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問昔就笑著說道：“這位鈿鈿小姐，說起來，還真是子規的青梅竹馬，從小長在趙將軍府的。不過是不是趙將軍的養女，倒是沒有聽子規提起。前些時候在街上偶然遇到，這位鈿鈿小姐賣身籌錢，醫治重病的母親。說起來也是個有情有義的。不過師母也知道，趙將軍之前以身殉城，其實一直都頗有爭議，最後還是皇上賞了恩賜，追了候，立了祠。不怕說與師母知道，趙將軍因前身追隨安王，子規頗有顧慮，當然不敢冒然跟皇上提及這位鈿鈿姑娘的事情，安置到家裏又怕誤了她的清白惹別人說閑話，故而安置到了莊子上。不過眼前看來，這位鈿鈿小姐怕是不滿子規的安排，想為自己爭個身份也是有的。”
孟夫人就看蘇問昔，臉上表情淡淡地，說道：“她若想爭個趙將軍養女的身份，也不是不可。其它的，就不必心太大了罷。”
蘇問昔歪著頭笑道：“除了養女的身份，她還能爭什麽？還想撬了我的相公不成？”
孟夫人就點著蘇問昔的頭推了一把：“我看你也是個麵厲心大的。她和子規少時有些許的情份，安分守己當然是好的。子規是個重情重義的，既然尋見了她，必然不會虧待她。她若心存非分之念，便應該及早讓她了斷了才是。女人心裏多少彎彎繞，男人哪裏就會懂？一彎一繞就給繞進去了。你該當心的時候當心些，該上心的時候上心些！”
蘇問昔就促狹笑道：“師母教誨了，我自然聽的。師母說的，自不會錯！”
孟夫人饒是脾氣再好，為人再謙和，也被蘇問昔一句話給說惱了，敲著蘇問昔的頭罵道：“我好心提醒你，你倒來促狹我！越發地沒大沒小了！剛才當著你的王妃母親怎麽不耍一耍也好讓王妃教教你敬著長輩！”
蘇問昔忙說道：“師母莫氣，我跟你開個玩笑。子規跟我說，有事情不能決斷，隻管求教師母。我自然是聽夫君的話，好好受師母教誨！”
孟夫人沒好氣地瞪蘇問昔：“你這馬屁都是現編現撿，拿出來沒有一點誠心。你是聽子規話的人麽？我那好孩子不知道受了你多少欺負，你倒有臉跟我說聽他的話。”
蘇問昔就掩著嘴笑，也不辯解。
惹孟夫人又好氣又好笑。
蘇問昔說道：“師母，阿郡眼見著也是該定親成親的人了，今天宴上的眾家小姐，師母居然不曾留意一下麽？”
孟夫人笑道：“你倒替我著起急來了。”
歎了口氣，“我從前想著阿郡和細細從小的情份，兩人大了也十分親近，有意撮和一下他倆，你不知道那個傻小子，試探了他幾次，他一心裏就把細細當妹妹一樣看。跟他說說親事，他自己還拿自己當孩子，根本就不往娶妻生子上麵想。像他這樣十好幾的人還把自己把孩子一樣四處瘋著跑鑽熱鬧不知道穩重的，哪家姑娘願意嫁他？”
蘇問昔想想孟郡的樣子，還真是。就由不住笑了起來。
馬車轆轆地走，快到府門口的時候，聽見外麵車夫叫道：“將軍候了多時了麽？夫人和鄉君俱在車中。”
然後便聽到杜鳴不冷不淡的一聲“嗯”。
孟夫人笑著搖頭說道：“阿郡是長不大，子規是太沉穩。當年進相國府的時候就人小心重，大了越發老成了。”拍拍蘇問昔的手，“我原來擔心他娶不到妻子，現在可放心了！”
馬車這時一停，車夫打起車簾。
杜鳴一張麵無表情的黑臉出現在馬車前。旁邊還有孟郡。
杜鳴先伸手扶孟夫人下了車，又伸過手來扶蘇問昔。
蘇問昔正撩起裙擺來要往車下跳，迎著杜鳴遞過來的手，猶豫了一下，覺得在師母麵前還是淑女些好，於是好歹接了那隻手，踩著那方小凳，規規矩矩下了馬車。
杜鳴卻不放手，反手將她的手握著，到了孟夫人跟前，要送孟夫人回府。
孟夫人看他們兩個的樣子，倒是很高興地笑道：“我這裏有阿郡，家門口還用你們送？回去歇著罷！”
孟郡悄悄地跟蘇問昔使眼色，說道：“大嫂，你不知道，大哥在軍營聽人說你在趙府被人欺負了就惱了。”
蘇問昔多少有些詫異，他在軍營怎得就聽說了她在趙府的事情？誰跟他多的嘴？再說哪裏是她被人欺負了？明明是她欺負了人好不好？
外麵不是說話的地方。兩人目送孟夫人進了府門才往自家將軍府裏走。
幾個侍女交換著眼神走在後麵，一進府，便不動聲色地遠遠墜著，各找各的事情去了。
