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莫名的番王側妃
平安應了聲,抿著嘴藏著笑,收了鬥篷,去給杜將軍送鬥篷。
臨了門的時候,回過頭來,笑道:“婢子鬥膽再給杜將軍送些湯水罷。天寒地凍,總不好讓杜將軍凍出病來耽誤了保護姑娘。”
蘇問昔翻個白眼:“你要不要再加上一床棉被?”
平安立刻應道:“姑娘說的是!婢子就去送!”
蘇問昔:“……”一轉眼平安已出了氈帳,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搞怪的丫頭!看你聰明伶俐的份兒,姑娘我不和混蛋計較了。這筆帳先記著罷。”
其實之所以她被當做靶子,倒也能想知一二。番邦的情勢,單是想想那些宮鬥劇就能明白,想搞亂子的人正等著番王昏迷不醒甚至是一命嗚呼,偏她一來番王就起死回生了。要想情勢按他們預想的走,自然是除掉她。番王未必不知道,因此也樂得借此將背後的人揪出來清個幹淨。
政治,永遠是這麽回事,你不知道下一刻自己是棋子還是棋局。
“姑娘!”外麵是葛針的聲音,推門進來,說道,“番王側妃來見姑娘!”
蘇問昔就愣了一下。大晚上的,番王側妃來求見?
懂不懂點基本的見拜客常識和禮節啊?
蘇問昔本來一肚子氣,沒好氣地扔了一句:“那就請!”
“聽聞蘇姑娘醫術了得,乃驪朝人皆讚譽的神醫。想蘇姑娘不辭辛苦地遠涉來番,為番王醫病,故而特來拜望,略表謝意!”
蘇問昔聽著番王側妃的嬌聲軟語,端坐傾聽,並不言語。
這位番王側妃,別說還真是花容月貌。
進進出出的番邦女子上上下下她也見了些許,這位番王側妃實在不像她見到的番邦女子,從身段到氣質,倒更像驪朝女子的纖巧柔婉。當然,柔婉大約隻是表相。
都說強勢的男人憐弱女。這位番王側妃舉手投足間都帶著自然的柔弱,說話嬌柔軟糯活活是誌玲姐姐的翻版,一雙秋水明目就像梅派蘭芳先生的穿越,嬌怯怯的身段透著黛玉姑娘的風流病弱。蘇問昔看著都要憐上三憐,何況番王這盛產隻見爽直不懂嬌柔的女漢子的番邦。
不過,側妃娘娘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麽虛偽。
蘇神醫在驪朝是人皆讚譽還是人皆敬畏有誰比本尊清楚啊?當初漫天要價挖錢挖得那些土財主們肉疼心疼加肝疼,背地裏多少人詛她咒她她又不是少聽了。
番王側妃好話奉承話說了籮筐,蘇問昔那裏不動聲色、不置一詞,可是坐得那個腰疼啊。側妃娘娘你看你病嬌嬌的樣兒,怎麽說這半天就不累呢?
趁著番王側妃終於稍作停頓的時候,蘇問昔對旁邊侍立的葛針一抬眼皮,笑道:“再給側妃娘娘添杯茶呀!”
葛針於是上前執壺為番王側妃添茶。心裏想的是,番邦還真是番邦啊,人再長得嬌美,禮節也是差出了幾條街。端茶送客了幾次了都不懂,莫非是姑娘的茶好喝舍不得走?
番王側妃的四個貼身侍女侍立在身後,不時過來一個給番王側妃圍個狐裘、換個手爐、拉拉衣領。
蘇問昔也很冷。番王側妃進來之前,她讓紫風把炭盆撤了,氈帳裏越坐越冷,雖然她自己也圍著貂衣,但實在也是……損人不利己。還連累著她的這幾個禦賜侍女。氣那個算計的人皇上是真,可是拿他賜下來的侍女出氣這事……
蘇問昔覺得自己最近真得是越來越善良了。
心裏歎了一口氣,對紫風說道:“我看側妃娘娘身子骨不是很好。好歹把炭燒上吧,別讓側妃娘娘在咱們這兒凍出個好歹來。”
向來言語極少的豆蔻微微笑道:“姑娘素來說炭氣聞多了容易癡傻,何況側妃娘娘身子骨弱,哪肯把炭燒上,一個不慎吸了炭氣,可是咱們脫不了的幹係!”
