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流產1
醫生說完,就離開了,我站在原地,腦袋嗡嗡作響。
其實,做我們這行,最怕的就是懷孕,先不說金主承不承認孩子是不是他的,就是帶個球,也就意味著不能再工作。
蘇茉以前流過三次產,都是因為金主為了自身快活而不想做安全措施導致的。
她很喜歡小孩,她說,如果下次再懷上,不管金主願不願意承認,她都想把孩子生下來。
我終於明白為什麽她知道宋太太找上門來的時候會緊張的手足無措,也終於明白為什麽這段日子她不再喝酒,也不再吃那些辛辣刺激的食物,還會時不時地撫摸著肚子。
一點點的回憶集聚起來,讓我恍然大悟。
蘇茉是真的想要留住這個孩子。
蘇茉已經被從手術室推了出來,她昏睡著,臉色依舊蒼白。
護士說這是因為麻藥的效果還沒有過去,等藥效一過,自然就會醒過來。
我幫著護士把人抬上病床,護士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就離開了。
我坐在病床邊,看著蘇茉緊皺的眉頭,心疼到了極點,身邊被我視作親人的好友接連遭遇了不幸讓我實在是有些無力承受。我自認為自己並不是個愛哭的人,可這次,眼淚就像是沒有關閘壞了的水龍頭一般,不停地從眼裏流出來,任憑我怎麽擦都擦不完。
“她會沒事的。”溫潤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沈行舟把一張幹淨的紙巾遞到了我麵前。
我這才想起他還沒有回去,蘇茉的手術費是沈行舟先墊付的,連忙站了起來,接過紙巾,向他道謝。
“二爺,今天真的很謝謝您,手術費我會還給您的。”
沈行舟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你先好好照顧她吧,手術費可以不用還,隻要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就行。”
說完,他就踏出了病房。
我還愣愣地站在原地,想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是讓我履行好自己在車裏說的話。
一整天,我都坐在病床前不敢離開半步,生怕蘇茉醒來會想不開,可是醫生預計的藥效時間已經過了大半天,蘇茉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我有些擔心,又叫來了醫生。
醫生說,這可能與病人自身的意誌有關,有些病人在生理跟心理遭受到打擊的時候會進入自我保護的沉睡狀態,所以便醒的晚,這種情況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的,讓我放寬心。
盡管醫生這麽說了,但我還是不放心。
蘭姨給我打了幾次電話,我都沒有接,我現在實在沒有心思去應付她,索性關了機。
蘇茉是在第三天的傍晚才醒了過來,醫生檢查了一番確認沒有問題,就離開了。
直到醫生走了,她還一直都沉默著,兩眼空洞無神。
“蘇茉……”我拉著她的手,想把掌心的溫度傳給她。
她衝我扯出了一個笑,蒼白的臉色讓人心疼。
“清,我做了一個夢。”她的聲音很輕,“我夢見我生了個女孩兒,小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我為她打扮,梳頭,她在我懷裏叫我媽媽。盡管孩子沒有爸爸,但是我們生活的很快樂。”
她的手輕輕地搭在肚子上,一滴淚無聲地從她的臉頰滑落。
“蘇茉,別想那麽多了,你現在最要緊的是好好休息,你還年輕,還會懷上的。”她那麽喜歡小孩,我不敢把醫生說的話告訴她。
她卻搖了搖頭,笑的有些淒美,“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我怕是不能再有小孩了,對不對?”
我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坐到了她的身邊,讓她靠在我的肩膀。
很長一段時間,蘇茉都沒有再說話,兩個人就這樣一直沉默著。
直到吃了藥,她才又重新睡了過去。
我見蘇茉的情況已經穩定了不少,一個人來到了住院部樓下的草坪想散散心。
外麵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星光,整片天空黑的像個無底洞,讓人喘不過氣。
我靠在一棵樹上,從包裏拿出了一支煙,點燃,狠狠地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
朦朧的煙霧在眼前久久沒有散去,我突然對這個世界感到厭惡至極。
薑豔,蘇茉,她們都是好女孩,為什麽要遭受這樣的命運?