“那個西趙夫人，沒有施著好心！”
杜府一進院子就跟蘇問昔說道，頗有點迫不及待解釋的味道。
蘇問昔就瞅了瞅杜鳴，笑道：“你怕什麽？你的那個鈿鈿青梅也不是個傻的，你還怕她吃了虧不成？”
杜鳴悶著聲音，不怎麽開心的樣子，微擰著眉頭：“鈿鈿居然跟西趙夫人混到一起去，我很失望！”
蘇問昔順腳就坐在花廊邊上的石椅上，抬著頭看著杜鳴笑道：“這也怪不得她。她拿不準心上人的心思，又著急想要一個身份，自然要給自己掙機會。”
杜鳴一下子臉色難看地繃起來，有些著惱：“你總故意這樣說這樣的話來試探我。我對鈿鈿沒有別的心思。”
蘇問昔也不惱，隻是淡淡笑道：“沒有拆不散的夫妻，隻有不努力的小三兒。你知道小三兒是什麽意思嗎？就是正妻外的任何存了非分之想的女人。子規，你對她有沒有心思不是重要的。在她眼裏，你重情重義。你隻要念著舊情，她就有機會。你當初對我也沒有心思，可最後怎麽樣？不照樣守著那個承諾娶了我？”
“你覺得我娶你，是為了當年的承諾？”
杜鳴有些愣愣地問蘇問昔，心裏有些失落。她居然是如此想的他？為了承諾所以娶她？
蘇問昔淡淡地一笑：“否則你是為了什麽呢？”
抬著頭看著杜鳴，表情帶著隨意的安然。
十年沒有找過她，在邊城遇到她就寫了舊有婚約的折子給皇上。她當然不會自戀地以為多年後，自己女大十八變，貌美如花，動了他的心。
杜鳴就愣在那裏。
他寫那個折子的初衷，是那個時候，他覺得她除了他沒有別的人可以依靠。她已是適婚的那個年紀，如果被人知曉了身世，強行配婚一定會委屈她。
他那個時候，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個婚約。
小的時候，他也許一度排斥過那個婚約。可是後來，折子寫給皇上後，他卻從沒有排斥過娶她。他和她，經曆過相同的命運，共同度過劫難，後來相遇，又同為收複邊城出力。
他是心甘情願娶了她，可是她卻不相信。
蘇問昔看杜鳴不說話，也不追問。笑了笑，說道：“你喜歡你的那位青梅沒關係，娶她也沒關係。子規，我和你，本就是被一個婚約束縛的兩個人。可是你即使要喜歡，要娶，也要等我離開之後。我不能讓蘇府成為別人眼中的笑話。你能理解嗎？”
杜鳴眼中帶著深深的失望，沒有說話。
蘇問昔就歎了口氣，說道：“你給我兩個月時間。子規，兩個月後我還你一個自由身。可是這兩個月，請你管一管你的那位青梅，如果你不舍得管，請不要讓她到人前炫耀你跟她講我的那些種種。我們雖然沒有夫妻的情份，舊時的情誼還有一些吧？沒有必要到最後讓大家都麵子太難堪，你覺得呢？”
杜鳴驚愕地看著蘇問昔。
她居然是這樣想的嗎？他和她，沒有夫妻的情份？隻有舊時的情誼？
蘇問昔見杜鳴隻是不說話，覺得有些心累，就站起身來，說道：“豆蔻的婚事，我已經跟奶姆報備過了。皇上認可的話，這幾日應該就會有動靜了。她們三個，我在臨走之前一定會安排妥當。”
說完，也沒有招呼杜鳴，徑自回了房間。
趙知秋過了幾日就派人送來數筐牡丹花蕊，隨車送來書信一封，大意無怪乎多謝費心之類的話。
蘇問昔之前知會過無疾，直接讓人將花蕊送到了醫館，她自己帶著幾個侍女也趕了過去。
無疾親自看著人安置的那些花蕊到醫館的晾房，看蘇問昔卷著袖子要親自動手的樣子，連忙製止：“師傅是將軍夫人，身份不比從前，這些事情還是讓他們去做吧。”
蘇問昔笑道：“從前我有閑的時候麽？現在製個茶而已，反倒不能上手了？”執意要動手。
無疾還想勸，看見豆蔻對他悄悄搖搖頭，便知道裏麵有什麽事情自己不知道，於是沒有再堅持，隻是說道：“師傅一定要動手，也無不可。正好他們有幾個手生的，師傅正好指點指點。”
無病知道蘇問昔帶侍女過來，很快趕了過來，張口就跟蘇問昔借人。
蘇問昔笑道：“早知道你過來不為別的。借人是吧？去吧！有一條，我的人用歸你用，別給委屈。那些個來看病的，別說是什麽達官貴人，他就是王子公主，也照樣是病人，敢對我的人眼高嘴低，我們可不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