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杜大將軍要退婚(1)
孟夫人笑罵著拍了蘇問昔一下:“沒大沒小!”
平常姑娘這般打趣長輩,已經算是失禮了。偏蘇問昔說話的語氣,作的姿態,就像是女兒跟母親說笑一樣,讓人半點不肯責備,還心裏帶著歡喜。
孟夫人嗬嗬笑,孟郡便在一旁撅了嘴:“大哥剛剛回府了,蘇姐姐下午就要回去了。”
倒是真舍不得蘇問昔。
孟夫人一聽,十分歡喜道:“子規回來了?”
蘇問昔笑道:“是啊,剛回來,換了衣服就往宮裏交差去了。”
既然回來了,自然蘇問昔不好再住將軍府了。
孟夫人心裏一算計,便笑道:“原想趁這幾日做幾身衣服給你。既如此,這料子一並拿回去做吧。你那個平安是個針線好的,比我府裏的針線不知好多少。中午便在這裏用飯吧。子規回來,少不得要跟相國說說話。”
蘇問昔原想杜鳴回來,跟他說說弘光大師的病,讓他不要擔心。此時一聽,自是推托不過的,張口應了,心裏想著回去的路上身邊有侍女,自是不好跟他提。看杜鳴的樣子,應該是關心的吧?
正想著,孟府下人來跟孟夫人說:“相國回府了。聽說蘇鄉君,正好有醫館的事情想請鄉君過去敘一敘。”
蘇問昔一聽,心裏陡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醫館能有什麽事情?跟她又有什麽關係?居然扯著醫館的幌子找說敘話?
果然,到前麵書房時,孟相國屏退了下人,對她肅然說道:“剛剛傳出來的消息,子規惹怒了皇上,被重杖責了十杖!”
蘇問昔一驚:“卻是為何?”
“傳出來的話說,子規要退婚,惹怒了皇上。”
“子規,要退婚!?”蘇問昔自然是大吃一驚。
先前蘇問昔退婚,不過是試試皇上的態度。結果證明皇上對這門婚事極是在意,她當時還未從宮裏出來,全都城都傳遍了她的惡名,可見皇上是多麽生氣。子規現在跑到皇上跟前去退婚,不是炮筒上撞嗎?
“相國大人,子規,為了什麽要退婚?”蘇問昔怔怔地問。
如果子規有心退婚,當初便不會和蘇墨通信讓她住到將軍府,借著照顧孟夫人向皇上示好。為什麽他一回來,卻先去了宮裏退婚呢?
“這個老夫也並不清楚。隻是聽說皇上震怒,不僅痛加責罵,還讓內侍罰了十杖。現在還在皇上書房跪著。”
蘇問昔握著衣袖的手緊了緊。
子規和皇上說起來,同母異父。皇上明知子規的身世,還點他做武狀元,派他去收邊城,又默許他跟著去了西番,趙明庭將軍的祠堂也是命他經手建的。這些都是樹威望揚名聲的事情。
皇上如果真的念及手足之情,子規提出退婚皇上應該會良言相詢順從他的意思才對,居然震怒非常,以至於杖責,子規除了退婚一定說了別的話或做了別的事情,或者他退婚的理由犯了皇上的忌諱?
那麽皇上的忌諱是什麽?
蘇問昔忽然打個冷戰。
子規不會那麽豬腦子跟皇上表明自己的身世,一定不會。那是皇家的大忌。皇上不動安王,一是因為安王在民間風評極好,動了易招非議。二是因為先皇當年的承諾。但子規不一樣,皇上完全不用顧忌什麽,隻要他的身世露出來,就是給皇上除掉他的最佳借口。
如果不是身世,那麽子規到底跟皇上說了什麽?
蘇問昔忽然有些焦慮起來。
這個時代皇上大過天,他不高興,說砍人就真能砍人,說抄家就真能抄家。個豆芽菜你說你,剛一開回來就讓皇上來個焦溜爆炒,你幾斤幾兩啊?夠一盤菜嗎?是不是想連著我們一塊讓皇上燉了啊?
“相國大人,依您看,我要不要讓我哥過去跟皇上表一下心意?”蘇問昔問孟相國。
孟相國搖搖頭:“宮裏傳出來的消息,除非是皇上故意放的風,否則我們隻能按兵不動。”
蘇問昔機靈一下子。是啊,宮裏一有消息遞出來,下麵的求情就補過去,不是明著告訴皇上“我在你宮裏有人”?幾顆頭也不夠砍哪!
“那敢問相國,子規退婚受罰的消息是皇上故意讓人傳出來的嗎?”
孟相國搖搖頭。
蘇問昔當然明白,下麵不能再問了。人家肯透給你他在宮裏有人已經是極大的機密了。
“問昔姑娘!”孟相國開口說道。
“相國有話但請講!”
“子規在我門下受教十年。當初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親自派人將他送到我跟前。此子聰穎絕悟,毅力非常,胸有城府,心誌極堅。我跟皇上斷言,此子日後必成大器。皇上笑言,真成大器者,驪遊之福。”
蘇問昔愣愣地看著孟相國。皇上那個時候知道子規的身世嗎?孟相國的話裏有沒有更深的意思?孟相國現在跟她說這些,是在暗示她什麽嗎?