蘇問昔立刻笑道:“那好歹把咱們的棉被給側妃娘娘遞過來一條,不能燒炭凍著了側妃娘娘可是咱們的罪過。”
紫風說道:“咱們驪朝向來講究規矩,側妃娘娘位尊人貴,哪敢拿咱們用過的東西給側妃娘娘用。”
蘇問昔歎了口氣,對番王側妃滿是歉意:“倒是我考慮不周,險些唐突了側妃娘娘。說起來,我不過是民間一赤腳遊醫,蒙番王高看,我皇器重,招到番邦來為番王醫病。這王室的規矩我是半點不懂,倒虧了有這幾位姐姐在旁提點,不至於行差走錯出了差池。驪朝的規矩向來多,還是這番邦人情世故自在。我自己的未婚夫君下了夜都不敢獨著相見,隻怕惹了閑言碎語,被人說是私相授受。番邦似乎並沒有這樣的規矩。”
拿眼看站在旁側的烏尤和阿納日。
阿納日站出來笑道:“我西番倒也有些許規矩。像今晚側妃娘娘這樣尊貴的身份,下臨我等下屬之臣的氈帳,那是莫大的福份。隻有功勳卓越的臣子才當得起。姑娘救了我們的番王,側妃娘娘素來被番王愛重,不拘夜晚過來拜望,可見對姑娘的感激之心。”
蘇問昔笑起來:“如此我倒是受寵若驚了。”
心裏想的卻是,當時去為番王醫診的時候,帳中隻有王子和幾名侍女,並不見這位側妃的身影,可見是被提防的。王家的寵愛,在情勢和緩時是無所顧忌,在生死關頭時是百般猜忌。如果沒有私心,大晚上過來拜望我?
鬼信!
“番王病體日久,本妃極是擔心。雖也聽聞蘇神醫比肩扁鵲華佗,但番王乃萬金之體,施針用藥出不得半點差池。本妃是心裏沒底,放心不下,故來求解蘇姑娘,不知姑娘所用之藥可敢確保無失嗎?”
蘇問昔終於清楚了番王側妃的來意,不覺在心裏失笑。費這半天勁,受了半天凍,就為了傳一句話,這位番王側妃的腦子委實是不夠用吧?
輕抿著嘴唇笑了笑,看著番王側妃:“側妃娘娘原來也知道扁鵲華佗。隻是側妃娘娘說錯了一句話,比肩扁鵲華佗實在是抬舉了我。華佗昔日不願為曹相治病,謊稱妻子有病依家不出,結果被曹相派人押拿,於獄中拷問而死。華佗醫術雖高,卻對上位者心懷不敬,是以招來橫禍。常言說,天下之大,莫非王臣。王既有遣,焉敢推托?相比,扁鵲卻能隨俗為變,尊卑有享,故而遊各國而得稱頌。我在驪朝行醫近十年,所行皆扁鵲之道,而不是華佗之道。”
番王側妃表情瞬間有了難堪之意。
蘇問昔心裏笑道:宮鬥裏最忌喜怒形於顏色。她不過三兩句話,這位側妃娘娘就動了怒氣,段位真是不怎麽高啊。若不是仗著這臉蛋和小腰,擱在甄嬛那邊宮裏,被害死了幾百次也不冤吧?
蘇問昔不等番王側妃開口,又說道:“世人多的是諱醫忌疾,因此華佗才會惹了曹相招下殺身大禍。世人也多的是妒賢忌能,因此扁鵲才無辜枉死於刺客之手。體膚之病,藥到既除,心內之病,針石罔顧。我看側妃娘娘玉體虛弱,麵色少華,觀之有不足之症。隻是今日天晚,不好為側妃娘娘診治。他日得番王許可,請允我為側妃娘娘診治一二。”
番王側妃一時臉色有些勉強,說道:“不勞蘇姑娘費心,我素來懶於飲湯藥。好在身體還將養得過去。”
蘇問昔笑道:“行醫之道,並非湯藥便可除病。我紮針素來上手,他日可為娘娘施針一二。”一邊說,一邊打開手邊的醫箱,從裏麵拿出那隻渾身插針的陶人來,示意番王側妃看,一邊笑道,“人體有經脈運行,穴位主屬,對穴下針就如對病下藥,一樣針到病除,不須一湯一劑!”
番王側妃看那明晃晃的滿身銀針的陶人紮得像刺蝟一樣,一時心中生恐,身上生寒,不覺站了起來,臉上帶了懼意。
蘇問昔立刻歉意笑道:“倒是我唐突了,夜裏燈下,怎能拿此物給側妃娘娘觀看?學醫之人,少有忌諱,還望娘娘見諒!娘娘不必害怕,我現在拔去便是!”
說著話,伸拇指食指於百根針林中撚住一根,抽手拔出。
番王側妃側眼看見,那針從陶人身上至少拔出來一寸。想那陶人才多大,這一針下去,竟像是能紮個對穿一樣,卻是多大的手勁。
再不敢看下去,回頭對身後的四個侍女說道:“身子越發覺得涼了!”
四個侍女立刻著急地催道:“娘娘身體要緊。咱們早些回吧!”
一時上來,加狐裘的加狐裘,遞護手的遞護手,連手爐也又換了新的。
番王側妃的轎子一走,蘇問昔回到氈帳便喚紫風:“趕緊生炭盆端過來,凍死個人了。邊城苦寒,也沒有像這樣折磨人,到底不如咱們的青磚瓦房保溫。可惜了我那一眼溫泉。”
紫風抿著嘴笑,一時便將炭盆端了過來。
蘇問昔招手將那幾個侍女連同阿納日和烏尤招呼過來:“趕緊過來烤烤……平安那個丫頭,不過是送點東西,這半天怎麽沒回來?”
紫風笑道:“哪裏是一點東西,光那條棉被不知道有幾斤重呢。”
蘇問昔:“……”那丫頭對個外人,也太實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