕了牙,咬痛了嘴唇,還差點被堵得喘不過氣來,簡直是怒了。
該死的豆芽菜,你技術很爛能不能練練技術再來?
發狠地推了推,試圖將壓住自己的人推開。
然而這個男人似乎是發了狠,根本沒有放開她的打算。
蘇問昔氣急了,彎著腿,拿膝蓋狠狠地一頂,也沒有看什麽部位,使足了力氣弓了過去。
杜鳴悶哼一聲,終於放開了蘇問昔。
蘇問昔像禁製被打開,一下子滾到床最裏麵,挪開與杜鳴的距離,坐起身來,警惕地看著杜鳴。
該死的,你是有多笨哪!疼死她了!
那邊被蘇問昔頂了一膝蓋的杜鳴沒有動,呼吸沉重地躺著,兩隻手抱著腿,明顯是努力壓著疼痛的粗喘。
蘇問昔緩了一會兒,開始覺得不對,於是問:“你的腿怎麽了?”
杜鳴深吸了幾口氣,低聲說道:“今天練兵的時候,被誤傷了一下。”
蘇問昔嚇了一跳。練兵誤傷還能是小傷?她好歹是個醫生,居然這麽長時間沒有發覺他身上有傷。
“拿什麽傷的?”
“練槍的時候被掃了一下。”杜鳴悶著聲音說,極力說得輕描淡寫。
掃了一下?
蘇問昔知道練兵的兵器要弩鈍許多,可那是鐵這是肉,掃一下是鬧著玩的嗎?
“你怎麽不早說!”帶著惱怒說了一句,起身就要往床下爬。沒有看他的傷口,第一時間反應是去找醫箱過來。
杜鳴伸手拉住她:“不用,傷不並深。白天已經包紮過了。”
說著,低柔了聲音,“你不要擔心。沒有傷到筋骨,皮肉傷而已。”
誰擔心他了?
蘇問昔想回頂一句。張了張嘴,沒有說出來。
氣哼哼地說道:“你躺著別動!”
腿受了傷你還敢半夜往回跑?你還裝得跟沒事人一樣?你還敢行好色之事……
蘇問昔按著杜鳴躺了,伸手去摸他的腿,想看看他的傷究竟如何。
腰間一緊,杜鳴的手伸過來,圈住她的腰。
“問昔!”他低聲說,“不要再鬧了。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杜鳴借著腿傷在家裏養了兩天。
蘇問昔看過他的腿傷,就一個將軍而言,真得不算什麽大不了的傷。不過要養幾天是一定的了。
杜鳴在府裏養得悠閑,蘇問昔卻是心事重重地有些煩亂。
事情偏離了她的既定戲本,不能拉回正軌就得重新安排台詞。可是戲演了一半你讓導演改劇情,這不等於前功盡棄心血盡廢嗎?
她都已經把自己名聲拋到外麵任人評說了。
蘇問昔糾結了兩天,覺得與其為難自己,不如問個明白。豆芽菜你不負責任地撂下一句話把人弄得不上不下是個什麽意思?
蘇問昔在醫館呆得煩躁,於是就回府直接去了書房找杜鳴。
結果一進門,蘇墨居然在。
蘇墨為什麽會在?
莫名有些心虛的蘇問昔第一反應是要退出去,腳還沒有挪,覺得退出去簡直是此地無銀自示心虛,於是定了定身子,笑嘻嘻打招呼:“蘇墨,你來了。”
蘇墨:“……”
杜鳴:“……”
兩人同時想,你這臉變得可真快,明明剛才進來的時候一臉的興師問罪。
杜鳴沒有說話,蘇墨就不動聲色地看了蘇問昔一眼:“子規腿受了傷不方便,你倒去了醫館忙著為別人製茶?”
一張口就興師問罪,還偏向的是外人。
蘇問昔:“……”
你哪隻眼看到他不方便了?
當然不會反駁蘇墨,走到蘇墨麵前,審視他的氣色,然後笑道,“你的氣色看著不錯,想著近來養得不錯。”
蘇墨:“……”
你才去了蘇府幾天,我就“近來養得不錯”了?你這話題轉得太也明顯了些。
蘇問昔又走到杜鳴麵前,依舊笑嘻嘻地:“腿是不是好多了?我的藥是不是很管用?”
杜鳴:“……”
你直接跟蘇墨說我的腿沒事兒不就得了?
蘇問昔乖乖站在杜鳴身後,笑著問蘇墨:“哥,你怎麽過來了?”
蘇墨:“……”
剛才還直接喊我的名字,現在知道我是你哥了?
“聽說子規傷了腿,過來看看。”
蘇問昔才不相信蘇墨就是“過來看看”。他的腿金貴著呢,當著一個少卿,人基本上都不往大理寺走。擔著皇上的差事,皇上不召根本就不露麵。反正就蘇問昔眼之所見,他除了在自家花園裏偶爾走走,基本上時間就打發在書房裏了。
蘇問昔就笑道:“正好我帶回來些茶,你和子規坐著,我去給你們泡茶!”