難道有錢就可以這樣隨意的踐踏生命?
“抽煙的姿勢挺好看的,不過女生應該少抽些。”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轉頭就看到沈行舟一身休閑打扮站在我身後,淺色的長款風衣將他整個人襯托的更加的幹淨挺拔。
我連忙將煙掐滅,“讓沈二爺看笑話了。”
沈行舟隻是看著我,嘴角掛著一抹熟悉的笑容,“你的朋友醒了?”
“嗯,傍晚的時候醒了,剛剛吃了藥,現在又睡著了,謝謝二爺關心。”
沈行舟點了點頭,“既然這樣,那陪我去吃個飯吧,醫生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不必太緊張。”
他做了個請的動作,就向前走了去。
我感到意外極了,他親自來醫院就是為了讓我陪他吃飯?難道這就是他想要的報答方式?
沈行舟已經走遠,我連忙追了上去,一刻也不敢怠慢。
吃飯的地點與醫院隻隔了兩條街,隻要走路就行,我以為像他這種身份的人,不是高檔的飯店是不會進去的,就像顧岩,從來不在消費低於四位數的飯店吃飯。
可沈行舟帶我來的,卻是一家極其普通的小飯館,飯館雖小,但勝在很幹淨,也很安靜。
他很有紳士風度地詢問了我的口味,可越是這樣,我就越感到緊張,他今天的表現,實在是與我平時所接觸的那些有錢人相差太多。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不安,他又向老板要了一杯果汁,“今天我隻是想簡單的吃個飯,難道葉姑娘不覺的偶爾在這樣的環境吃飯能讓人心情平靜嗎?”
我木訥地點了點頭,確實,像我們這種人,能這樣安靜地吃晚餐的機會是很少的,即使是放假,跟著夜總會其他姐妹一起吃飯,也都是離不開煙酒。
飯菜很快就上來了,沈行舟吃飯的動作很優雅,即使是這種家常小炒,竟也讓他吃出了法國大餐的感覺。
“葉姑娘是五年前來的北城?”他輕緩地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湯,問道。
“嗯。”我對於他知道我的事情並不感到意外,像他們這種有權有勢的,想要查一個人的底細易如反掌。
這頓飯吃的很安靜,似乎每次沈行舟讓我陪他,就真的隻要安靜在一旁陪著就行。
吃過飯,沈行舟又把我送了回去,我想再次開口感謝,卻覺得這樣用語言表達顯得太過蒼白無力。
畢竟救命之恩大於天,更何況他不僅救了我,也救了蘇茉,我想,或許這輩子我都還不完這份恩情了。
最後隻是目送著他離開醫院。
直到看不到沈行舟的車影了,才轉身往蘇茉的病房走去。
可剛一打開病房的燈,我就傻眼了,床上哪裏還有蘇茉的影子,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開始自責自己為什麽要下樓去。
我連忙找來醫生護士,幾乎把整棟樓都翻遍了,最後終於在頂樓的天台上看到了她。
蘇茉沒有披外套,隻是穿著一件單薄的病號服,她站在天台邊緣,風吹過她的長發,看上去孤獨又無助。
我的整顆心都提了起來,連忙跑了過去,把她往回拉,“蘇茉!你幹什麽?”
她的身體被風吹的冰冷極了,我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
蘇茉轉頭看向我,“我不會做傻事的,隻是這裏有些疼,想上來吹吹冷風,或許就能麻木了。”
她指了指自己心髒的位置,我的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抱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把她帶回了房間,用熱水給她擦拭身子,她依舊一言不發,就像是個人偶一般。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蘇茉,即使她被金主各種刁難,她也隻是在事後罵幾句發泄一番,之後又笑嘻嘻地一副大姐的樣子教我們要如何應付這種難纏的客人。
醫生給她打了針安神的針之後,她便又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次,我再也不敢離開她半步,就連上廁所,都要麻煩護士先暫時地幫我照看一下。