心下稍忖,斂眉輕道:“聽相國所言,皇上極看重子規,對子規寄予厚望。子規今日退婚之舉,必是引得皇上失望,以至於怒而杖責。想來經過今天,子規做事情不會這樣衝動。”
孟相國看著不動聲色的蘇問昔,倒是微微一笑:“你能想明白這層,可見是個聰慧的。我不把事情告訴你,回頭你也會從別人嘴裏聽說。子規之前對你處處維護,提出退婚,必是因為別的緣故。”
蘇問昔立刻說道:“相國放心,問昔不會因為子規退婚而心生嫌隙。如相國所說,子規胸有城府,心有大誌,於驪遊有忠義,於問昔重情義。我提退婚,全因自己誌在行醫,不想誤了子規的前程。子規若別有苦衷,我自無怨意。”
孟相國點點頭:“你既如此說,我便放心了。皇上仁心,你也不必太過擔心。”
“是。問昔知道了。謝相國提點。”
蘇問昔從書房退出來,由侍女引著又往孟夫人那邊去。一路上心裏惴惴,摸不透杜鳴的意思。回想了一下杜鳴在門口碰上她時的神情,她並沒有太注意,也不記得他臉上有什麽異樣。他是一早就決定要跟皇上提退婚的還是臨時起意?到底是為了什麽讓他忽然要退婚呢?
蘇問昔心事重重地才到孟夫人處,才要抬腳進院門,忽然後麵有仆人追過來。
“蘇姑娘!蘇家小姐!蘇鄉君!”
焦急的一連三聲,惹得蘇問昔疑惑回頭。
卻見那仆人連跑帶喊地到了近前,施了一禮,喘著氣道:“皇上的內侍官在將軍府門口,召鄉君入宮覲見!”
蘇問昔被領到皇上書房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後了。
內侍已經伺候了皇上六壺茶,看著皇上從震怒到暴怒,從暴怒到自暴自棄,從自暴自棄到坐在案幾前摔大臣們辛辛苦苦呈上來的折子,從摔折子到罵這個無用那個蠢材。
裏麵的內侍外麵的侍衛,低頭的著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能低頭的就屏著氣當自己是佛前的金剛。
皇上案幾旁的兩個,雙手抱著拂塵互相交流目光:蘇鄉君人呢?將軍府到皇宮照這時間都走個來回了!為什麽現在還不到呢?
終於奉命去召蘇問昔的內侍擦著汗領著人來複命的內侍進來的時候,驪駿已經氣到無力開始狠批某些無用的蠢材呈的洋洋大篇所言無物的混帳奏折了。
“稟皇上,蘇鄉君已以禦書房外。”
驪駿抬起眼,沒好氣地瞪:“讓你去召蘇問昔,你是去馬場遛馬去了嗎?”
內侍冷汗一煞,支支吾吾:“稟皇上,蘇鄉君有暈馬症,走不到半路,蘇鄉君手冷腳冰,整個人暈過去了,奴才怕有閃失,鬥路找了大夫瞧了瞧,蘇鄉君醒後,不得不換了轎子才抬過來。”
驪駿冷笑一聲:“那就把暈馬的蘇鄉君叫進來,讓朕看看朕聞所未聞的暈馬症到底是個什麽症狀!”
蘇問昔被內侍傳進來。一進門,先跪在地上:“蘇氏女問昔,跪見皇上!”
聲音倒真是有些虛弱的樣子。
驪駿看過去:“蘇問昔,你跟朕說說,暈馬症是怎麽個症狀?”
蘇問昔叩在地上:“問昔本不會騎馬,當時在邊城,傳信說義父定國王爺中了敵番暗箭命在旦夕,便狠心乘了快馬長途奔波過去。臣女當時隻顧著急,被馬顛得五髒移位,身體若碎,下馬時東西不辨,腿腳發軟,此後五六日,每每睡在床上便覺暈眩難忍,如舟蕩怒濤,噩夢數日不止。自此後隻要登馬,便手腳生冷,心內戰戰,不能克製。沒想到今日竟誤了皇上召見。請皇上責罰!”
驪駿瞪著地上的蘇問昔:“你囉囉嗦嗦說了這許多,無非是向朕示弱。你和杜鳴端的是天配的良偶,一個兩個地前後腳過來跟朕退婚,個個知道跟朕裝可憐!你們拿朕當什麽?你說,你拿朕當什麽?”
蘇問昔心裏暗暗叫苦,該死的豆芽菜,你到底是跟皇上說了些什麽鬼。這就是個喜怒無常全憑自己情緒說話的老天爺,你把我擺出來哄他打雷變晴天,多雲轉煦風,可真是看得起我。
身子深深叩下去:“杜將軍如果要退臣女的婚事臣女不怨,畢竟臣女退婚在前,一朝將軍被臣女打了臉,弄得全城皆知,人人看笑話。此事錯在臣女,杜將軍果厭棄臣女,臣女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