起身就往外走,簡直是迫不及待。
蘇墨就不急不緩地說了一句:“先別忙著泡茶,我有話問你。”
蘇問昔心裏格登一下,就知道他不是來看看這麽簡單。
麵上不顯山不露水地笑:“哥你想問我什麽?”
蘇墨麵無表情:“近幾天聽到一些傳言……”
蘇問昔:“……”
你不是聽到了,而是查到了吧?
你在聽到傳言的時候不是去查反而是過來問這種事打死我也不信。
她那晚其實想著要第二天知會一聲蘇墨來著。結果杜鳴回來,弄了那麽一出戲,又說了那麽一句話,她心裏一亂,這兩天就沒顧上。沒想到一個沒顧上,蘇墨就來了。
蘇問昔覺得,這件事,大約是有點大條了。如果蘇墨知道她故意散播傳言是為了跟杜鳴離婚,哦和離,後果……
蘇問昔頭皮一麻,不用想都知道後果如何。
這件事別說擱蘇墨身上,就是蘇老爺活過來,估計也不好了。和離是多大的事情,一個女子的名節,一輩子的名聲,以後所有的依靠。在他們眼裏,她簡直就是當兒戲一樣地胡鬧吧?
蘇問昔皮笑肉不笑地:“嗬,你也聽到傳言了?”
蘇墨就不涼不溫地說了一句:“我不光聽到傳言了,還查到了一些傳言。”
蘇問昔:“……”
拿手捅杜鳴。
是誰說以後要好好過日子的?用你的時候到了,你倒是說句話。
杜鳴心裏就笑了。看來也不是不怕,不是沒有忌憚。
於是開口說道:“最近關於問昔的傳言,是我讓人傳的。我跟皇上已經報備過了。暫時委屈了問昔。等那件事有個水落石出,皇上會為問昔正名聲。”
蘇墨“哦”了一聲,看了蘇問昔一眼:“還是為那個鈿鈿的事情?”
“是。最近她那個母親活動得很頻繁,卻又察無可疑之處,正好借著這個傳言試探一下。”
蘇墨就“嗯”了一聲。說道:“阿宣自小被我父親慣壞了,你了解她的性子,累你多看管著些。她性子是不受管束了些,你們早日要個孩子,讓她收收心也是好的!”
蘇問昔:“……”
一下子覺得天雷滾滾。
沒有搞錯?我才二十就要我生孩子?我連這個男人我要還是不要都沒有決定,我生孩子?
“……不用,這麽快吧?”
蘇墨就看了蘇問昔一眼:“你都多大的人了,還拿自己當孩子?”
不理蘇問昔,看杜鳴,“你傳言放了,外人對阿宣一定頗有議論。既然要靜觀其變,不妨帶著阿宣到外麵避一避。蘇家在西山的莊子臨山臨水,春末夏初正是好時節,你們過去住幾日吧。這邊派人盯著就是。”
蘇問昔連忙說道:“我名聲本來就不怎麽樣,別人愛議不議,何必管他們?知我的,自是不會信,仇我的,巴不得扇風點火。一個個都去計較,哪裏計較得來?索性不聞不問。隻要我不在意,他們說什麽又能傷我幾分?”
蘇墨就說了一句:“你原來也知道自己名聲不怎麽樣?”
蘇問昔:“……”
蘇墨說道:“你原來是蘇神醫的身份,別人議論你的名聲,也隻議的是你自己。你現在是將軍夫人,別人議論你,連累的便是子規。皇上為你們賜了這門婚事,不能為皇上長臉罷了,偏還被人長聲議論,你們置皇上的麵子於何地?這次是子規跟皇上報備了,皇上知道是委屈了你。你若再不謹言慎行收斂自己,有的是話柄招人忌恨。”
蘇問昔就有些賭氣:“我從小就是這性子。我不坑不害,不對人施壞心,別人要議論我,我有什麽法子?”
蘇墨看著蘇問昔就氣笑了:“我何曾要你想過什麽法子?你罵了人家小姐,折了人家的臉麵,我何曾說過你責備過你?你自己知道去宮裏訴委屈,又何曾吃過虧?隻是提醒你一聲不要凡事任著性子便了。你從前是自己,任性則任性,當不得你不在意。現在你和子規是夫妻,你做了多少事情,子規都在後麵替你收拾。不肯讓你受半點委屈,將心比心,你再任性也多想想子規才是。”
杜鳴非常高調地帶著蘇問昔去了蘇家的西山別院。對外說是養傷,浩浩蕩蕩帶著孟郡、歐陽細細和左容容,並一幹侍女仆婦帶隨從。光馬車就走了五輛。更別提尚武領著人,騎著馬,在旁邊護衛。
人家夫賢妻俏,都城裏的人簡直恨鐵不成鋼了。
杜鳴你好歹一朝將軍,想當年皇上的賜婚也推了,顯貴人家的聯姻也拒了,萬馬軍中也生死闖過了,你那個一求再求來的夫人名聲都掉成什麽樣了,你居然視而不見,不斂其犯,還明知故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